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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切重头

晨光微熹。

杨明希睁开眼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她向来贪睡,却在这日破晓时分毫无征兆地惊醒,仿佛有人在耳边轻轻唤她。

帐顶的云纹隐约可见,颜色却与她记忆中不同。她伸手去摸,指尖传来的触感也陌生得很。

"嬷嬷?"她轻声唤道。无人应答。

她支起身来,晨光自窗棂透入,勾勒出一室陈设。这般光景她竟似曾相识——这是西院的绣楼。她常来这里监督杨明雪绣嫁妆,那丫头总是慢吞吞的,磨磨蹭蹭做不完活计。

可她为何会在西院?

明希心下一惊,掀开帐子下床。足尖触地的瞬间,她不由一颤。地上铺着的明明是羊绒毯子,却没有平日里的厚实感。她低头看去,只见一双纤细莹白的足,骨节分明,步态轻浮。这双足她再熟悉不过——是杨明雪的。

"不可能......"她踉跄着扑向妆台,铜镜中映出一张苍白清秀的脸。那张总是做出楚楚可怜模样的脸,那双时常含着泪的眼,那副单薄瘦弱的身子,无一不是杨明雪的样子。

明希只觉得浑身发冷。她死死盯着镜中人,想在那张脸上找出一丝破绽。可任凭她如何端详,镜中人依旧是那般模样,连眉头微蹙的神情都与记忆中的杨明雪一般无二。

"这是在做梦......"她喃喃自语,随即咬破了舌尖。铁锈味在口中弥漫,痛楚清晰得令人绝望。窗外传来早起仆妇的脚步声,有人在议论今日要收拾的嫁妆。

嫁妆......

明希扶着妆台的手蓦地收紧。七日之后就是杨明雪的大婚之期,她要嫁给吴希澈,那个寒门学子。而自己原本该在东院精心准备,等待四王爷的提亲,等待那个她惦记了多年的锦绣前程。

这般想着,她忽然想起前日自己下令禁足杨明雪。那丫头总是不安分,她担心杨明雪会在这关键时候坏了自己的好事。眼下自己竟被困在这绣楼中,代替杨明雪完成她的嫁妆。

明希冷笑一声,手中的绣绷不知何时已被她捏得几乎断裂。她放眼望去,满室陈设都透着一股寒酸气。杨明雪是庶出,自然比不得她这个嫡女的待遇。往日她觉得这是理所应当,此刻却觉得讽刺。

明希忽然想起那日初见吴希澈的情形。

那是个暖阳初晒的午后,她从花厅习完琴出来,远远瞧见父亲领着一个年轻人进门。那人穿着新制的七品官服,却衬得他更显局促,活像偷穿了大人衣裳的孩童。一路走着,那小官竟对迎面而来的扫地婆子盈盈一礼:"劳烦大娘让让路。"

婆子受宠若惊,连声说着"不敢不敢"。明希却撇了撇嘴,心道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堂堂男子,竟与下人行礼。

后来她从丫鬟处才知道这人是父亲新提拔的门生,叫吴希澈,是个孤儿,在寒门苦读多年,靠着一手算学本事才得了这官职。果真是个清贫出身,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那日下午,她在回廊踱步,忽听得隔着游廊的茶室里传来明雪和她贴身丫鬟的对话。

"小姐,我听厨房的王婆子说,那位吴大人今儿个去厨房讨茶喝,自己倒了就想走,王婆子非要给他备些点心,他就挠着头笑,说'大娘费心了,我在外头这些年,早习惯了粗茶淡饭,最不愿劳烦人。'"明雪的丫鬟初雨掩着嘴笑道,"可王婆子说他那样子憨得很,活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

"他......他当真这般说?"明雪的声音带着几分雀跃。

"是呢。王婆子还说,她见过的官儿少爷多了,哪个不是趾高气扬的,就属吴大人最平和。他说话总是软声细语,像是怕吓着人似的。"

明希本想呵斥她们说闲话,却听见明雪轻声道:"巧儿,你说......我要是嫁给这样的人,是不是就不用受婆婆气了?"

"小姐!"初雨惊呼一声,又压低了声音,"您这是......何出此言?"

"你不知道,我看他的眼神,是真的温和,不是装出来的。"明雪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从未有过的笃定,"他见了下人都客客气气的,想来......不会苛待自己的妻子罢?"

