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速渐渐变慢，悍马拐下高架路驶进了一条不见人迹的小道，发动机熄火了，车停在了路边。
期年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在全身摸索着，从裤子口袋掏出了一皱巴巴的纸团扔给谢厄。
“这是什么？”谢厄伸手接过。
“卖身契。”
“卖身契？哪里来的卖身契？”谢厄拔高声音，目瞪口呆。他慌忙撑开纸团，“欠条”二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最下方是他爹龙飞凤舞的签名，还摁上了红手印。
“不使点小花招，怎么把你骗上我们这条贼船呢？”期年眨巴着眼睛，慢悠悠的摇晃着手里的印章，“局里把谢先生欠的债款补齐了，也就是说你最大的债主变成了安全局，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啦！”
谢厄盯着手上的纸团，心里动了动，忽然间泄了气。
许久，他扔开纸团，沉默地靠上椅背，扭头看向窗外，好似一瞬间灵魂抽离出去了。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值得。”
“……嗯。”
东方泛白，黑纱渐渐被掀掉，旭日氤氲着上升。一个男人捧着热乎乎的大包子，腋下夹着一个棕色的牛皮纸袋，手中还拎一个透明的塑料袋。他巍然不动地端坐在便利店门口的消防栓上，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离他不足一米的红色悍马。他点燃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猛地蹦起来，往车门边走去。
“期年！你又吃饱了撑着没事干了是不是！”
期年微微扭头，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指向逐渐走近高大男人：“介绍一下，AUM异控处，伊桑。”
走到车门前的男人已经快要跳脚了，他身穿低领的白色T恤，浅蓝色的破洞牛仔裤松松垮垮得挂在身上，头顶架着一副墨镜，脸庞白净，眉眼俊朗，深褐色的眼瞳中透出些许阴柔气，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及肩的位置，发梢微微打着卷儿，给人的感觉像是个某个乐队的摇滚吉他手。
他气急败坏地瞪了期年一眼，对谢厄咧嘴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飞快地绕到跑车另一侧，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喏，疯女人。”男人坐好，将手里的塑料袋递给期年：“你叫我给你买的包子，还热乎着呢，还有几杯豆浆，你们趁热喝。”
期年接过塑料袋，摸出一个包子叼在嘴里，含糊说“谢啦”，转头将袋子抛给谢厄。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营养液并不能满足谢厄进食的**，几天没吃上正常食物的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纵然被迫卖身的心情不太美丽，此时也将悲伤化为食欲抓起包子就哼哧哼哧地吃了起来。
伊桑被两人狼吞虎咽的模样吓到了，他按着心脏，将腋下的文件袋抽出来递给期年：“联合会发来的传真，里面是这次任务的资料。”
文件袋并不厚，封口上印着“SSS”的红章，这是学校最高级别的机密文件。
“3S级？级别这么高?”期年吃了一惊。
“不知道联合会那帮老头子们怎么想的。”伊桑挠挠头，他也是昨晚刚拿到这个文件袋，“按照规定，任务级别不该那么高。”
期年把文件袋解封，里面的内容简简单单，一张黑色芯片，还有一份皱皱巴巴的报纸。
期年首先拿起那份报纸，报纸边缘发黄陈旧，像是被人随意地丢弃在角落多年，纸面上已经有些磨损，散发出淡淡发霉味儿。
报纸的日期是2021年11月13日，上方配着一张海市蜃楼的虚影照片，云雾里是一座巨大的城市废墟——冰冷的钢铁与混凝土建成的巨型塔楼扭曲地倒塌在地面，悬空的高架桥断裂开来被荒草覆盖，锈迹斑斑的街道上遍布废弃的机械残骸，满地都是都是碎尸和垃圾，闪烁的电弧在雾霭笼罩的厚重夜幕中划开了一道口子，整个城市仿佛静止在时间的洪流中，弥漫着无尽的寂静与荒凉。下方的标题是《揭秘大自然的魔术师——海市蜃楼背后的秘密》。这是一份综合性的生活服务类报纸。
期年把那张黑色芯片插入笔记本的读卡槽，一个冰冷的机械音从电脑中传出来：“特勤专员81号期年，您好，我是本次的任务助手莉亚，你们的任务是前往维京岛调查埃里克城的废墟残骸。埃里克城初建立于2046年，是前政府被推翻后全世界第一座可供人类居住的海上钢铁岛城，半年前埃里克城附近海域检测到了高频率的磁暴和引力失控现象，一个月前埃里克城信号消失与联邦总部失去联系。现怀疑埃里克城的消失与源系异种相关，相关坐标和地动数据已发送至各位的光子，后勤装备已运送至‘黑匣’夹缝区，为确保此次行动顺利进行，本次共派遣两只只队伍，另一只小队已于两天前出发前往维京岛，请各位即刻启程前往支援，祝好运。
“源系异种？”期年翻了翻报纸，皱眉嘟哝，“哪个神经病发的传真，不知道我们这边的情况吗？”
“嗯？”
“你是弱鸡，他是菜鸟，就我一个正常人。”期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语气没有半分起伏，“有什么问题？”
“你！瞎说什么大实话！”伊桑怒视着期年，满脸悲愤，“你质疑我！”
