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上，“睡个好觉”发了个定位过来。
喻辛眠敲下个“好的”，把薄卫衣的半拉链拉到领子，挡住脖子就准备出门去了。
“眠眠，出门啦？要不要妈妈送你？”
自昨天夜里听说喻辛眠今天要和班上同学碰面，辛夷脸上的笑就没有下来过。
她为女儿同他人的交往操碎了心，偏偏女儿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小学到高中都已经过去了九年十年的时间，她身边还是少有亲密的朋友，天天就闷在家里看书弹琴写日记。辛夷知道，女儿是要看着她，怕她出什么意外，但她很希望女儿能有自己的生活。
毕竟，把辛眠带到这个家庭里，已经是她最对不起女儿的事了。
今早起了床，辛夷问了不下一百遍眠眠什么时候出门，现在终于在客厅等到了楼梯上下来的眠眠，连忙就把手中的书放了，站起身问。
喻辛眠拿了把伞，拒绝了妈妈：“不用了，我走路去。”
“那路上注意安全啊，眠眠玩得开心。”
辛夷送喻辛眠到了门口，站在门口目送女儿出了院子的门，还踮起脚尖看，直到彻底瞧不见了女儿的身影之后，才笑着回屋继续看书。
遮阳伞挡不住铺天盖地的热，喻辛眠觉得自己走在蒸笼里。
想了想日期，她心里不由得吐槽起这南方的天气来，十一的假期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听说北边都穿上了薄外套，她们这里居然还是短袖短裤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周末的街上许多穿着小裙子的女孩，不少裙角短到她们的膝盖往上，上衣也是吊带——在这样的天气里，男人们可以袒胸露背解热，女孩们就是增大露肤度来减少布料带来的闷热了。
从一个大玻璃前过路，喻辛眠偏头看去，两个背心短裤的漂亮姑娘走过，露出了后边玻璃上穿着长袖长裤、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她。
双腿自己停了，喻辛眠偷看身边路过的女孩们的动作幅度不大。
一条条美丽的裙子走过，喻辛眠小心地拉了拉自己的袖子，不需要拉开多少，就看见了斑驳在手臂上的青紫。
手臂往下一垂，袖子顺从地滑下来，挡到了她的手背上。
盯了玻璃里的自己好久，喻辛眠抓一抓伞柄，转身往刚刚来的方向走去。
和一双黑色方框眼镜对上，眼镜的主人怯生生地往一侧躲，弓着背走开了。
喻辛眠看了他一会儿，一边朝家里回，一边拿出手机想跟归枕推病不去。
还没滑开锁屏，就有信息弹了出来。
睡个好觉：【辛眠到哪里啦？路上注意安全，我和腿腿在店里等你了。】
还传过来一张照片，是黄白色小猫在小窝里伸懒腰。
给小猫拍了张照的归枕久久没有等到喻辛眠的回复，百无聊赖地在列表界面翻来翻去，时不时逗逗腿腿的下巴。
腿腿在小窝里滚了几遭，归枕看看外边的日头，担心起不回信息的喻辛眠的安危来。
抓一抓头发，归枕点开和闻觉晓的聊天，想问问她知不知道喻辛眠家在哪里。
他怕是喻辛眠在来的路上被那群混混拦下。
一句话没编辑完整，喻辛眠的信息就来了。
辛眠：【到了。】
归枕按灭手机，笑着刚要出门去迎接，喻辛眠已经推了门进来。
扫过她身上的穿搭，归枕扭头对着父亲说：“爸，我同学到了。她比较怕冷，你把空调调高一点。”
“没事，不用，谢谢叔叔。”喻辛眠说着，手不自然地拽了拽卫衣的衣角。
归父按了遥控器的按钮，空调的度数升了上去：“受凉了难受，还是调高一点好。”
做完一台手术的归母解了口罩，送着客人出门来，和归枕父子及喻辛眠在大堂碰了个面。
客人结账时不停道谢，然后出了店门。
没等妈妈问，归枕就介绍起喻辛眠来：“爸、妈，这是和我一起救了腿腿的同学辛眠。”
“叔叔阿姨好。”在礼数这方面，喻辛眠做得是很足的。
归父和归母笑起来的眉眼几乎一模一样：“辛眠，你好啊。”
“腿腿的腿已经好了，你们快去看看吧。”归母的下巴往一侧抬了抬，示意小猫在那边。
喻辛眠点点脑袋，和归母的话刚结束，归枕已经把小猫抱过来了。
