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润泽大致理清了状况，满心疲倦地回到了那个拥挤的小房子。
陆明山依旧坐在之前的角落，一动也不动。这个小房子就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厨房，一个被当做客厅的卧室，厨房那边隐隐约约传来泽哥和江绍中的声音，似乎还飘来一股烟火味儿。
温舒雅坐在睡着的谢一浪旁边，眼神有点呆，不停地咬着手指。
季润泽垂着眸子，试探性道：“……舒雅?”
她回过神，看了季润泽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小季的错觉，他似乎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一丝乞求。
“宋……先生不是已经被带走了吗？你为什么这么担心?”
“直觉。”温舒雅直勾勾盯着他，小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直觉。”
“……”
开不了口啊……
季润泽苦笑一声，道：“谁知道呢，不过……”
他试着暗示道：“总归还是要小心些。”
现在的一切都是推测，一切都没有头绪……还是先稳住温舒雅的情绪最重要。
大不了，多多看着她就好了。
温舒雅垂着眼睛，半晌点了点头。
江绍中和泽哥不知道在厨房里捅咕些什么，张玉铎也在外面迟迟不回来……不知道是不是之前有点失血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现在的气氛过于祥和，季润泽居然感觉有一股无法抗拒的困意，让他的眼皮上下打架。
……没一会儿就失去了意识。
这次的昏迷……似乎很不一般。
他感觉自己轻飘飘的，飘来飘去，在一片有点眼熟的地方落了根。
他揉了揉脸颊，一睁眼就看见了一个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那个男人的肩膀比他宽，头发微卷，一只手拄着脑袋，满脸淡漠地看着他。
季润泽：“……”
他惊了一下，但很快意识到，这个男人，似乎也是他。
“你……”
“季润泽”勾起唇，轻笑一声：“呦，废物。”
季润泽：“……”
他皱了皱眉，不爽道：“你什么意思?”
“季润泽”站起身，双手插兜，居高临下地看着小季，和他对视半晌，突然发力，一脚踹向季润泽的腹部，狠狠把他踩到了地上，脚尖毫不留情地捻了捻。
季润泽痛号一声，他感觉自己的内脏都破裂了，面色发白，冷汗直流，他尽量压抑着嗓音，喘息道：“你……是谁?”
“季润泽”很开心地笑了起来，道：“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会在这儿，这又是哪?”
“谁知道呢，不过本来我们就不正常，人格分裂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季润泽”的笑容里似乎有一些疯狂，但他很快冷下脸，脚下用力一踩，冰冷道：“我告诉过你什么？”
季润泽试着反抗，但腹部的疼让他一动也动不了，他听见那个和他极为相似，却又完全不同的声音道：“离他远点。”
季润泽闻言居然感觉有点好笑，他白着脸笑道：“你自己造了孽，不敢面对他，居然想让我替你承担……原来我是这么不要脸的人吗？”
“还真是个废物啊。”“季润泽”大发慈悲一般把脚拿开，他又坐到位置上，笑眯眯道：“你知道你是什么吗？”
“你是怪物，是一切罪恶的来源。你不可能带给他快乐，只会带给他无尽的悲伤与折磨……所以，离他远点吧，季润泽，我是为你好，不是吗？”
“……”
季润泽睁开眼。
季不知在他脑海里道：“小季!小季!”
“嗯。”季润泽冷冷回复一声。
“你刚刚突然昏过去了，我扫了一下你的脑电波，你是想起什么来了吗？”
季不知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担忧，季润泽沉默半晌，揉了揉太阳穴，疲倦道：“不知道，乱七八糟的。”
他道：“季不知……”
季不知愣了一下。
“我以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季不知犹豫了半晌，大声道：“是个好人!”
这是出乎季润泽意料的答案，他抿了抿唇，道：“……为什么?”
季不知道：“你做了很多好事!起码，我觉得你是个好人!泽烨也一直觉得你是个好孩子呀!”
季润泽半天没说话，不过很快，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是躺在床上的，泽烨就拿着个小板凳坐在他的床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其他人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
季润泽眨了眨眼，把头偏到了一边，不去看他。
“才看到我?”泽烨笑了笑，嗓音好听得要命：“醒了发什么呆呢？”
季润泽垂着脑袋，有点萎靡：“做了一些……奇怪的梦。”
泽烨挑了挑眉：“什么梦啊?”
他抿了抿唇，内心止不住的悸动还是让他道：“我好像……应该离你远一点?”
泽烨顿了顿，歪头笑道：“这么冷漠?”
