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刀子冷不丁的从背后插入我的心脏,快的我来不及感觉到疼,只觉胸口凉飕飕的,脑子诧异到空白。
“你不是颜汐,你到底是谁?”
听到声音,我多少有些失望,这情绪来的莫名其妙,好像他是我什么很熟悉的人似的。
而实际我认识他也不过五百年,对他并不如何熟悉,这五百年来,他总在我忙碌时一边打量我一边深思,好像是在探视什么奇怪的东西,每次站哪儿看半天,一言不发,像个哑巴。
他们说,我是他的妻,曾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有的说我盗走了他师父留给他的丹药一走了之,有的说我跟人跑了,混不下去又回来寻他,诸多版本,说法不一。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又要到哪儿去,我醒来就躺在洞府门口,被一群人围观,被捆了手脚丢在他面前。所幸他并没有对我做什么,只是让人解开我捆住的手脚,安排我住进洞府。
“你到底是谁?说……”
胸口除了凉,终于有了些感觉,一口热气冲上喉口,我皱着眉,手指紧紧的攥着转仙丹,它熟悉的灵气使我心神荡漾了五百年,就在今夜,我鬼使神差的将它从供台上拿下,然下一秒,便被插了个对穿……血液慢慢向上涌,一滴一滴打在干涸的石潭上,一滴一滴汇聚,慢慢淹没了我手中的那枚丹药。
我撇过头,唇角勾起一丝笑,或是无奈,或是讥讽……
“你难道不该在问清楚后再动手么?”
哪有这么笨的人,一刀正中心脏,想不死都难,或者说,他原本就是要我死,故而有此一问。
“只有这样,你才会说实话。”清冷的声音,贴着我的耳畔,我皱着眉,想离他远些,又实在挪不动步子。
“你们都叫我颜汐,我想,我或许是吧……”血顺着我的唇角一直往下淌,照这速度,我可能坚持不了多久了。
“你根本不是她,你用了她的脸,别以为我不知道,说,你到底什么目的?”
他说话的幅度带动手上的动作,我疼得差点背过气去,紧紧咬住唇齿,声音忍不住的颤抖,“这是,是我的脸。”
话音刚落,后心猛的一痛,他抽出手中的刀,一把抓过我的肩膀,手起刀落,我的侧脸如凉风扫过……
无所谓了,反正我也快死了,一具躯壳罢了,也不差这两刀。
而出乎意料的是,我居然没有感觉到疼。
“果然……”我听他如是说道。
随即扔了手中的刀,一把抓过我的脸皮,用力一扯……
这一举动惊到我的魂儿都想跳出身体三里之外,这什么变态玩意儿,杀我可以,刀我可以,直接上手撕是几个意思?
心里骂了一阵儿,才发现我的脸居然,居然感觉不到痛?
再看他手上捏着的脸皮子,我眨了眨无辜又愚蠢的眼珠子,我的脸皮居然真的被他扒拉下来了……
他呆呆的盯着我看,像是看什么不得了的稀世珍宝,搞得我一双都要踏入黄泉路的脚,硬是被好奇心拽了回来。
早死晚死都得死,死之前看看自己的真面目,不过分吧?
我晃晃悠悠转身,缓慢靠近离我仅有几步之遥的湖水。荡漾的月色,荡漾了水波细雾,荡漾了满目华光,和一张少女的脸。
一滴艳红激起小小的涟漪,我伸手抚上自己的脸,不时……看呆了。
我有些后悔,忽然不想死了,如此精绝的容颜,死了多可惜,要不还是抢救一下吧?
“师,师父……”
湖水忽然出现另一个人的倒影,他颤抖着嘴唇,两个字念了好久。
师父?
他不是才用刀子捅了我吗?
怎么这么快就上赶着来认亲?
美貌居然有如此强大的杀伤力,还能扭转乾坤?
