“别催,”索夫拉微微俯身,眯着眼睛查看门上那块发锈的铜锁,“给我十分……不,五分钟吧。”
她在孩子们中抽条算是第二快的,已经比锁的高度还要高出二分之一个头,第一快的当然是大块头艾纳。
她的指尖覆上了锁孔,一连串流畅的咒语和单个的深奥魔符便从她的嘴里蹦了出来,锁孔内部发出了咯吱咯吱的碰撞声,这正是魔法在起到它应有的作用。
“她在叽里呱啦的说啥?”艾纳诚心提问道。
“土魔法,变形序列,剩下的我就听不懂了。”阿特洛波斯摊了摊手,“我说过了,我不如她聪明。”
艾纳肃然起敬,她的魔力量适中,精神力却一塌糊涂,念十次咒语能成功用出五次就算状态不错了。
更别说去记那些晦涩难懂的魔符。
每当古利奈妈妈用火魔法在木板上燎出许多深褐色的烙纹时,艾纳总将它们看作狂乱的小人,小人们在她的脑袋里载歌载舞,也许它们正执行着让她变笨的邪恶计划。
“咔嗒”。
黄铜的锁扣轻巧弹开,索夫拉用了比她想象中更短的时间,轻松解决了通往真理的道路上的最后一道障碍。
她把食指的第一个关节伸进了一柄由土魔法制做的钥匙的匙洞,匙面上的纹路精细清晰——她操控起魔法来一向得心应手。
“走吧。”索夫拉略微得意地发号施令,她率先走进了古利奈的房间,那柄钥匙在她的指尖转的飞快。
“她真厉害。”艾纳由衷地赞叹道。
“嗯哼。”阿特洛波斯本想耸耸肩,但她又觉得这似乎不算太友好,于是她临时换成了点头认同。
落在后边的弗伦齐和斯托米仍然在讨论着什么,她们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二人交谈的世界里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没有与古利奈妈妈在这间房里共处,”艾纳颇有些局促地靠墙根站好了,她还是觉得不该偷溜进她人的房间,“你们找到那张听写纸就赶快离开吧?”
索夫拉被一张简陋的小书桌上摊开的羊皮纸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她径直走过去翻看起来。
“嗯……我们会的。”阿特洛波斯尽量用不那么敷衍的口吻回答艾纳,她的视线飘忽地从书桌旁的索夫拉、门口的弗伦齐和斯托米、墙角的艾纳身上滑过,她的嘴唇嚅嗫了几下,发出了几个意义不明的音节。
“阿波,”艾纳蓦地提问,“如果我想在水球魔法的基础上将其无咒转化为水泡泡……”
“把水球内部的水压缩进水球外壁,倘若你的目的是训练精神力,你得尽量要求自己做到不要因为水球外壁的水量增多而扩大原本水球的体积。”
阿特洛波斯在魔法理论上和索夫拉平分秋色,她毫不费力地解答了艾纳的问题。
“那你知道蛮荒狼的弱点吗?就是那只我们都去看过的五阶魔狼,你认为它会有流淌在血脉中的专属魔法吗?”
“我不知道,”阿特洛波斯不明白艾纳怎么变成了好奇宝宝,但她乐于用知识转移这家伙的注意力,“它不是常见到能被收录入书的魔物品种,不过我见过它的利齿和尖牙,它的攻击性一定超乎寻常。”
“还有,并非所有魔物都有专属魔法,低阶如影狮也有‘影’这个好用的专属魔法,许多高阶魔物却只能使用水、火、土、风四大基础魔法元素,就像我们一样。”
艾纳看上去很想再追问有关于专属魔法的事,阿特洛波斯几乎要以为艾纳接下来会问“我会有专属魔法吗”之类的问题了,她提前咳了两下清清嗓子。
“呃……嗯……你们,你和索夫拉也看到了古利奈妈妈在晚上练习魔法了……吧?这说不定是你们想进入她房间探秘的契机?”艾纳结结巴巴地试探道。
“咳……咳咳咳!”阿特洛波斯不幸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她好容易喘过气来,“你套话的本事真的很差,艾纳。”
艾纳对着手指,红晕从脸颊一路烧到耳朵尖,“我看弗伦齐用这招挺好使的。”
“在说我的事么,”弗伦齐抽空冲她们眨眨眼睛,她粉色的虹膜格外晶亮,“你们终于为我的智慧而非外表所倾倒了?”
