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输了,当真会离开山门?”
“师姐似乎对自己很自信。”墨玉轻笑一声,抬眸看她,“就这么笃定我会输,就连我会提什么要求也不问么?”
明鸢不说话,只是埋头向前走几步。
心里却在嘀咕那不是当然的嘛,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觉得他能赢。
要是天灵根那么烂大街他们都不用修行了,仙界直接人满为患好吧。
墨玉轻扯嘴角,朝着另一边的裴家兄弟走去。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口裴霖已经让堂弟把探灵珠摆了出来,还拉来了好几个杂务堂的弟子作证。
阵势倒是闹得大,但墨玉并不在意,就在他挽起袖子准备握住法器时候,跟在他身后的明鸢突然叫住他。
“师姐还有什么事?”
明鸢微微一顿,低声询问他,“你的那个什么要求,应当不违反门规吧。”
她对自己的判断是很有自信的,但不知为何,一看他在那笑眯眯的就觉得有诈,尾羽也隐隐作痛起来。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这家伙是疯又不是傻,她明鸢现在再怎么说都是他名义上的师姐,凌华宗对这种前后辈的关系看得极其严格,他要是对她有点什么小动作,不用她说,唾沫星子都能吐死他。
于是不等他回答她就抢先一步止住了话头。
“算了算了,就当我没问。”
他对她挑挑眉,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测灵根的方法很简单,只需要将手放在探灵珠上后注入灵力即可。凌华宗的弟子们大多都是双灵根或是三灵根,所以珠子上也会浮现两到三种颜色,像裴霖是罕见的金单灵根,所以珠子在他手上时,浮现的是耀眼的金。
探灵珠在他们手上都转了一圈,最后才落到明鸢跟前。
“明鸢,你要不要检查一下?”裴霖下巴抬得高高,语气嘲讽,“免得到时候又说我杂务堂私底下做手脚,我可承受不起这罪名。”
“裴师弟多虑了,三长老乃是九州大陆闻名的器修,我又怎会怀疑他做的法器有问题?”
她这般坦然的态度倒是让裴霖有些意外。
本来准备了满肚子挖苦话的裴霖瞬间觉得没滋没味起来,殊不知这俩关系差到极点的两人居然会有目标相同的时候:让这个讨厌鬼滚出山门。
“墨玉师弟,请吧。”
众目睽睽之下,墨玉将探灵珠拿起。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将此处包围成一个小圈子,站在后头的还想使劲垫脚尖往上看,然而——
一刻钟过去,珠子刚刚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噗。”
不知是谁先憋不住笑出声,其他人也纷纷乐起来,裴霖笑得最厉害,大腿拍得啪啪地响。
他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一只手搭在墨玉肩膀上:“可真有你的啊,连个灵根都没有,你是怎么混进来的,也教教我呗。”
“师兄这话说的不对,我可不是混进来的哦。”墨玉腼腆笑笑,将他的手拍开。
大家或是怀揣或是全当看乐子似地围着他笑,将他方才的表现反复拿出来当笑话咀嚼。墨玉游刃有余地应付着那些人,杂务堂里都是快活的气息,只有明鸢的脸上黑得不像话。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在她的设想里,墨玉或许会是普通的双灵根或是三灵根,然后再在众人的奚落声中灰溜溜离场,从此消失在凌华宗里。
又或是运气好一点,他真测出了单灵根。但这也代表不了什么,裴霖这种人绝不会和他道歉,说不定还要再挑点刺,比如说他的灵根像萝卜。
可他现在直接就没有灵根,这下可好,直接就把事情推到了另一个极端。
一个没有任何修仙资质的人却成了第一宗门的掌门亲传弟子,其中的猫腻出在谁身上自然不言而喻。
人群中甚至有人在窃窃私语:“你们说他该不会是掌门在凡间的私生子吧,我看年龄也对得上……”
“还真是,要不然掌门为什么那么急吼吼地下山啊,肯定就是因为他……”
这些声音并不大,却尤其刺耳,明鸢听得脸颊发烫,那些恶意揣测的话就像是巴掌一样一个劲儿地往她脸上扇。
“都住口,掌门也是你们能妄议的?”