“是你,真的是你,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我终于找到你了……”
个屁。
我哇的一声吐出一滩血,弄脏了湖水,激起片片涟漪,好看的脸被打花,没得看了,生气……
他拖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紧紧抱着,大声呼喊,眼泪如雨落在我好看的脸上,我烦躁的皱着眉,这人真蠢,才不要做他师父。
——
2/
再次睁开眼,我已身在天域。看着满天流光溢彩的灵气团,深深地喘出一口浊气。
此处是为灵池圣水峪,是我夫君叶浅予的一处福地。
灵池是他的,而他是我的,所以四舍五入……灵池是我的。
可现在我不开心,就算灵池是我的,他是我的,我也不开心。
至于为什么不开心,我也不知道,总之就是不开心,心里空荡荡的,好像忘记了许多事情,唯独记着他。
我就这样静静地躺在灵气幻化出的荷叶上,静静地眨着眼,静静的呼吸,直到感受到一束目光,我随即转过头,只一眼,我不解的皱起了眉。
他是?
“叶浅予?”
我试着唤了声。
腐朽的目光微微转动,许久后才抬起头,“你,醒了……”
一个闪身,我站在他身旁,膛目结舌的看着眼前人,稀疏的白色发丝如冬日的初雪,随意散落在头顶,皱褶如蔓藤,爬满了整张脸,有的细如蛛丝,有的深如沟渠,深深浅浅,层层叠叠,饶是如此,还是能轻易感受到他的空灵绝伦的骨骼美。
美人在骨不在皮,而他的美,又何止是入了骨。
那是一种肉眼看不到,却无碍于品尝,又让人不敢瞭望的美。
只如今……
“你怎么搞成这样?”
我们天域界的生灵,寿命七千二百万年,如今仅过了十七万年,我们还是新颖的灵魂,如此,他怎就面目衰败,灵魂枯槁了?
“你不好奇自己为何身在此处?”
他哑白的唇一开一合,像下界古代世界老旧的风箱,声音沙哑干涸,听得我心痛。
我为何会在此处?
这不睡醒就在?
这问题有什么好奇的,我们成婚不过才几日,母神带着父神跑路了,将偌大的天域交由我掌管,未成婚时经常来这里和他一起过家家,他家就是我家,我在我家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过说来我确实忘了醒来之前的事,只记得第一次上朝是将一日一朝改为七日一朝,后面发生了什么全无记忆。
“好奇,但我更好奇你为何会变成这样。”我用手探视他的灵魂,只一瞬,我便被吓的缩手。
这……怎会如此?
居然会如此枯竭……我想也没想,当即便用自己的灵力去浇灌。
他却抓过我的手,“不必了,你随我来。”
我愣怔着点点头,心里不断寻思恢复灵气的方法,回过神来,已经到了家门口。
和从前一样,他回来便煮水烹茶。
他将一盏不温不烫的茶递到我手中,手指颤颤巍巍的缩回,这一幕看的我胸口猛的一窒,放下杯子,一把抓过的他手,汹涌的情绪瞬间将我击破,难受的几乎无法呼吸……
他何时曾如此过?
他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成这副模样?
我紧紧攥着拳头,一股子气憋在心里,闷得我五脏六腑焦灼难言。
可话到嘴边,连我自己听了都摇头……
“我们先说,我怕你忽然挂了。”
他唇角勾起一丝弧度,似笑又非笑,脸上的皱纹随着他的表情挤出亲切的,皱巴巴的团儿……而我的脑子里全是他曾如此对我微笑时风华绝代的样子。
“你,失去了一段记忆。”他缓慢又认真的言道。
我点点头,“是。”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被一男子杀掉,睁眼便在圣池。”
“那不是梦,你的灵魂被困在那副身躯,她即死,你既活。”他静静地说道。
“原是如此……”我恍悟,可,我的灵魂为何会被困在那副壳子里?我总不会好端端自己跑进别的壳子里,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想知道那段记忆吗?”他摸着我的头,慈眉善目的,像个真正的老人,我多少有些不适应,我们分明是恋人关系,他这眼神却像是看小辈。
“我只想知道你为何会变成这般摸样。”记忆什么的,都不是要紧事,现在最要紧的是他。
他笑了,脸上皱巴巴的,目光温柔的发苦,“我现如此,你还爱我吗?”