“……”
不,其实哪个都没有。
两人下意识忽略了弗伦齐的话,阿特洛波斯认真地盯着艾纳看了好一会儿,她松口道:“你也……显然,我和索夫拉也看见了古利奈妈妈在晚上练习那些……令她受到反噬严重的魔法。”
“她为了迎接今天的到来做了非常多的准备,我们只是想……验证。”
阿特洛波斯先前的借口不得作数了,她难得羞赧地补充道:“这是出于孩子对妈妈的担心……我想你能理解。”
反噬严重?
艾纳怔怔地想起,在许多个她结束睡前拉伸的晚上,后厨小屋的附近传来的噼啪爆裂声。
四色的魔法在夜空中分外闪耀,她看见古利奈如同指挥家般摆动着手腕,即使这位指挥家没有一根趁手的魔杖,那些绚丽的魔法光辉也乖顺地随着挥舞的手势而律动。
艾纳认为古利奈妈妈对今日到来的紧迫感使她少了一点儿应有的警惕心,致使她溜到后厨小屋的侧边,卡着视角偷看的行为也没有被发现。
她仅仅蹲了一小会儿就回去睡大觉了,在她看来,这只不过是古利奈妈妈勤奋练习的证明,她受到了激励,此后还跑去和两位姐姐一起加练体能。
“什么反噬?”艾纳举起了手,她眼里是满满的疑惑。
阿特洛波斯看到的比艾纳更多,她道:“这是最近发生的事,我是说,自佩塔尔姐姐离开后……前天晚上我被索夫拉从梦里摇醒,她宣称‘有一股庞大且杂乱的魔力无时无刻不在影响她的感知’,我就和她一块儿寻找这股魔力的源头。”
“大概是后厨小屋附近?我们看到古利奈妈妈正在照常练习魔法,不过我们发现了她脚边有一大堆色彩鲜艳的魔核,索夫拉所感知到的庞大魔力就源于此。”
阿特洛波斯打了个哆嗦,她仿佛在为接下来说出的话感到惶恐,但她还是尽力地说了出来,“我们还看到……妈妈她捡起了一块魔核,在念完一段咒语之后,水色的光辉闪过,魔核就如同奶油般化开,融入了她的手心。”
“她的手也变得非常……血肉模糊。”
阿特洛波斯不愿回想她和索夫拉被吓得夺路而逃,如果不是索夫拉还记得替她俩施展一两个风魔法,沉重的像两头熊的脚步声会立马出卖她们。
“一种置换,”她们逃回了寝室,索夫拉喘着气,尚未组织好的语言就连珠炮似的炸出来,“她将魔核中的魔力直接化为己用,她怎么做到的?她前段时间还告诉我们‘掠夺’来的魔力很危险!”
“你小声点!”阿特洛波斯确认剩下的三个孩子还在呼呼大睡,她压低了嗓子道,“那古利奈妈妈的手就是……‘血肉代偿’?”
“拥有魔力的生物体内的魔力都具有特殊性,魔法师和魔物都包括在内,直接或间接的掠夺不属于自身的魔力,首先便会给自己的魔力流路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历史上不乏有想走捷径的魔法师,虽然魔研成本巨大,但是‘魔力完美置换’仍然是一个令无数魔法师前仆后继去研究的课题。”
古利奈在土制的黑板上刻下一大段的文字,她在授课时总是格外从容,她引经据典,追根溯源,没有丰富的学识根本无法支撑起这个含金量极高的课堂,阿特洛波斯猜测古利奈受过高等的教育。
“魔法师们想了无数种规避风险的办法,包括但不限于利用大量的普通动物乃至普通人作为中转站,用活物的血肉将其净化为纯粹魔力,这就叫‘血肉代偿’,这个方法可吸收魔力的转化率是5%,算是比较高的了。”
“还有的魔法师抓捕湮海里的雄性人鱼,用它们纯净的体质净化魔力,那是第十次神选之战时期的事情了,因此雄性人鱼一度灭绝……”
“以及,雄性人鱼的转化率是15%。”
“人们在不劳而获这件事上的灵感多如繁星,”下课前古利奈在土黑板上刻了一句玩笑,“我不会否定‘完美魔法置换’的魔研意义,你们在魔法的学习上都很有天赋,说不定未来能够在这个领域上有所发现,当然,我希望是以不会伤害她人的形式。”
“这不一样,”索夫拉也回忆起了那堂课,“古利奈妈妈只用了自己的血肉,她的手皮开肉绽,骨头都露出来了!”