明希听到这话,只觉得好笑。一个连正经规矩都不懂的穷酸,也配她杨家的小姐?果然是个庶女,眼界就是这般低。

可第二日她又见着吴希澈,那人被父亲叫去书房说话,路上险些撞上捧着茶盘的初雨。他忙闪身避开,不想脚下一滑,自己摔了个踉跄。初雨吓得跪下请罪,他却连声说"是我不小心",还扶她起来,又问她可曾烫着。

这般没规矩!明希正要开口,却见他笑着从袖中摸出一块糖来:"给你压压惊。"

那笑容干净得如同江南的晨露,丝毫不见半点官场上的世故。初雨受宠若惊,接过糖来,一路上都在偷笑。

后来父亲说起此事,也只是摇头感叹:"这孩子,在官场上怕是吃亏。"

她当时正在廊下踱步,远远瞧见杨明雪躲在回廊后偷看。

"胡闹!"她记得自己是这般呵斥的,"偷看外男,成何体统!"

明希本以为父亲不会应下这门亲事,却不想那日明雪竟跪在院中求了整整一日。父亲念在吴希澈虽不会钻营,但确有几分真才实学,又恰好缺个女婿为杨家效力,便应了这门亲事。

那时她还暗自嘲笑:一个杨家的小姐,纵然是庶出,也该有些自知之明才是。却不料这般算计,反倒让她也落入了这般境地。

如今细想,那日里她分明听见明雪说:"父亲,女儿一生只求这一件事。他没有父母,想必......不会因为我是庶出就轻贱我。"

原来她是怕重蹈母亲的覆辙。

这念头突然闪过,明希不由一怔。从前她只当杨明雪爱慕虚荣,故作可怜,如今回想,那日的跪求倒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可这稻草,如今却要让她来抓住了。

她这些年来精心谋划的一切,在这一刻全都化作泡影。她知道在杨家没有人会在意一具身体里装着谁的魂魄,更不会有人相信她疯癫般的解释。十几年来她孜孜以求的人生意义,在这一刻轰然倒陷。

夜色渐深,檐角铜铃被风一带,发出清脆的响声。

明希正对着那盏昏黄的灯火发怔。这一日她想了许多法子,想见杨明雪一面。她知道,即便见了面也无济于事,可她总觉得,若是能见上一面,兴许还能从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寻出一丝破绽来。

"初雨。"她轻声唤道。那丫头正在内室收拾针线,闻声连忙应了:"小姐有什么吩咐?"

明希看着这个瘦小的丫头,暗自苦笑。这便是杨明雪的贴身丫鬟,比起她的双双翠翠,倒是清减了许多。便是这名字,也透着几分酸气——明雪向来偏爱这等文雅的名字,说是听着就觉得心静。

"你去东院,就说我有要事要见二小姐。"

初雨的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为难:"小姐,姨娘说了,这几日您还是安分些的好。"

"姨娘?"明希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杨明雪的生母李姨娘,在府中向来是个隐忍的性子。她记得小时候,每次她欺负了明雪,李姨娘都只是默默地抱着明雪,从不敢与自己的母亲争辩。

"是,姨娘说,小姐您马上就要出嫁了,这几日若是惹怒了二小姐和夫人,姨娘在府里的日子......"初雨咬了咬唇,没有说下去。

明希心下一沉。是了,在这府中,一个姨娘的地位,全仗着女儿的脸面。若是明雪这个做女儿的不争气,李姨娘的日子只怕更不好过。

"姨娘还说,"初雨的声音更低了,"让小姐把所有私房都留给她。小姐您......"她犹豫片刻,还是说了下去,"您若是选个富贵人家,姨娘以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明希只觉得心里悲凉。她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可如今她连自己是谁都说不清楚了,又如何去选择?

"你下去吧。"

丫头退下后,她呆呆地望着窗外的月色。月亮很亮,映得院中的梅树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勾起了明希一段久远的记忆。

那是上元节那日,她央着母亲带她去靖安寺上香。母亲本不愿带上明雪,是她执意要带着这个庶妹同去。倒不是她多么喜欢明雪,只是觉得带个人玩总比自己一个人有趣。她那时贪玩,不管不顾拉着明雪去了后山,却不想天黑了迷了路。

夜幕低垂,山中的寒气一点点渗进骨头里。明希虽然心里害怕,却还要故作镇定地安慰明雪:"别怕,娘一定会来找我的。"

明雪在她身后不言语。

她回过头去,月光下,明雪的脸上亮晶晶的。那双总是含着怯意的眼睛微微发红,像是哭过。

"你这是怎么了?"明希问道,"不过是迷了路,怕什么?"