“爱。”我毫不犹豫的回答。
我晓得他为何会这般问,但并不想多做解释,爱就是爱,无需多余解释,简单到一个眼神就能明了,我知他,他亦懂我,我们走过漫长岁月,早已心性相融。
他很满意我的回答,眼中笑意甚浓,脸上每一条纹路都变得生动起来,同样生动的,还有他的话……
“那你,吻我。”
我眨了半天眼,愣是没能下口,这不怪我,绝对不怪我,我太爷爷们如今的样貌都没这般老,他们甚至破碎虚空,寿与天齐,生的比我还水灵。
“哼,罢了,”
我强忍着心中对老年人的大不敬,闭着眼,一鼓作气的……亲了上去。
嗯……味道还是从前的味道,就是嘴巴皱了点,下巴松了点,
气息还是从前的气息,就是有点上了年头的腐朽的感觉。
他的手环上了我的脖子上,加深了这个吻。这是他的习惯,亲都亲了,我也不介意这点了,只能拼命去想他从前的样貌,再琢磨怎么样才能让他恢复。
恍惚过后,他已经将我压在身下,我看着身上皱皱巴巴的皮肤,还有满头白色,人老珠黄的他,心里有点发木。
倒不是不情愿。
也不是不愿意。
更不是没冲动。
这么老的我还没吃过,不知道会不会和年少的他一样好吃……
许久,久到他挑动起火焰,即刻将要立马燃烧时,我关切的问了一句,“你,你确定,还行吗?”
果真,人无论多老,都听不得这话,只见他颤颤巍巍,又不失斯文的扯掉自己的腰带,俯下身用火热的触感告诉我答案……
我不由叹了句,“都老的皱了皮,还有这本事,厉害啊。”
一夜黄粱犹如梦,醒来已是近黄昏。
他的手敷上我的眼,和记忆中无数次抚摸着我的眉眼,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多出了一滴泪。
我紧张的抱住他,“我会想办法的。”
“我已了无遗憾。”
他的声音,沧桑即哽咽,仿佛含着数不清思念和遗憾,一时间,我心头颤动,仿佛即将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嗓子憋的喘不上气。
“不要说这种话,好像是在跟我告别。”
他未语,只是紧紧抱住我,再缓慢放松,气息变得虚弱且安详,我感觉到不对的时候,毅然将自己的元神分裂出一半慢慢的推入他体内。
他不迎亦不受,只缓缓的抚摸着我的头发,温柔又慈祥。
“五百年了,终于等到你,我要休息了,这方天地就交由你来守护。”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什么五百年,什么由我守护,我不要这样,我不要。
颤抖的手用力想要握紧他,却根本使不上一丁点力气,浑身瘫软无力,我好想抱紧他,脑子里不断思索留住他的各种秘法,却都无济于事,看着他一点点闭上双眼,我甚至感觉不到痛苦,就已经被淹没了。
最后一刹,他缓慢幻化出从前的模样,似一段光,在我怀中逐渐消散。
十几万年的日夜相伴,像一颗暗淡的星子,陨落的彻底……
我忍痛分裂自己一半神魂化作一张大网,将他破碎的神魂碎片牢牢锁住,分裂的疼痛快要将我揉碎,鲜血溢出嘴角,这是唯一的机会了,此法我只在古籍中匆匆瞥过一眼,只要觅得大量的神魂碎片,撕裂一方天地将其蕴养,历过十万八千载,便有再临的契机。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天边撕开一道口子,将我的一半神魂打了个死结丢了进去,正当这时,一道红色身影比我还快,她迅速闪过那片天,想捕捉我手中的‘麻袋’
我眉头一蹙,老娘为了爱人都做到分裂神魂这种地步了,居然还有不长眼的想要截胡,那就承受我的怒火吧。
我轻松避开她的攻击,将神魂投入虚空闭合,还未待我起身相迎,她便不请自来了。
我想过一些可能,但在看清她那张脸时,还是诧异了。
她是谁?
居然幻做我的模样?
来人脚上的铃铛随着步伐叮铃作响,身着我最常穿戴的那件红色法衣,一瞥一笑似我又不似……
“十八新娘八十郎,白发苍苍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哈哈哈哈哈……”(出自苏轼——《十八新娘八十郎》)
她狂笑道,执起酒壶,猛灌一口,目中眼波流转,媚态尽显……我看呆了神儿,这……学的也太像了吧。
有道是……太像就不像了。
“真叫我好生惊讶,夫君都老成这样了,姐姐还吃得下口,要不要喝口酒漱漱口啊?”