“如果按照她在课上所说的代价,这还远远不够,她一个人怎么顶得过一百只活物呢?”阿特洛波斯忧心忡忡地皱着眉头。
“我们应该告诉姜姥姥和佩塔尔姐姐!”她决定告知那两个在她眼中最靠谱的人。
索夫拉的脸色也不好看,她道:“你是对的,阿波,不过我觉得我们得亲眼看看这个置换魔法的构成。”
阿特洛波斯快速地总结了前因后果,艾纳听的一愣一愣的,“你们……好吧,你们在非对战事件中的观察力总是比我敏锐。”
阿特洛波斯踢了艾纳的小腿一脚,水色光晕忽地浮现在她的余光中,她和艾纳都噤了声。
索夫拉定定地站在书桌前,她一只手攥着一张羊皮纸,另一只手高高地举着,和那天晚上同色的魔法光晕正从她高举的手中逸散。
蓝光映在她莹色的眼底,她紫色的短卷发无风自动,这一刻她和她的配色像极了某种象征智慧的魔物。
“哦,”阿特洛波斯赞叹道,“她做到了。”
“我有时候会很好奇,我们在索夫拉的眼中是不是未开化的猴子?”艾纳嘀咕道。
突然安静下来的环境顿时凸显出了门口的吵闹:
“当然,当然这是爱,这就是——对家人的爱!”斯托米急促地辩白道,她激动地踮起脚,看上去要一头撞死面前的弗伦齐。
“什么爱?这是……责任,懂吗?这是莫名的责任!”弗伦齐冲斯托米做鬼脸,“我们都是忘恩负义的小鬼,她才不会爱我们呢!”
“你怎么能这么说?说我们,还有你自己!”斯托米要昏倒了,“我们不是忘恩负义的小鬼,我们……我们……总之佩塔尔姐姐和我们之间肯定存在着家人的爱!她爱我们,就像我们爱她一样!”
“哦,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别激动,小托姆。”弗伦齐耸了耸肩,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我想是阿波给你念的童话故事太多了……佩塔尔姐姐明显,呃,我觉得她根本不需要‘爱’这个概念,她比我们要成熟的多。我们只是她‘更好的还有救的选择’,简单来说,比起隔壁教堂的那群猪猡,她更愿意让我们品尝她做出来的美味。”
“都怪你,你弄得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了,”弗伦齐理所当然地责怪斯托米,她从不内耗,“不过呢,我绝对是尊敬她,感恩她的,这点我们都是,但她还是最赞赏我刷碗的技术……别再用这种要杀人的眼神看我了,我无意打破你和谐的家庭童话,可在辩论上我从不认输。”
“弗——伦——齐——!”斯托米急的跺脚,随着她的情绪躁动起来的,还有她体内的魔力。
“停止。”索夫拉打断了斯托米无意识的蓄力,“弗伦齐,不许说‘停止什么’,‘为什么停止’,保持安静,你们都是。”
弗伦齐吐吐舌头,她被索夫拉预判了,于是闭上嘴巴抱臂靠在门边,斯托米狠狠地瞪了这场辩论的胜利者一眼,也乖乖站好了。
索夫拉小心地按照羊皮纸上的步骤操纵着魔力,眼下她没有可供置换的魔核,她打算只构成咒语的前半段看看效果,不进行到置换那一步,中断也不会有反噬。
好的,索夫拉,慢慢来,你可以的……她这样对自己说,在这条咒语中用于净化的水魔法欢欣地在她的手边跳跃,对她体内尚且贫瘠的魔力水洼来说仅构成前十分之一段咒语也是一个挑战。
“噼啪。”指甲开裂的声音在静谧中尤其刺耳,原本温和无害的水元素在咒语构成超过十分之一后露出了獠牙,开始吮吸着她手部的生命力。
索夫拉强行中断了构成,她已经确认了这个不完美的置换魔法的原理。
她的五个指头指甲脱落,汩汩的血化作细流从她肉色的甲床上淌下,她面色难看地拔下欲掉未掉的大拇指甲盖,眼周由于疼痛而抽动着。
“索夫拉,这是怎么一回事……”阿特洛波斯先丢了两个一阶的水膜给索夫拉受创的手,这才发问道。