明雪擦了擦脸,笑道:"没事的,是雨水。"

可那日分明是个晴天。如今想来,那时的明雪,大约是想起了自己从未有过一个会找寻她的母亲。果然,没过多久,她们就听见山下传来呼喊声。是夫人带着家丁们来寻她了。

彼时她只顾着往母亲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却没有注意到身后明雪的神情。那丫头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嘴唇翕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想必她也想喊一声"娘",可她知道,不会有人应答。

如今想来,她们姐妹的命运,从那时就已经注定了不同。她永远有人疼爱,有人牵挂,而明雪,却要独自在这偌大的府邸里,学会隐忍和讨好。

"明希,明月,明雪......"她轻声念着这几个名字。她与长姐的名字都是父亲亲自取的,一个是光明美好,一个是皓月当空。可明雪呢?不过是因为她出生那日正好下了雪罢了。

"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她喃喃自语。从小到大,她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样的人。要做最出挑的闺秀,要嫁入最显赫的门第,要让所有人仰望她的风光。这些年来她步步为营,算计了多少,忍耐了多少,才终于等到四王爷的提亲在即。

可如今,她什么都不是了。

就连这副皮囊,都不再是她的。

她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到妆台前,颤抖着手指拿起一支银簪。这支簪子倒也是她熟悉的——前些日子还见明雪戴过。簪尖在灯下泛着冷光,她用力握紧,直到掌心生疼。

咚咚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小姐。”

明希这才惊觉自己方才险些做了什么。她松开手,银簪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可笑,她连寻死都不敢。她怕自己若是死了,明雪就能心安理得地霸占她的人生。她死死攥着手掌,眼泪不知何时已经打湿了衣襟。

初雨捧着一封信进来:"小姐,吴大人命人送来的信。"

明希愣住了。她知道吴希澈住在城西一处僻静的小院里,平日里很少与府上来往。这般夜深了还遣人送信来,倒是有些反常。

更反常的是,他这般不守礼数。男女未婚,岂能随意通信?

她带着几分气恼拆开信来,入目却是一行清隽的字:

"杨小姐:久闻芳名,今日冒昧写信与你。我家徒四壁,本人也不过是个闲散的小官,既无宏图大志,也无高堂在堂。府上托付于我,实在折煞。思来想去,还是直言相告:我这小院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平日里自己生火做饭,若论规矩也是一窍不通。你若嫁过来,只怕要受苦了。若是改嫁他人,我绝无怨言。吴希澈叩上。"

明希看着这封信,先是一怔,继而轻笑出声。这便是杨明雪相中的郎君?一个连自家有多寒酸都坦然相告,还劝她改嫁他人的傻子。可细看那字迹,却又透着几分洒脱与坦荡,仿佛当真是一个不愿拘束于世俗礼法的人。

她一时心念突起,执笔写道:

"吴大人:明雪谢过大人相告。只是,我若说我不是杨明雪,你信也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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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文:被勾引的神使追妻火葬场

又名:鲁般鲁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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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感来源于纳西族殉情习俗,本文众多作者私设,请勿考据,请勿当真,请勿引发不必要矛盾。

祀叶族人相信,殉情者死后将会入第十七层天堂,从此与爱人紧紧相依,永不分离。

*

“殉情者亵渎生灵,何谈入天堂?木禅因则罪加一等,当打入十八层地狱。

而你,东止,你命担神使之责,却与罪女共赴地府,你可愿悔悟?”

无间地狱,死神问东止。

而神使茫茫四顾,神情凄怆。末了,道:

“我悔,我悔我未能护她,我悔我寻不到她,我悔我没爱够她。”

于是神使从此不入十八层天堂,他挣扎于地狱十八年,换得木禅因重续前缘。

爱是忍耐,爱是恒久不息。

*

少女迎着猎猎北风跑来,体态匀称且健康,眼睛光彩动人,声音张扬桀骜。而东止一生的因果便纠缠在了这里。

她靠的很近,眼神跳跃却虔诚:“神使,请您的鼓声小一些,我想听清对殉情者的祷词。”

那时她沉浸在悲壮爱情的浪漫中,他祷告的歌声悠扬辽远,凄怆动人。

而他的心却被紧紧攥住,疼痛一阵阵蔓延,他明明不认识她,却在看到她的一瞬几乎要流下泪来。

一定是错觉,他想。

她总觉得她曾见过他,哪怕他对她冷漠、回避、视而不见。

她有自信,她会让他喜欢上她。

*

东止一声不吭挨过了前十七层地狱的考验,死神讶异,于是他给了东止一个再续前缘的机会,但却同他开了两个玩笑。

第一个玩笑:重新爱上她后得知只有分离才能让她善终。

第二个玩笑:很多年后得知,第一个玩笑,是假的。

于是他因为第一个玩笑推开她,

而她也走的决绝。

又因为第二个玩笑找回她。

后来才明白,那时他们都太过年轻,原来世间的路都可以转圜,并非总是像飞蛾扑火,要以长久的孤寂为热烈的爱意画上句号。

于是他等她,乞求她原谅他。

带刺玫瑰花vs清冷深情祭司

*故事分为两段,第一段女主热情攻略暗恋女主的男主,第二段男主追妻火葬场,二人破镜重圆。

*文名来自殉情神话《鲁般鲁饶》

*立意:珍惜生命,好好爱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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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切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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