“夫君?”
她居然叫夫君?
叶浅予纳妾了?
很快我否决了这个想法,此女来路不明,身上的气息混杂,修为成迷,还顶着我的脸在天域招摇,怕是已经早已替代了我的神主之位。
如今的我,分裂了一半神魂,怕是难以与之抗衡,纵有千仇万愤也只能遁了。
我撑着脑袋,故作轻松的侧躺在矮塌上,含笑看她,“瞧你这声夫君叫的,怕是顶着我这张脸万年也不曾有机会吃到一回,嫉妒了吧……”
“你放屁……那老东西,我看见就恶心。”
“又恶心?又想吃?还吃不到?”
“你……”她放下酒壶,“哼,死到临头还嘴硬,既然如此我就……”
她就字刚出口,我便已不见了踪影,可我没料到的是,天域居然被她提前彻底封死,我竟成了瓮中之鳖。
“还以为姐姐是什么厉害的角色,倒是逃呀,哈哈哈哈哈哈……”她猖狂笑道,“曾经的天域神女,诸神之尊,怎么如今像过街老鼠一般,窜不出夫君以一半元神撑起的这片天呢?”
这片天……是叶浅予分割元神修补的?
难怪有他的气息。
“喔,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你这具身躯,可是他另一半元神重创的呢……”
她狞笑着,一步步走近我,“你的神躯,怕是早已在下界腐烂不堪了,被自己用心教养的徒弟正中心脏的滋味如何呢?哈哈哈哈哈……”
我醒来的这具身体,是叶浅予另一半元神重创的?
我茫然的思绪逐渐清晰起来,而他的另一半元神,被他撑起了这片天……
所以,他才会形容枯槁,容颜衰老。
若要论圣域的天为何破碎需要被修补,眼前这个女人便是答案,她身上的气息十分混杂,有大量的先天原始之气,还存部分较为纯正的魔气,甚至还有植物和腐物衰败的气息,说实话并不好闻,像一只涂满香液的臭虫。
“是你吞了这片天,最终造成如此局面?”
我转过眼,看她的目光像是看一个死人,但我无法保证在她死之前我还活着。
我从未有一次如此遵从叶浅予的话,内敛冷静,不急不躁,天塌了也不能乱了分寸,尿裤子兜着档也要走的有风度。
因为如今的我不能发疯,发疯容易丢命。
命丢了,就什么也没了,已经没有叶浅予了,若再没了我,多不值得,我要在他归来时给他头上整一片大草原,好让他知道,离开我是要付出代价的,即便只有区区十万八千载……
她对我目光中藏匿的杀意甚是不屑,抬起轻盈的足腕,如扶风摆柳般缓缓飘向我,似是在享受神女应有的高傲姿态。
一种奇怪的违和感,看得我忍不住皱眉。
她以为,这便是神女了吗?
我不禁好奇,她的真身究竟是多么清奇又愚蠢的存在。
她伸手抬起我的下巴,上挑着眉眼勾起傲睨自若的目光,“你可曾想起,我是谁?”
如此近的距离,对我而言是个机会,虽然但是……我不能轻易冒险。
“直接说不好吗?你的身世就如此上不得台面?”
听到我这句轻飘飘的话,她自我陶醉的脸瞬间垮了,侧过身,呼吸变得急促,脸上那一瞬间慌张的情绪被我尽收眼底。
我笑嘻嘻的扬起下巴,“呀,不会被我说中了吧……”
她狠狠瞪我一眼,随即眼波流转,又狭促一笑。
“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
哈,能是什么好买卖?
如今天域或被她掌控,但若我想夺回也不是不能,但这绝非上策。她不值得我为一个身份问题强取豪夺,更不值得我为此付出高昂的代价。
情况已经如此了,我不想再损兵折将雪上加霜,她不值得,我也不至于。索性这十万八千载也没什事做,老娘无聊等夫君,不若陪她玩玩?
