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发愁,住在隔壁的堂姐见到了,她走到我身边,愤愤不平地说:“你养父是猪啊!他傻啊! ”
其实她是压低了声音,但她很同情我:“这么孝顺,这么好的女儿,他都不理解?去哪里找啊? ”
最终,还是堂姐留了我暂住了一星期。
堂叔去劝了一回,养父也不答应。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我爹后来还是同意我暂时留在自己娘家了。
我没有别的事情干,就在家附近溜达。我看到沿着马路有几个人在路边除草,就上前对那个正在除草的姑娘打听:“你们是养路队的吗?”
“不是。”那姑娘回转头答道。那姑娘看上去有点儿胖,她上身穿着的退了色的暗花色衬衣,看上去至少穿两年了,头带着草帽,这草帽倒是很新的样子。
我有点不解地问她:“那你们不是义务除草吧?”
“是养路队叫我们干的,干一天两块工钱。”那姑娘对我回道。她用手扶了扶头上的草帽说:“太阳很大,队长怕我们晒坏头,每人还发一顶草帽给我们。”
边上那个长得又高又瘦穿着黑裤子的姑娘插话:“这条路有十公里长,这个月可能完不成除草任务,养路队长还在找人除草呢!”
“那我也来参加除草。”我马上对瘦姑娘说道。
“队长,队长!”瘦姑娘对着远处的一个中年男人叫道,她应该是想介绍我来参加除草工作的,所以喊队长过来。
果然,队长过来后,拿了一把锄头给我,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住哪里?”
“我叫郑冬梅,是郑坂村的。”我高兴地答道。
“除草一天是两块钱,但要准时上工,早上八点准时上工,到十二点下工回家吃饭,下午两点上工到六点下班。没有按时做足工时,照扣工钱。”
我想这样也是极好,很爽快地答应了。
我在养路队除草,干了一个月,领到五十元工钱。
有一天,郑斌去城里做香菇生意,路过我家。正好我在家门口看到他,我一见就向他打招呼,我微笑地说:大鼻!好久不见啦!”
他听到喊声,回过头一看,便认出我,他便上前搭话:“小梅!是你啊!”
“大鼻,最近在哪里发财啊? ”我问道。
郑斌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谈不上发财,只是今年做香菇生意顺利了一点,多卖了一万斤。 ”
“进来坐坐。”我伸出手,想上前拉他。
“好的,好的。”郑斌口上答应着,但下意识地将手往回缩,离开我那伸出的热情的手。
我还是主动地边说边请他进了家门。
我倒了一碗茶,郑斌正好觉得口渴,“咕噜咕噜 ”就把茶全喝了。
“你结婚了吗?”我问郑斌。
“还没呢。”郑斌讪讪地回答:“还早吧。”
郑斌还没讨老婆,但已经有人给他介绍对象了,可是这些年我是还挺想他的。
“晌午了!就在我家吃个饭吧! ”
郑斌摆摆手:“不了!我是顺便过来问问这边的香菇价格,我还要赶路呢! ”
我靠近郑斌,笑着说:“嘿嘿,反正肚子饿了,也要吃饭嘛!吃口饭好赶路。 ”
“没时间了。 ”郑斌说着,拔腿就要走。
我爹刚从地里回来,迎面碰着正从他家出来的郑斌。
“郑斌,你啥时候来的啊! ”
“大叔,我刚回来。 ”
“干嘛急着走啊! ”爹也很喜欢郑斌,心想他能当咱家的女婿,也是不错的。
“我赶着去城里,时间来不及了,改天再来吧! ”
养父觉得我就这样回娘家,岂不白白养了我十二年。
养父算了算,每月七元,一年至少也要八十四元生活费,十二年就不止一千元啦。
养父他想向我爹算回这笔钱,不能白养我。
他找到我爹说,我回去后抚养费要算给他,加上小时候给的二百块,总共向我爹要一千二佰块。
爹对养父说,家里确实没有钱。
因此,就这样赖着,并没有理睬养父。
一天,我爹的一个在镇里当通信员的小堂叔,他匆匆跑到家里,对我说:
“司法所已经二次传票到你家了!妹子,你还是要去应诉。不然会判你违法。如果还不了钱,会来拆你家的房子! ”
养父已经第二次到司法所告我爹了。
我被逼无奈,只好去了司法所。司法所判决我要还养父一千元钱。
这么多钱,我去哪里找钱啊?
我借了二姐十元钱,买了车票,到山清打工。实际上,我是想逃避养父逼债,故意跑出去打工的。
我到山清,在山清私人厂里找到一个手工编篮子的工作。编了一个月,才挣到三十元钱。可我何时才能挣得够一千元钱啊?!