“你看，它现在很开心。”
像是听懂了归枕的话，腿腿在归枕的怀里舔了舔爪子。
两颗滴溜溜的大眼睛看见了喻辛眠，腿腿似乎认出了她一样，爪子抻到她身上去了。
归枕把腿腿往喻辛眠那凑了凑：“辛眠要不要抱抱它？”
喻辛眠不说话，双手伸出去接过小猫，学着归枕的样子抱它。
腿腿柔柔地叫了几声，脑袋在喻辛眠的手臂蹭啊蹭，咧开的嘴巴上扬着好像在开心地笑。
即使是隔着一层衣服，喻辛眠还是感受到了小猫这一具很软很暖的身体，还有它那柔顺的毛发。
猫猫像一个可爱的小孩，乖乖地缩在喻辛眠的怀里，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睛里是不带掩饰的喜欢。
归枕弯下腰来，手递到腿腿的下巴，挠了它几下，它的叫声更是娇柔了不少。
“辛眠，腿腿很喜欢你哦。”归枕抬头对喻辛眠笑。
“嗯。”
喻辛眠歪着脑袋看怀中的小猫，双眼里的冰块不由自主就化掉了，连她的嘴角都微乎其乎地往上翘了一点。
“辛眠如果也喜欢腿腿，可以带回家去养，它在外面没有主人。”
家里……
摇一下头，喻辛眠把腿腿递回到归枕的手臂里：“家里人不允许。”
很突然的冷淡，归枕接过小猫后，怕极了喻辛眠像上回那样径直走掉，所以他赶忙开口：“到时间去溜腿腿了，辛眠和我一起去吧？”
被圈在归枕怀中的腿腿仍然在和喻辛眠对视，这让她的心很难做到坚硬起来。
“好。”
喻辛眠回答之后，归枕把腿腿放到地面，小跑到爸爸脚边翻找起牵引绳来。
“小枕，在这里啊。”归母无奈地把牵引绳传过去。
“谢谢妈。”归枕弯嘴一笑，跑回喻辛眠身边，蹲下身给腿腿上了牵引绳。
临出门前，归枕跟爸妈道别：“爸、妈，我们出去了。碗碗回来了的话，记得让她热一下我带的饼再吃，凉了该不好吃了。”
“好，去吧。”
“爸妈再见。”
没有道别的习惯，喻辛眠对上长辈，也只是微微鞠躬算作说了再见。
牵引绳被放到喻辛眠手里，男孩对她笑：“辛眠你来牵吧。”
腿腿在男孩女孩的前面款步，带得他们两个的步子也慢下来。
喻辛眠抬眼看到街上穿着清凉的红男绿女，再度垂下头去。眼睛收入自己身上厚重的衣服，她心里却更加难受。
站她身边的男孩简单的一件白T，腿上一条宽松的牛仔五分裤，一手给她撑着伞挡太阳，另外一侧的手就插在裤兜里放着。
喜欢打篮球的他，裸露出来的四肢线条是健美的，那张脸就更不用说一路上吸引了多少女孩子的目光。
喻辛眠收紧了手，突然想把牵引绳丢回到归枕手里，自己跑回家去。
“辛眠，昨天那伙人是你认识的吗？”
“不认识。”
“看来他们不是第一次来烦你了。”
“嗯。”
“昨天我去给我妹妹买吃的，听见他们提到你的名字，说着一些不太好的计谋，才想着混进去打听一下。早知道应该报警的，”归枕动了动脑袋，手机从口袋里拿了出来，“现在报警也来得及。”
“不用了。”
归枕停了停在输入“110”的手，关掉手机后说：“也是，现在他们不在。不如我们直接去派出所报案吧？你也是走读生，以后夜里回家不安全的。”
“不用了，报警没用。”
要说那群帽子叔叔，喻辛眠相信自己肯定是比归枕更熟悉一些。
“不试试怎么知道？应该受惩罚的是他们，不应该让你每天回家都害怕。”
喻辛眠的视线落到男孩的脸上，他刚刚那句话倒让她吃惊了一下。
心中的小人摇摇头，她认为自己刚才的想法不对，毕竟归枕也是跟那样的人混在一块的。
“平时我妈妈会来接我放学。”
“难怪最近没看到你的单车了。但这也不对，怎么能因为那些人的错误来逼自己改变生活方式呢？”
女孩往前看的目光再一次看到了归枕脸上。
“他们只是言语过分，没做什么实质性伤害的事，报警了警察也不好管。”
“等到发生实质性伤害不就晚了吗？”归枕疑惑的神情转过来，看到了喻辛眠的眼睛。
喻辛眠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但她有什么办法？对于那样一群人的行为，警察除了口头教育外还能做些什么？
还不如把信任交给妈妈，也算省下了骑车回家的时间。
“法律法规就这样。”喻辛眠不知道归枕哪来的坚持，语气开始了敷衍。