“说来听听……”
她抬起凝白纤细的手腕,掩唇轻笑,“我恢复你那段丢失的记忆,作为代价,你需嫁入魔域,给魔尊做妾。”
啊,这……
这是人干的事儿?
要不我还是试着杀她一下?
天上地下谁人不知魔尊与天域势如水火,若嫁给魔尊那老头子做小,我那寿与天齐的老祖宗们,估计会排着队借由天道将我劈个外焦里嫩……
更可怕的是,我和魔尊绝无神有不共戴菊之仇,在我年纪尚小时,听母神说起过天,魔两域的渊源,人小气不过,半夜睡不着,一溜烟跑去魔域,诱骗魔尊的小儿子喂他吃下我从丹房顺来的巴豆丹,随后默默的去茅房等候,趁着他扒裤子瞬间,我瞄准,发射,闭着眼,狠狠地捅了进去,老头一声凄惨的哀嚎,吓得我拔下棍子塞进他嘴里,在他目瞪口呆时,化身溜了……
这十几万年来相安无事,想来也有我的一份功劳,有一首歌怎么唱来着?
菊花残~满地伤~你的笑容已泛黄~花落人断肠……
听说,从那以后魔尊忽然解锁了什么曼妙的乐趣,遣散后宫,似有了断袖之癖。
又要求女相男身,又要求童颜鹤发……
听到这则传闻时,母神笑的直不起腰,唯独叶浅予拉着我的手带我去圣池,一丝不苟的将我的手洗了两炷香,他要我以后别再做那种事,我惊讶问他如何得知,他回道,童颜白发这世上只有一位,那个人便是我。
原来如此哈,我叫他不用担心,那日我没用自己的脸,他问我用了谁的脸,我幸灾乐祸的笑而不语。
不过话说回来。
这女人不敢杀我不仅是因为魔尊讨要我,
也因为她不敢,神主若死了星辰定会陨落,真相大白,她一个假冒的神主纵使再强大,也受不住众神之怒。
那时候,等待她的可就不止是死了。
有时候,死,不是一种惩罚,活不了死不成才是。
所以对她而言,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我丢出去,待以时日,将我磋磨尽了,只需吊着一口气,她便能名正言顺的成为我。
作为一个生灵,有想法有打算是一件极好的事,有野心才是对的,像她这样能搅得天翻地覆的女子,我还是头一次见,很新鲜,很刺激,很耀眼,虽然想法恶毒,做法变态,但……
也不是不行。
毕竟天域我已经待不下去了,魔域不一定不是个好去处。
躲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是时候会会那朵老菊花儿了。
她见我应的干脆,有些愕然,却也出奇意料的没再废话。
“拿去吧……”
她丢给我一颗珠子,熟悉的气息在我手中环绕,居然是我的记忆碎片。
我捏着珠子皱起眉头,这女人手里还拿着多少属于我的东西?
转眼间,我被关进大牢。
我第一件事是疗伤修养,并没有选择第一时间打开碎片。过多的记忆影响判断,使我无法做出有利于当下的抉择,我打算到了魔域之后,找个合适的时间再看。
现下最要紧的,是我分割的半个神魂的撕裂伤。
像是一颗树上的苹果,切成两半,一半还在树上,另一半却会随着时间而腐烂变质。
切掉的神魂,它会包裹着叶浅予的神魂碎片进行修补,十万八千载只是一个数字,到底需要多久,便是个未知数了。
而失去一半神魂的我,修为会永远驻留此处,除非另辟捷径,否则消散之日会提前三倍。
天域只修正法,神魂不完整是没有办法再增进修为的,魔域法门五花八门,我或有契机。
3/
第二次见她,她拿着喜服在我身上比划,为我束发点妆描眉勾唇,亲如同胞姊妹,若非母神唯有我一女,我都要以为她是我遗失多年的亲妹妹。
着装完毕,她拿出两颗药丸,要我选一颗吃掉。
一颗是阴寒之毒,吃了再也无法与伴侣孕育灵胎,而另一颗,则是春毒。
我想也没想,拿起后面那颗药丸吃掉,眉头都没眨一下,她哼道,“倒是我低估了你。”
”现在可以走了吗?”我懒懒的抬眉问道。
她嘴角勾出一抹深意,像是欣赏自己的杰作。
我顶着天域之主侍女的身份许给魔尊做妾,出了天门,便看到数十万魔兵魔将,黑压压的一片,像一群密集的乌鸦,场面不可谓不震撼。
魔尊骑着他那只黑色跛脚独角兽,一瘸一拐的颠着他没二两肉的屁股朝我走来,我忍不住退了一步,
老家伙风姿不减当年,还是那么的,怂。
像民间的一种犬,生在西伯利亚,黑白相间的皮毛,看起来异常凶猛,实则傻哈哈,凶猛有余,智力不足,这或是他一直无法破碎虚空的因由。
他这般岁数,我太爷爷来了,都得喊一声老哥,如今我却要嫁他做妾,啧啧……
真是讽刺。
他走近仔细将我打量一番,抬手一挥,所有人等都退了几步。
他贴着我的脸说,我是他这十几万年第一个女妾,是他最想要的。
卷翘的小胡子随他表情一翘,勾出诡秘的笑,他是在勾引我吗?他该不会觉得自己很有魅力吧?
