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蛋口中的淮茂米,左眼处有一道骇人长疤。
见到这道疤的人都会因恐惧而退后,没人会对疤痕由来感兴趣,因为在他们看来,结果是显而易见的,长得这么吓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只有淮茂米知道,这是一道多么光荣又痛苦的痕迹,将他人生的前20年和现今的3年径直贯穿。
他的人生从未有过如此的深度。
3年前,他替一个怪端挡下了从高处飞来的玩具刀。
快速落下的物体蕴藏巨大能量,这道能量猛烈冲击他的左侧脸颊,自上而下化开血淋淋的长疤。
那个被帮助的怪端担心因此沾上祸端,在淮茂米被射中的瞬间拔腿就跑。快到淮茂米看不清长相,只感受到一道凛冽的冷风。
淮茂米最终得到了什么呢,严重的外伤损害容貌的同时,让他左眼近乎失明,还有终身的头痛耳鸣。
后悔与否,他未曾想过,事已发生,思考无法解决问题,那也自然失去思考的意义与必要。
他从未想到会再次遇见猫蛋。
两只猫因为抢工作产生过不少摩擦,几乎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
现在这曾经令他痛恼的竞争者出现,却不同于常人,见到他脸上的疤痕并未退缩,反倒追着他质问起过去种种来。
还有一个人类,看向他的眼神极其复杂,有悲伤、惋惜、诧异,独独少了恐惧和憎恶。
这是为什么,淮茂米想不明白。
迪弗也想不明白,在这脏乱差的环境中出现了最不应该出现的黑猫。
不论黑白猫,都应该成为闪送员或是其他,不应当放任自流,让毛色和店内环境融为一体。可看到淮茂米左眼处的长疤时,迪弗的千般百种应当与不应当通通消散,只有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心中冲撞。
“你们走吧,就当什么都没看见。”淮茂米在猫蛋愤怒注视下开口。
“开什么玩笑,我是闪送员,披露真实情况是我的职责,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你脑子是被什么东西撞坏了吧。”
淮茂米确实被撞了脑袋,让他意识到曾经的自己是如此愚蠢可笑。
他曾经想做英雄,不论生活大小事,总是能帮就帮,可一头脑热的行为最终叫他自尝苦果。
这可怖的外貌会吓到他人,几乎断送了他未来的职业生涯,很多行业拒绝招收容貌残缺者,而严重的后遗症让他能够选择的工作也不多。
敲了无数门,这家是为数不多愿意收留他的。
他怎会不知,猫咪想过安逸的生活,可以去成为宠物,若是想拼搏,闪送员也是不错的选择。但选择是其他猫的权利,淮茂米别无他选。
生存面前他放弃了原则,与过去正直无畏的自己背道而驰。
猫蛋出现在淮茂米眼前,将他的可笑可耻行为映射无疑。
淮茂米发出嘶吼,为自己赶跑眼前的人和猫寻找理由:“我老板要回来了,不想惹麻烦就赶紧走开。”
迪弗进门时就反锁了,这可以暂时拖住外面人一阵。
在短暂的时间中,他能感受到淮茂米情绪变化,对于好食光的监督结果已成既定事实,迪弗没有过问必要。上级部门会给黑心老板应有的惩罚,他们能够提供的实拍和监督表都已完成。
他更关注淮茂米本身,以及他对近期猫咪丢失蛋蛋的知情程度。
迪弗这么想,也自然就问了,他言简意赅表明目的,说暂时不会有人进来打扰,若是淮茂米愿意,他很想听听他最近的遭遇。
大概是他的样貌具有欺骗性,淮茂米的抵触情绪降低,将自己能接受的内容说出:
“我的老板是反闪送员联盟的一员,听他说过联盟最近在研究什么电子仪器,可以干扰闪送员的情绪。”
“那个东西是不是长得蚂蚁外形,外壳如同钢铁?”
“和我听到的描述很像,你见过?”
岂止见过,这只电子蚂蚁还命丧迪弗手中。
“你应当听说过最近闪送员罢工潮。”电子屏、报纸上都不断刊登,身为猫的同类,淮茂米应当会留意到。
“当然,这和电子蚂蚁有什么关系?”淮茂米话语一顿,似乎意识到什么,“你是说电子蚂蚁和闪送员罢工有关系?”
“没错。”
迪弗说出了一个除了他、笋子、小能和一众猫咪知道的真相,
闪送员罢工潮并非偶然,他们因丢失重要的精神来源而萎靡,对任何事情都无法提起兴趣,媒体更是将焦点对准猫咪,特地记录下这一幕。
“会想过有这一天,比我预期来得早。”
“为何这么说?”
“看样子猫蛋没告诉你,早在罢工潮之前,闪送员就闹过好几回。最大的一回是因为平台抽成问题。”
在各大平台纷纷降低抽成,吸引新用户入驻时,闪送员平台不减反增,引得若干闪送员不满,他们抗议集行,拒绝接单。
这提醒迪弗了,他就因此捡漏了一单,索力找不到人手配送壁虎丸,迪弗临危受命,接了这单,才有了后面的种种情形。
至于抽成,迪弗点开面板数据,同猫蛋核对,正是未改抽成前的比例。
“果真奇怪,我的单子还是较低抽成不变。”
作为亲历者的猫蛋最有发言权:“平台一个通知就发送到闪送员手机上,大家条条相传,瞬间都知道了。”
听闻这决策的闪送员都觉得荒唐,可他们个人力量有限,只能互相团结,去平台的所在地控诉抗议,为表决心,连线上的接单都放弃了。
正是期中冲业绩的关键时期,大规模的罢工让平台临时暂停这个决策,尚未执行的决策胎死腹中。
迪弗送壁虎丸的那单,没被多扣抽成,原来是这个计划没有推进下去。
在他不知情的时候,竟无意参与了两次闪送员罢工,又两次从中得到收益,迪弗的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所有的事件累积交叠,真相的全貌才彻底浮现。迪弗不得不点出刻意隐去的事实:
“闪送员最近的两次大规模罢工,都对平台造成不小影响。一次是平台自己作死,提高抽成引得众怒,另一次恐怕有反闪送员联盟手笔。”
“看来很多店家都对闪送员心存不满,闪送员的监督让店家的利益大大受损,他们在背地里整了个联盟出来。”
“联盟的目的有实现部分,电子蚂蚁成功潜入猫咪窝中,以拍摄的方式让猫咪蛋蛋突然消失半边,达成闪送员歇业的目的。”
但仅仅依靠反闪送员联盟,还做不到如此地步。暗中似乎还有其他势力在推波助澜,平台是否有参与联盟还尚未可知。
但有一点能够肯定,平台是偏向逐利的,在利益面前,其余的都显得不那么重要。
听完分析的猫蛋愤愤不平:“枉费我努力工作,每天都在为排名而掉毛,结果被狠狠捉弄了。我可算看清资本家的嘴脸了。”
“同意,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得考虑如何劝导淮茂米,让他意识到现在的工作对他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若是好食光被查,里面所有的员工都难逃问责。淮茂米不是典型的好猫咪,但他又坏得没那么彻底,他的伤疤有故事,迪弗读懂了,想尽力帮上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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