“是又怎样？”期年翻翻白眼，冷笑一声，抓起包子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唉咦？”伊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也有点不安，“好像是哦，不是还有一队吗？他们应该能打的吧？”
期年面无表情：“你最好祈祷另外一队有几个钢筋铁骨的彪形大汉，否则我们仨过去只配给异种当球踢。”
“朋友！我肌肉也相当发达的好嘛！想当年我也是一个打三个的好手哇！”伊桑闻言不高兴了，瞪大眼睛跳到椅子上，得意的撸起他的衣袖。
“？你瞅瞅你说的是什么屁话。”
……
谢厄啃着包子，沉默地听着前排两个神经病之间诡异的对话，被震住了……
拯救世界这么重要的使命要是落到这群神经病身上，那世界离完蛋就不远了好吗！他觉得世界真是一个巨大的精神病院，而他自己也异于常人，从醒来到现在短短几个小时，竟然对这个疯子神经病满地跑的魔幻世界适应良好。
他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了几圈，觉得自己有必要出来打断一下这场毫无营养的对话。什么源系异种？什么维京岛？他是个游戏宅没错，那个莉亚说他大部分想象着也能理解，可是第一次工作就去执行3S任务，别开玩笑了，他的的确确就是一只纯良无害的小白兔，打怪什么的能往后稍稍先练练级再说么！
“那什么……我有问题想问。”
两人齐刷刷地回头看向谢厄。
“3S任务……能不去吗？。”谢厄抓了抓头发，面无表情道：“我还是个没有第七感的新兵蛋子。”
两人沉默片刻，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可你是混沌体啊！”伊桑眨巴眨巴眼睛，伸出一根手指，“唯一一个。”
“……听不懂。”
“古神氏裔觉醒的原因很多，时间也有早有晚，这一点你不用担心。但是每个人的体质是不变的，也就是说，每个人一出生就注定了他异能的潜质。”伊桑伸出三根手指，“觉醒者的第七感总体分为三大类——元素类、精神类还有特殊类，但根据研究显示，第七感不仅仅为单一种类的异能，它会或多或少的混合别类，强大的第七感甚至能稳定地混杂多种类异能。”
“入职培训考核又称‘启蒙之路’，是安全局要求每个专员必须参加的潜质测试，古神血脉越纯净潜力就越高。如果没有测试通过，就不予录取，但是你通过了，而且是以录取的最高级别通过的。因为你是混沌体，混沌意味着模糊，混沌体就意味着你可以承载着无比强大的第七感。”
“我？”谢厄指着自己，目瞪口呆，“这么牛逼？”
“超级牛逼！”伊桑和期年同时竖起大拇指。
“……别蒙我了，可以离职吗？”静了许久，谢厄不自然地别过脸。
期年和伊桑对视一眼，互相递着眼色。
“唔……按照规定可以是可以……但因为你已经触及到了古神氏族的秘密，我们将会对你洗脑重新进行记忆编码，如果你选择退学，这段记忆将会消失被其他记忆覆盖，甚至会出现一些类似于神经损伤、脑震荡之类的后遗症，导致无法正常生活。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洗脑，但如果你带着这个秘密离开学院，就会受到来自各方势力的追杀，他们不会允许这个秘密被暴露在阳光之下。”
谢厄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而且还不仅仅如此哦。”期年接着说，“你选择的专业就业率非常低，且你住的那幢房子下周就会上缴充公，据我们了解，谢先生在外还有一些私债，你又没有收入，在生活压力会非常大的情况下，拒绝这份工作就意味着接下来的生活将会异常的艰难……唔对了，你还签了卖身契，还得倒贴给我们钱。”
谢厄沉默了，他承认他被说动了，比起未来在光怪陆离的异世界刀尖舔血，显然近在眼前的生活压力更让人喘不过气来，一个身无分文还负债累累的穷光蛋，根本没有资格选择。
“……好吧，我投降。”谢厄蔫头巴脑地举手。
“这才对嘛，小谢厄！”伊桑挑了挑眉，一把揽过谢厄，伸手在身上摸索出一张卡递给谢厄，“你的工作卡，弗莱明教授特地让我带来的，他早就猜到你会同意，里面有史无前例的三十万的额度，混沌体的特殊待遇哦。”
谢厄伸手接过那张淡金色的卡片，卡片通体为磨砂面，用纯银烫满了细细的北极星纹络，上面烫着一行字：AUM安全局实习专员谢厄。
“入职专员通常有三个月的考察期，三个月之后你可以自行选择部门加入。”伊桑顶着脑袋凑过来。
谢厄的指尖摩擦着卡片转了两圈，余光瞥见了被他扔在脚下的纸团，心理无端升起一种奇异的、注定的宿命感。
就好像你绕着世界马不停蹄，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走上了命运标注好的那一条路，漫无目的，别无选择。
“你的个人终端呢？”见谢厄出神，伊桑伸手在谢厄眼前晃了晃。
“……那个银色手环吗？”谢厄迟钝了半响，“我好像丢家里了。”
“我给你带过来了。”期年没好气地说，将手里的手环递给伊桑。
伊桑接过，将其贴在谢厄的手腕：“这是安全局给每个职员统一发放的的通讯设备，可以与总局的超级人工智能莉亚直接进行思维互联，电话也可以直接接入，相当于神经网络具像化的一个‘端口’。想说什么，大脑直接发出信号就能直达对方的接收器，简单方便。”
谢厄点点头，一个机械女声在脑海中响起。
“谢厄，出生日期2007年4月16日，性别男，编号XS11521，阶级‘S’，于2027年6月27日正式加入乌孙学院。‘S’级权限将向您开放，我是AUM安全局的超级人工智能，莉亚，AUM安全局欢迎您的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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