村里有人来说媒:说隔壁黄坑村有个人家,叫黄宗仁,经济条件比一般人家要好,在村中算是中等家庭。家中有八男二女,前四个男已完婚,后面还有四男未娶,排行第五的标富,要介绍给我。
因为这几年看中的女家,至少要千三三(一千三百三十元)彩礼,按现在黄家的能力,拼拼凑凑,是出的起的。但黄家考虑后面还有三个男孩都要讨老婆,想找个省钱点的。所以,媒婆介绍一茬又一茬,总是没成。
不知不觉,标富从十六岁起一直等到二十一岁了,就是聘金没能谈成,一直就未能娶到老婆。这让黄家人很是着急。
媒人来说媒,要把我嫁给标富。
我知道后,明确表示,我要嫁给郑斌。
“郑斌有主了! ”
“谁啊? ”
“是村干部青山的女儿。 ”爹对女儿说道。
“郑斌会同意这门亲事吗?”我问道。
“为什么不同意?人家郑斌老爹是书记,他和青山非常要好,两家联姻,也算是门当户对。”爹顿了顿,又对我说:“郑斌又没说会娶你啊! ”
我听了低头不语。
我抄了李清照的《一剪梅》: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爹显得有点着急,继续对我说:“人家支书和青田非常要好,他们互相勾结,一起垄断村里的经济。两家联姻,也算是门当户对。我们能算什么啊! ”
他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你和郑斌的事,不会成啊! ”
黄家来的媒婆很不错,这门亲的聘礼提到一千三百三。黄家居然同意了!
按当时的行情,我若是嫁到大的村庄,得到的聘金只有五百元。那为何黄家会出这么高的价钱呢?
是因为黄家是住在很偏僻的山沟里。这几年,女孩的要求提高了,若是聘礼少了,一般不愿意嫁过去。可黄标富已经过二十一了,后面还有等着成家的弟弟呢,实在是拖不起。
标富第一眼看到我,觉得貌美如玉,眼都发直了,手也不知摆哪,脚也不知站哪了。
所以,我变得很值钱。
实际上,黄家给的聘金是一千三佰三,加上二百三十元足一钱(约3.125 克)重的金戒子和一百元衣服用品等,合起来正好一千六百三十。乡里人都羡慕说,冬梅这女孩值钱啊!
卖香菇的老牛头感慨地说:“千六三,冬梅真是金做的花,超过千三三,我看都赶上榕州城的千金小姐了! ”
那个叫阿贵的单身汉说:“燕生女拉的尿都成金了! ”
媒婆带着我到黄坑,才发现:这村子太小了,不足十户人家。
这地方离镇里足足有二十来公里,却不通汽车。好在从大村子有马路进来,那是一条三公里长的机耕道。可是在雨天时泥泞路滑,连拖拉机都常常陷进去。人只能赤着脚踩着烂泥,一踩一拔艰难地行走了。
此情此景,我很伤心,我为什么要嫁到那偏僻的地方,而且我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我不想跟他成亲,我不能因为养父要这一千块的钱,赔了我一辈子,我要挣钱还他,然后走掉!
三姐红着眼睛对我说:“大头要的那么多钱,你何时能还得清啊? ”三姐继续说:
“我知道那黄家在黄坑村算是好人家,黄宗仁和他的老婆名声不错,他儿子黄标富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又很会干活。
“黄家能出这么多彩礼,也就还了养父的钱。 ”
三姐不停地劝我。
我想来思去,也就有点心软了,但还是有点心存不甘。
当黄家的媒婆又来时,我对她说:“我嫁过去可以,但要答应我三件事。 ”
媒婆问:“哪三件事? ”
“一是,我要做衣服,买个缝纫机给我。二是,我要出去学做衣服,在外面挣钱。三是,这两年我不想生孩子。 ”
媒婆转告了黄家,黄家居然同意了。
于是,生父收了黄家的聘礼,我就此嫁到了黄家。
爹拿了黄家的钱,就按司法所判的钱数,如数点给了大头。大头见到钱,从此也就不说话了。
黄家住的这个村有二十多户人家,住在大小不一的一排木头房里面,这些房子坐落在一座山头下,是沿半山腰围成大半圈盖的。
这小小的黄坑村四周全是海拔三百米以上的高山。高山和村子之间有几十亩坡度不大、比较平缓的梯田。
村子周围实际上有五十来亩的水田,田里年年种着水稻,高山下的东西北三个方向的山坡上,长着成片的竹子,南坡上种着大片的茶叶树,还有一小片茶籽林。
这个小山村的人家,每年收成的谷子几万斤,对于百来口人来说,作为一年口粮的大米加上地瓜还能顾得上。可是一交公粮,去了一半,就显得有点不足。但种地瓜不需要交公粮,可以补充粮食不足。再有采摘的茶叶、刨挖的竹笋和榨出的茶籽油,变成钱后,可买些副食品和生活必需品。
隔壁的陈姓村庄,地更少些,人更多点,光靠种地得到的口粮就根本不够吃,属于长年缺粮村。但是,脑子灵光一点、有点手艺的,常常会靠体力或凭着手艺外出挣点钱,补贴生活。
所以,相比之下,陈村的人出去打工的多些,而黄坑村的人基本没有长期在外,只是看季节出去卖卖山货,也才一两个人到外村帮工或打短工。
我到黄家后,买了缝纫机,就在村里做衣服,但是村子人少做衣服和改衣服的实在太少。所以,我常常到隔壁村走走,揽些活干。
当我爹收了聘金,就看好了日子。才三个月,十九岁的我就和二十一岁的黄标富办了喜酒结了婚。
结婚请酒的晚上,标富和我都不太喝酒,只是应酬了一下亲戚。虽说标富酒没喝多少,可心上都有点发烧,身下有点发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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