她这一嗓子倒是让那些正在窃窃私语的弟子们都顺利停下了。可他们看向墨玉的目光却依旧带着戏谑,似乎已经笃定他肯定和掌门沾亲带故。
修真界以强者为尊,就算墨玉占着个亲传弟子的身份也代表不了什么,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个没有灵根的废物罢了。
于是乎连带着看向明鸢的目光都嘲弄起来。
明鸢轻扯嘴角,表面上她看上去依旧端庄清冷,可心底里她正在用脏话狠狠攻击这帮人。
……啊啊,好想去将他们都打一顿啊,但是不行,不可以给师尊惹麻烦。
“明师姐看起来很不服气啊。”察觉到她的怒意,裴霖向她看过来,似笑非笑道,“你在凌华宗多年,应该比谁都清楚本门收徒的规定,哪怕是最次的杂役那也得是练气修为,可墨玉师弟连却……师弟愚钝,能否让师姐来替我解解惑啊?”
明鸢被噎得说不出话,她想解释,但又不知该如何说明,只恨昨天晚上撞见行凶现场的时候没有及时掏出留影石。
她愤怒地瞪向罪魁祸首。
“师姐瞪我做什么。”墨玉冲她一摊手,“我就要离开山门了,师姐不高兴么?”
见明鸢被他气得不轻,他又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若是你现在就认输,说不定我可以答应你再测一次。”
她先是一怔,随后攥紧拳头:“凭什么。”
“那就没得谈咯,我离不离开的都无所谓,但是你也不想让师尊的名声因此受损吧。”
一提到师尊,她方才昂扬的斗志果然蔫吧下来。
明鸢垂着眸子犹豫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成。”墨玉对她勾勾唇角,然后向裴霖伸出手,“裴师兄劳驾,让我再试一次。”
裴霖对他这种自取其辱的行为倒是不抵触,甚至还有点看好戏的意思,他对他身边的那个小弟子努努嘴,后者很快就就把珠子送过来了。
“请。”
杂务堂是归三长老所管,在堂中当值的弟子多多少少也都和裴霖一个鼻孔出气。反正测就测呗,他们不介意再笑一次。
可下一瞬,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方才风平浪静的珠子突然一下子变得光彩琉璃了起来,五行五种颜色来回变化,它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而珠子的热度也热到了极点,那股热浪将周围所有人席卷,有人暗道不好想要冲上前阻止他,却又被明鸢以两根银针逼退。
“急什么。”她昂起下巴,“你们不是都检查过了吗?还怕出差错?”
听到她这么说,那几个弟子也只好咬着牙恨恨地退回去,同时继续注视着那里的变化。
珠子颜色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就在它快要定个在红色的上面时——
“砰!”
强大的灵力以墨玉为中心向周围四散开来,将三丈之内全部夷为平地,强大的热量烘烤着他们的面庞,比日光还要灼热上万倍。
这这这,这是何等强悍的力量,居然能以一己之力捏碎了化神修士造的法器。
等等,不对,那喷涌而出的似乎并不是灵力,而是……
“不对劲!大家快后退!”
裴霖瞬间意识到不对想要逃离,但下一刻他就被一股强劲的力量卷起,还未等他召唤出结界就被狠狠摔到了地上,泥巴噼里啪啦地溅落下来,将他的花孔雀造型糊得一塌糊涂。
其他弟子摔的摔跌的跌,空地上烟尘滚滚,将他们所有人都包裹在迷蒙的沙尘之中。
明鸢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本就是个不擅战斗的大夫,面对这种状况一点办法也无,只能依靠身法不停躲避从天而降的污泥。
不料就在她因污泥沾到身上而困扰之时,变故陡然发生,一只长达二十丈的巨大地龙破土而出,明鸢躲闪不及,竟被生生地顶到了半空。
失重感瞬间袭来,狂风贴着她的脸颊划过,她连羽翼都还来不及展开,就被拥入了一个冷冽的怀抱之中。
“师尊?”明鸢在他怀中惊喜地抬起头,“你回来了?!”
“去那里躲好。”段衡拍拍她的小鸟脑袋,然后转身踏入烟尘之中。
有了化神修士的加入,那只作乱的妖物很快就被收服。可杂物堂前的这块空地也被碾得七零八落,完全看不出之前的样子。
段衡捏着地龙妖的脖子将其塞进葫芦里,随后才转过来看他。
“阿鸢,你没事吧。”
明鸢摇摇头:“我没事,师尊,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去万仙州了么?”