我也悄悄贴近他,娇羞的问道,他习惯在上面还是下面,惯用前面还是后面?
他听后哈哈大笑,说会让我满意的。
随后便启程回魔域了。
我坐在四抬小轿上,抬着娇子的魔侍踩着空气往前飞,他们的头发很长,穿着暗红色的袍子,风一吹,我的嫁衣拖着长长的尾巴,衣服上的飘带流苏随风舞动,诡异又唯美。
等到了魔域的地盘,我那薄如蝉翼的盖头早已不见了踪影,正好和出来迎接的人撞了个正着,说来……这位与我也是旧相识。
当年若非叶浅予将我关在灵池,将心中对我的爱意整整做了七天七夜,我或已抢了魔域大皇子绝夜昶做了赘婿。
七天七夜过后,我跑去寻绝夜昶做个了断。
是我有错在先,放了他鸽子,说好娶他却反悔,多少有些没脸,叶浅予不愿与人共侍一妻,好在这小魔王我还未曾吃上一口,留着清白在,不怕没人要,可他强扭着将自己的灵魂分割融与我体内,想得一份孕育的契机……
他居然做到了这种地步。
想要孕育一个拥有我血脉的子嗣……
我呆在原地,甚至忘了拒绝,好在叶浅予及时赶来制止,再迟些……我便坐拥两位夫君了。
在这个层面,孩子不再像下界那样从母亲□□出生,而是父体孕育子嗣,灵魂相合后感应受孕,时机到了,会从肩膀处裂开一道光隙,孩子从中凝成实体,我便是从父神孕育而来。
天域中绝大多数生灵,皆是父体孕育,少有一部分通过□□结合,母体受孕而生。
那事之后,我便与大皇子未曾谋面了。
如今再见,却成了他小娘……
魔域成亲十分热闹,我以不胜酒力为借口,早早被送去一座设了十几道阵法的小庭院,里里外外有上千重兵把守,这架势,别的不说,面子给的够大。
我如今余下的一半神魂可经不起折腾,逃出魔域这种蠢事,根本连想都没想过,只这春毒逐渐发作,我又不想违心与魔尊做某些违背人伦之事,便只得将宝压在绝夜昶身上。
时间逐渐流逝,体内的毒已逐渐无法再被我刻意压制了,魔尊绝无神便在此时推开了门。
他进门就开始脱衣服,等走到了我跟前,几乎□□。
他身上满是横七竖八的刀伤,还有壮硕的胸肌和腹肌,谁懂啊……这老东西有点姿色啊。
我没忍住咽了咽口水,可一想到这老东西曾经踩瘸了我太爷爷的腿,抽过我爷爷的手心,还抢过我母亲的鹦鹉,眼前的□□,顿时不香了。
又想……
既然这老男人点名要我,势必在冒牌货侵占天域这件事上也出了不少力,毕竟只她一人,还不够看的。
他们迫使我夫君祭出元神补天,熬的他人都皱皮了,等到油尽灯枯,我才悠悠转醒,若不是我分离出一半神魂,他便已与我天人永隔,想让我咽下这口气,一具□□如何能够?