归枕泄了泄气，当事人不愿，他总不能逼着人家去吧？
这个话题就告了停止。
被小猫带着走了一大圈，归枕口干起来。
看到远处一家超市，归枕问：“辛眠渴不渴？我们去买水吧。”
扎着马尾的脑袋点了几下，他们就到了那家店里。
在帮着妈妈上货的闻觉晓从货架后走出，看见在冰箱前挑挑拣拣的两人一猫的身影很是眼熟，困惑得她歪了脑袋。
拿出手机“咔擦”拍下了喻辛眠和归枕站在一块的背影，闻觉晓躲到一边的货架后面去了。
忙完了一个货架的物品摆放的季春花见女儿靠着货架看手机，慢慢地叉腰走了过去。
“怎么在这偷懒！”
闻觉晓被妈妈一吓，后者十分满意她的反应，从兜里拿出一包东西笑着递过去：“喏，经理奖励给我的巧克力。摆货物摆累了吧？吃一点休息一下。”
季春花撕开巧克力的包装，母女两个顺势靠着货架坐到地上，咬起巧克力来。
咽下一小块，季春花呲牙咧嘴起来：“太甜了，晓晓，我不吃了，全给你。”
闻觉晓扭开水瓶的盖子，把水送到妈妈嘴边：“喝点水顺顺。”
季春花用水漱了口，还打算和女儿闲聊一下，那边的经理已经在大呼小叫了：“季春花呢？货还没摆完，人跑哪去了？”
“这里！马上来！”
朝那个方向喊了一句，季春花用手背抹抹嘴角的水珠，站起身拍拍自己的工作服，一边走，一边对女儿说：“晓晓，你不急着过来，小孩子玩玩就好了。”
探头看到那一对男女和小猫已经结了账出了商店门，闻觉晓把巧克力的包装理好，放回了口袋，跑过去给梯子上的妈妈递过去了一盒饼干。
季春花将饼干塞进空缺，手就揉了揉孩子的头顶。
“妈，我听着英语，就不跟你讲话了噢！”闻觉晓仰起头，笑容出现在她那张婴儿肥的脸上。
“你听吧，很快就理完货了。”
季春花摆放货物的动作熟练，有了女儿的默契配合，一排排货架的缺位十分快地就被填满。
“今天妈妈发工资，请你喝奶茶。”
折叠好工作服，季春花和闻觉晓出了超市门时，夜晚的街道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奶茶太晚喝会睡不着，妈你请我吃小吃吧。”闻觉晓扯一扯往奶茶店走过去的妈妈，母女两个转身加入到了美食街的烟火气里。
拎了一袋子的烤串出到路边坐下，闻觉晓嘴里嚼着烤肉，对妈妈叮嘱：“妈，工资记得转一些到另外的银行卡，再告诉他。”
“好。”
季春花把木签一拽，烤肉落到嘴巴里的同时，也给她的嘴角画上了两道油腻的痕。
取出镜子，闻觉晓笑得腰弯起来：“妈，你看你，成什么样子了？”
看着镜子里自己脏脏的脸，季春花的身子被笑得往后仰了仰，手轻拍到闻觉晓身上：“快别笑了，给我拿纸巾！”
手抖着从包里抽出几张纸巾，闻觉晓总算镇住身体，给妈妈擦干净了嘴角。
“好了，妈你看看。”
镜子里的季春花脸颊恢复干净，但纸巾擦不掉她皮肤上的粗糙和暗黄。她的脸上已经有了下垂的肉，黑发里夹着几根明显的白色，散下来的碎发因为出汗黏在额头。脖子上贴着膏药，既是疗愈，也是遮挡。
她一直都不是一个漂亮的女性，十几年的婚姻折磨，她唯一引以为傲的青春也很早就溜走了。
唇色很淡的嘴巴却笑起来，季春花左右转了转脸，和闻觉晓笑：“嗯，这路灯照得我和女儿真好看。”
闻觉晓往妈妈身上瘫了瘫：“当然，我妈是全世界最美的。”
“妈，我们拍张照，纪念你今天发工资。”
手机屏幕里，眉眼相似的两个人手握烤串，张大嘴巴假装要吃。无论妈妈，还是女儿，眼尾都把细小的皱纹笑了出来。
路灯暗，手机照得不清晰，刚好就隐掉了她们身上不明显的淤青和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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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反季的穿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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