清凉的水膜包裹着索夫拉的手,她看了一会儿血雾慢慢将水膜染成淡肉色的过程,有些烦躁地用完好的另一只手卷扯着她的刘海,“我不明白。”
“我看懂了,这是一个置换魔法,原理是用水魔法配合自身的生命力净化魔核中的魔力,使其变为可吸收的纯粹魔力,转化的比例则取决于消耗生命力的多少。”她极不认同地说道,“我不明白,古利奈妈妈到底为什么……”
“我猜是因为她要突破到下一个等阶才能合法继承隔壁的教堂和我们,她很着急。”弗伦齐用一种轻飘飘的语气提出了可能,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的潜台词是“我不会为我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负责”。
令人懊恼的是,她看似漫不经心的话大多都是对的。
“多么感人,”她捂住了心口,落下了一滴真心实意的眼泪,“她甘愿承受着生命流失的苦痛,只为了……她一直都是如此忍耐着,以前是,现在也是,它们唯一的区别……哦,她如今的忍耐是有意义的。”
弗伦齐难过地对斯托米道:“这就你渴望得到的爱,恒久忍耐的,恩慈的,伟大的爱。”
没有人回应她,她也习惯了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她透彻的观点这件事。
“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们不该再自作主张了,”阿特洛波斯态度温和地打破了寂静,“但我们得确保姜姥姥和佩塔尔姐姐的知情权。”
孩子们同意地点点头。
昔兰尼边陲,教堂旁山脉深处。
“黑暗魔法·愚魂尽噬。”佩塔尔念出这句拗口的咒语,她面前发着抖的伯特立刻变得双目无神,四肢僵硬。
她拿走了伯特的护身符,塞进了自己的裤兜。
“真不敢相信我竟然让他活到了现在。”她抱怨道。
“利用他比处理他的收益要高得多,佩塔尔,”刻莱诺煞有介事地摆弄着刚收来的新鲜热乎的灵魂,“不过我更喜欢他死掉的样子。”
祂把伯特的灵魂丢进嘴里,嘎巴嘎巴的嚼起来,“味道还凑合吧。”
“我倒是觉得会很难吃。”佩塔尔毫不掩饰对伯特灵魂的慊弃,她不甚熟练地用精神力操控伯特的身体,让他栽进了一只曾有熊在内栖息,现已被废弃的的树洞里,“接下来我们要去找纳菲斯,拿到他的护身符。”
“好的,纳菲斯位于你的十点钟方向,下坡大约两百米处。”刻莱诺导航限时回归,祂吞吃的灵魂令祂恢复了一点魔力,祂的心情非常好,并且决定了要多逼迫一些特定的人成为祂的灵魂耗材。
“风魔法·盈羽。”佩塔尔的周身环绕着风元素,它们在她的背后聚集成了一对淡绿色的小翅膀,带动她的身体如闪电般穿梭在茂密的山林中。
她的心脏跳的有点快,在高速移动下,一股突如其来的冷颤蔓延了全身。
“……速战速决。”她努力忽视掉这小小的异常。
喜欢写孩子们,可能是前几十章都在用一个统称称呼她们的缘故,一写起来就会写很多hhh终于把小♂宝写4一个了,我真是太拖了,不过后面几章剩下的会死的很快的[点赞]后续的垫脚石下线都不会超过两章,改完大纲后重点都在女角色身上[点赞]不想让♂占据哪怕一点的角色塑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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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置换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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