开玩笑,多来几具也没得商量。
一只手挑起我的下巴,迫使我的目光朝向他。
他的眼如深不见底的古潭,充满时光的沟壑,流转的波光泛起涟漪,层层叠起,似咒语般诱人探究,我反应过来时,手指已经深迷般抚上他的脸。
不行,不行……
这老玩意喜欢菊花儿。
他见我猛然收回手,目光写满了然,小胡子一撇,唇角一勾,“当年那一棍之仇,恕老夫今日不得不报。”
果然……和母神说的一样,这老东西锱铢必究,极其小气,我真后悔当初脑子一热招惹了他,现在可如何是好……
身体的火焰窜动的越发厉害,我快要把持不住了,绝夜昶怎么还不来,我不信他会眼看着我真成他小娘。
老东西趁我发愣,将我压在身下,我正要推开,却见他眉头一皱,喷出一口血,两眼一黑便晕了过去……
“就这?”
“怎么,小娘失望了?”
声音如冰即霜,随风临至,墨色的发爬上我的腰身,修长凝白的手指将那老东西随手一推,任其滚下塌,下一秒,我身上的衣服便被他徒手撕碎……
“小娘还是洗洗吧。”话毕,我被抛入塌边暖泉。
再转眼,滚落地上的魔尊和绝夜昶已经不见了。
真是一出好戏,魔尊要想出来,怕是难喽……
他这个位置坐的够久,在我太爷爷那一辈,绝无神就已经是魔尊了,后来我太爷爷破碎虚空,我爷爷也跟着去了,我父君和母神在我与叶浅予成婚那晚也悄悄溜了,天域如今我当家,魔尊却依旧嗑在那个位子上,还未能够离开这个层面,关于这点,我一直挺诧异的……
毕竟想要破碎虚空要积累一定的功德,功德不够,就算是拳头再硬,也没办法离开这个层面。
然,绝无神这糟老头子,什么事儿都干,功德却没有一件,就连天域藏书阁都专门为他划分了一个区域,全是他的传记,捅他菊花前我没兴趣看,捅他菊花儿后觉着魔尊也不过如此,更觉索然无味,倒是闲暇时听叶浅予谈起一些魔域秘事,后来有一段时间,我时不时往魔域跑,结识了大皇子绝夜昶……
不消片刻,我身后贴着一具□□,白色的指骨抚摸着我的脖子,掌心停留在我的心脏处,像是探究我心跳的频率。
许久后,他的胸膛与我缓缓相贴,时间久到我抑制不住药效,双腿微微颤抖,难以言喻的酥麻一阵一阵侵袭全身,只能紧咬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而他,似若有所知,耳边一声轻笑划过,似讽刺,或记忆里无措的旧痛。
罢了……
为了解毒,我也认了。
转过身,双臂勾住他的脖子,迷蒙的水雾,侵染了那双千年冰魄般寒凉的眸子,我的心狠狠的跳动,闭睛,咬上去……
这下终于吃到了,可馋死我了,还是从前的口感,比我那皱了皮儿的夫君好啃多了,越啃越上头,一边啃,双腿一边缠上他的腰……
终于,他主动拥上我,逐渐开始回应。
这一夜,从暖泉到塌上,从塌上又下暖泉,折腾了整整九次,我是解了药性,却在床上足足躺了三天,刚能翻身抬胳膊,一夜过后,又成了一滩泥,如此,三个月过后,我的脚才挨到了地面,结果刚出房门走了两步,脚下一软,差点跪了。
此时……一只手伸向我,我道了声谢,便抓着那只手借了力,抬眼一看,打了一激灵,脑中勾起一些过往旧事。
这人……怎的在此处?
这儿可是魔域为我量身打造的鸟笼,难不成,不止关了我一只?
“师,师傅……”
他嗫嚅着唇,目光微微颤抖,就连手指都在抖动。
“唉?”
我缓慢不失礼节的松开他的手。
他这两只手,一只将刀插进我胸口,一只撕破我的脸皮,虽然但是……从某个角度来讲,的亏他一刀下去解脱了我的灵魂,若不然,我那可怜的夫君,何时才能等到我。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呃……这人就这两句重逢话?