“我和你师兄捉妖归来恰好路过这里,没想到那地龙突然暴动挣脱了束缚,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他顿了顿,伸手在她毛茸茸的头顶又揉了两把:“不管怎么说,你没事就好。”
男子的手掌宽厚温和,在她的羽毛上轻轻擦过,将她一颗砰砰乱跳的心扰得安定下来,什么地龙啊灵根全部置之脑后,她只能嗅得到师尊身上好闻的白梅香。
可刚刚的动乱除却她之外还有不少修为低阶的弟子也受了伤,明鸢就是再喜欢师尊也不能将同门丢下不管,只能与段衡告别,转身匆匆向那些人走去。
那些方才嘲笑他们的弟子们皆缩着脑袋躲在角落里,看到她过来,脸上的神情是一个赛一个的难看,可又不得不求她帮忙,只能低三下四地向她道歉。
明鸢被他们一团人围在中间别提有扬眉吐气了,可她又不能表现得太得意,只好拼命掐大腿避免让自己笑出声。
“无妨无妨,方才的事我一点也不介意。”
她皮笑肉不笑地给那个造谣段衡有私生子的弟子包扎伤口,然后“一不小心”手劲大了点,又“一不小心”把他伤口撕开个口子。
那弟子在地上疼得鬼哭狼嚎却一点也不敢质疑明鸢的医术,还在疯狂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身体有什么问题。
明鸢冷笑两声站起,正准备去霍霍下一个嘴欠的家伙时就被裴文柏叫住。
生面团似的小师弟难得靠谱一次,竟找来了七八个医修帮忙,他们多是外门弟子,虽比不上明鸢,但治疗这些外伤也绰绰有余。
“师姐,墨玉师兄呢?”
明鸢懒得纠正他叫错的称谓,只将他的手拉过来给他施法疗伤,随意道:“不知道,你问他做什么。”
裴文柏盯她片刻,欲言又止:“我是刚刚在看到他,身上都是血,看起来很严重的样子。”
明鸢给他治疗的手一顿。
“他刚刚往哪儿去了。”
“啊?师姐你要去找他吗,我刚刚好像看到他往树林角落那里去了。”
明鸢点点头,转身大踏步离开,然后……然后果断朝和树林正相反的方向走去。
去看他,怎么可能,她还没找他算账呢。
且不说他如何忽悠她让她认输,光是他引导那些人诋毁师尊这点,就够他死一万次还不够的。
这次的地龙事件也不知道和他有没有关系,最好没有,否则她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她走的好好的,半路上就突然伸出只手将她拽至角落,后背贴在冰凉的墙壁上,还未等她开口,独属于少年人身上的气息便劈头盖脸地将她笼罩其中。
“你想让我付出什么代价?”
明鸢恶狠狠地瞪着他几眼,胳膊从他从他手里抽出来:“你装什么傻,你敢说今天的事情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她和裴霖他们可不一样,她昨天可是确确实实地见识到了这家伙的恐怖之处,他绝不像他表面看着那么无害。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她死死地盯着他,拳头不自觉地攥紧,“为什么探灵珠无法测出你的灵根,还有那只地龙又是怎么回事?”
她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他却一个也没回答,只是抬眸懒洋洋地瞥她一眼,抱着胳膊倚靠在墙上打哈欠。
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的时候,他的状态闲适又放松,眉宇之间有一股说不出的懒散劲,看得明鸢拳头痒痒。
“小绿,你搞搞清楚,输掉赌约的是你。”少年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耳坠上的流苏,哂笑道,“你与其在这里质问我,不如想想待会儿要怎么兑现赌注。”
听他提及这件事,明鸢的眼睛一下子瞪大。
他怎么有脸说这些的,明明就是她被骗了好不好。
“怎么,想要赖账?”他摸摸下巴,意味深长地在她的满头银丝上停留片刻,“赖账也行,可若是被师尊知道你头发……”
明鸢几乎快要被他气出内伤,牙齿咬得咔咔响,“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搁那磨磨唧唧的!”
要灵石也好,要法器也好,只要不违背她的底线她都会尽力满足。
墨玉冁然一笑,并不急着回答她,而是顶着她杀人的目光在她头上毛茸茸的青羽曲指一弹。
“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该提什么要求呢,不如这样吧。”
他突然俯下身,两人视线短暂交错,明鸢被他金色的瞳孔看得呼吸一窒,但下一瞬他又站直了身子,仿佛方才那短短的对视只是她的幻觉。
他依然抱着胳膊靠在墙上,笑得欠揍又讨厌。
“亲我一口,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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