小季小声反驳道：“不是冷漠，是……”
“是为了我好?”泽烨赌住他还没说出来的话，轻笑道：“还以为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差点开香槟庆祝了。”
“……”
泽烨挑眉一笑，这个表情在他的脸上看起来帅极了，但他似乎有些无奈：“你现在这样子，还真是和以前一样别扭……每天都和我保持距离，但是呢，我去找你，你又从来都不拒绝……不会是在撒娇吧？”
季润泽觉得耳朵有点红，他下意识想要换一个话题，道：“泽哥，我可以问一下……我们之前什么关系吗？”
“唔……”泽烨思索了半晌，道：“炮友?”
季润泽：“……”
他的脸更红了，小声道：“真的假的啊……我今年才十八岁。”
泽烨似笑非笑：“谁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实际上你也就比我小了两岁。”
泽烨道：“小季。”
季润泽抬起头，听出男人话里的认真，看向男人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现在只有他的影子。
“我找了你十年，所以，这次不论你有没有想起什么，不要再把我推开了，好不好?”泽烨微微一笑，攥住季润泽的手，手心暖融融的：“不然，我可是会很伤心的。”
季润泽心跳如鼓，内心里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一面觉得自己很过分，一面有忍不住沉浸在现在的气氛中，结结巴巴道：“那……那我现在需要干什么？”
“从红灯区出去，然后好好学习，过自己的人生。”泽烨道：“就这么简单。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泽烨手心的茧很有特色，分布在手掌手指的各个部位，硬邦邦的，但季润泽就是觉得牵起来很舒服，他道：“泽哥……谢谢。”
居然真的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天。
江绍中也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食物，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做一盘足够他们吃的菜，他做菜的手艺又一直不错，季润泽惊讶地发现，这几天，除了没有网络，没有阳光，日子居然这么平和。
没有奇奇怪怪的人的打扰，没有之前他们经历的恐怖袭击，就连张玉铎都好像不那么虚了!
张玉铎是一个会玩的人，谢一浪也压根闲不住，于是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一起嘀嘀咕咕半天，在晚上，谢一浪道：“咳咳!各位!我们今天，决定组织团建活动!”
泽烨在一边毫无灵魂地鼓掌。
江绍中笑眯眯地喝了一口热茶：“耳朵好了?”
谢一浪：“……”
一击毙命。
张玉铎道：“我们来真心话大冒险!”
江绍中摇摇头：“我们已经过了玩这种小游戏的年纪了。”
成年人的秘密可不是用游戏就能套出来的。
江绍中继续道：“小玉，如果你很无聊，我可以给你出几道数学题。我记得远凝都要去参加竞赛了，你们作为同班同学，你数学还连及格都做不到呢。”
张玉铎：“……”
一击毙命。
季润泽，温舒雅：“……”
这个神经病还真的是个学生啊。
可惜的是，胡叔和韩老板一直没有回来。
直到有一天，一群人挤进了他们本就拥挤的小屋。
来人大概四五个的样子，有穿着老头衫的，还有穿着西装的，但就季润泽来看——全是一股领导味儿!
除了其中有三个看起来像是保镖。
他们把客厅留给了江绍中和这一群人，然后默契地在门后偷听。
泽烨怼了怼谢一浪，压着声音道：“往下点，往下点!我看不见了!”
谢一浪：“你自己矮，怎么不找找你自己的原因!”
领头的人坐在沙发上，看着手里的茶，眼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嫌弃。他把茶杯放在桌子上，笑道：“江校长，是我们的问题，让您在这受苦了。”
“您客气了。”江绍中笑道：“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等一切尘埃落定，一定登门道谢。”
对面的人顶着一个啤酒肚，一张脸方方正正的，他道：“红灯区闹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这次真的太过分了，您放心，不出一周，这里的问题就可以解决了。”
江绍中笑道：“辛苦，辛苦。不知道上面打算怎么处理这次的问题?”
温舒雅攥紧了手心。
领导笑了笑，道：“归根结底，还是红灯区的问题。更何况，江校长也知道，韩止在这儿，我们不放心啊。”
“原来如此。”江绍中闻言笑道：“我倒是以为，您会先选择处理宋远山……果然，您的魄力，一直都是最值得我学习的地方。”
男人“哈哈哈”笑了半天，拍着大腿道：“江校长过誉了，凡事啊，不能忘了重点，宋远山可比韩止好控制多了，不是吗？”
男人又道：“小江啊，我听说韩止在这儿有一个老婆，你在这里也生活了一段时间，带我们去看看，怎么样?”
江绍中笑了笑，道：“当然没问题，您觉得什么时候方便?”
“那就现在吧。”男人终于挪动了自己的皮肤，道：“在这种地方待了这么长时间，真是委屈你了。”
门外的几人默契地把自己藏了起来。
只有季不知仗着只有小季可以听到他的声音大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祁女士!他们说的不会是祁女士吧!啊啊啊啊啊啊!”
季润泽：“……”
已聋，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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