我抽了抽嘴角,略带嫌弃,“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
“师傅莫要失望,您的神躯我一直在洞府精心保管,我……噗……”
还未待他说完,一口血便喷涌而出,他身旁的侍从忙扶起他。
怎么一个两个没说几句就开始吐血?
是魔域这地界儿不养人么?
“扶二皇子去休息。”
熟悉的声音响起,我转过身,勾起一丝笑,“夫君……”
“夫人好生乖觉。”
绝夜昶勾起我的头发,绕在手指上把玩,漆黑的眸子仿佛映满了星辰,连周围的空气都染上了欢愉。
这可不嘛,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一声夫君而已,又不是只这一个。
老大被我撕裂的一半神魂抛去疗养,老二那糟老头被他整没影儿了,说来,他也不过排行老三。
他拉着我的手,说为我新修了一处灵泉,听到这里,我眨巴着眼,腿不由得颤了颤。
“我,我不太舒服,先不去了。”
“哦?那我扶你去休息。”
我干笑两声,“屋子太闷了,不若还是去灵泉看看吧。”
“也,甚好……”他唇角勾起一丝狡黠的笑,唯目光柔成一汪清泉,纯真与魅惑交织在一起无限沉沦,比之当年,绝色又胜几分。
结果就是,在温泉里泡了一夜,力气散尽的我飘在水上,像一具浮尸,吓坏了服侍我的女仆们。
再后来,扩至整个魔宫,各种为我而建的消遣地儿多不胜数,在这些地方也都留下深刻的印象,深刻到我走出门就羞愤欲死,哪儿哪儿都不想去。
日子过得十分清闲,除了和我那好大儿每日抽签去哪儿泄火,便整日无所事事,来魔域还不过一年,我的衣带渐宽,脸也瘦巴巴的,反观我那好大儿,倒是被我喂的长势优良。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来魔域的目的可不是单纯来搞男女关系的,天天如此耗费精力,我根本顾不上疗伤,更别提找别的路子强大自己,若再如此纵情**,已然失去一半神魂的我,迟早有一天死在他身上。
说到底,还是我年轻不经事,在那时伤到了他,我还记得被叶浅予缠了七天七夜后,我去寻他,告诉他我要和叶浅予在一起,打算与他就此别过……
他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声好,只向我求得一个孕育的契机,我还没来得及拒绝,他便分离灵魂,将我映于其中。
这个时候的他最为脆弱,叶浅予突然出现打断,伤了他的魂魄,一口血缓慢的溢出唇角,我永远忘不掉他看我的目光……
贪嗔痴,爱别离,求不得……
他在我怀里合上眼,我以为他要死了,抱着他去灵泉疗伤,七天七夜后他醒来,我才知道,他只是睡了一觉。
好一个七天七夜,把我折磨得够惨,而他只是虚弱的笑了笑,将从前准备的聘礼留给我,说是送我的新婚贺礼。
那是一只角,一只龙角,他的龙角……
他原身是上古幽龙一族,龙角是他身上最坚硬的武器,能抵过天雷重击,只要有龙角在,再恐怖的攻击,都不会死。
若是当做聘礼送我,还情有可原,如今送我当做新婚贺礼,这我如何能收……
他却走了,连一个背影都不曾留下。
看我抱着龙角懊恼如何送回,叶浅予却言不必,小幽龙已是绝了意,不若假以时日,待他有了意中人,交予那人便是……
然,时过境迁,穿流了岁月,送走了叶浅予,我也嫁去了魔域,成了他小娘,如今他夺了尊位,我成了他夫人,龙角倒也算是拿的理所应当。
但他到底是被我伤到了。
我有时与他提起旧事,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皆不接茬,好像没有那回事儿,可一直回避也不是个事儿,我知他怨我,却对此毫无办法。
于是乎,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我屏蔽了自身气息,吞下了那颗记忆珠……
到了如今风平浪静,倒是吞下这颗珠子最好的时机。
我缓缓闭上了眼,陷入昏睡,不断流窜的画面深入识海,随着浪波,缓缓飘去深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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