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承担风险和责任吗?”
“此去一程,能发誓绝不后悔吗?”
“你害怕吗?”
郊区高楼之中,秦苛平静地看着身前的少女,问出掷地有声的三个问题。
这时是黄昏,暮色透过白色纱窗,一格一格地投照在夜七颜后背上,映出卫衣上的微小绒毛。她站在光影的分割处,昏黄的日光正好落在她的脖颈,犹如一把利刃,切开了她的头颅与身躯。
第一个问题,她回答:“可以。”
第二个问题,她回答:“我能。”
第三个问题,她说:“我害怕。”
容梵站在她身侧,眯起眼:“进门就问,你审犯人吗?”
他尾音上扬,带着不友好的挑衅。
秦苛转动着手上的腕表,片刻才说:“抱歉。”
他给身后的属下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然后自顾自收伞进了屋。
“白天外面下雨了吗?”夜七颜问。
秦苛说:“下雪了。”
他站在窗前,身姿挺阔,寂静之中谁也没有说话。
等了很久,他才说:“今年的盘龙城,雪下得可真早。”
秦苛脸上又挂起那种若有若无的笑意:“雪是可以洗净一切的东西,包括肮脏、鲜血......”他顿了顿,轻声道:“罪恶。”
“洗净罪恶。”他又把这个词翻来覆去地念了一遍,像在嘴里炒一道索然无味的白菜,念来念去,叫人毛骨悚然。
夜七颜觉得今天的秦苛与往日不太一样。
容梵听了半晌,像是不耐烦了,道:“文邹邹的,干什么呢?”
秦苛转身,指间夹着一根未点燃的香烟::“我信佛。”
“所以?”
“明天就是秦壑的生辰宴,今天我们去附近的寺庙拜一下,求个吉利。”
容梵嗤笑:“金玉其表。”
夜七颜拍了他一巴掌,转而对秦苛应了声好,问:“什么时候?”
“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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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苍茫,寺庙的钟声响起,朦胧悠远。
夜里拜佛,真是很古怪了。
容梵路上就一直闭着眼,不知道是真的困倦了还是单纯不想见到秦苛。此时他也无精打采的,往日里他都微微扬起下巴走路,现在居然垂着头。
他低声咕哝:“吵死了。”
秦苛走在前面,不咸不淡地解释道:“钟声能由耳根震撼人的心灵,开启人天耳目,是恶趣罪苦众生的救援。”
容梵说:“我是妖。”
他坚决不进寺庙,只是靠在深红的漆墙上懒懒地低着头,像是在打盹。
夜七颜跟着秦苛跨进门槛,她没拜过佛,也不信佛,但此时秦苛神色认真,她便学起来。
袅袅青烟之中,秦苛合掌,低眉弯腰,虔诚恭敬。
夜七颜瞟着他的动作,有模有样地重复了一遍。
身旁传来一声轻笑。
容梵站在门口懒洋洋地说:“不会拜就别拜了,出来吧。”
“......”秦苛默然,但还是点了点头,温和地说:“那七颜先出去吧,我和这里的方丈关系很好,我们聊一会。”
和容梵一起低着头站在寺庙外,简直像是小学生罚站。
“你不觉得古怪?”容梵问道。
“古怪什么?”
“秦苛那样子像信佛的?盘龙城这么多金灿灿的寺庙,就他那性子,怎么会来个这么小的破寺庙?而且你听过谁夜里拜佛?”
容梵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皱着眉问:“刚才你拜那佛像,什么表情,什么样子?”
“就普通佛像的样子啊。”
“闭着眼的吗?”
夜七颜回想了一下,道:“睁着眼的,表情是笑着的。”
“眼睛大睁,邪笑?”
“差不多吧。”夜七颜如实回答道。
容梵收了漫不经心的表情,神色凝重起来:“多半是鬼佛了。”
夜七颜问鬼佛是什么,他摇摇头没说话,只道:“不要太信秦苛,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话音刚落,秦苛就拍了拍他肩膀,轻笑道:“背后说老板坏话不是什么好习惯。”
夜七颜僵硬地道:“抱歉秦先生。”
“七颜,我没有说你,我是在跟容梵说。”他也不生气,只是微笑:“容梵,不要把七颜带坏了。”
容梵少年模样,秦苛高了他几厘米,说这话时就像长辈教训小孩子。
照常容梵是要呛他几句的,可此时却分外安静,只是“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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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傍晚。
秦苛跨出黑色轿车,冲大宅门口的人微微点头示意,夜七颜和容梵跟在他身后。
夜七颜换了身衬衫,套了件黑色外套,总算看着正式了一些,容梵依旧穿着那身唐装。
秦苛招了招手,夜七颜自觉地凑过去。
“一会儿你们趁别人不注意,到另外几栋宅子看看,秦壑房间在四楼,还有......”他轻声附在夜七颜耳边道。
话音未落,一个神色冷峻的男人便直直地将视线落在这边。
秦苛同样看过去,快步走到他身前,笑道:“哥,好久不见了,生日快乐。”
这人就是秦壑?
秦壑淡淡点头应下,转而看向夜七颜和容梵两人:“这二位是?”
“属下,很厉害的新人。”秦苛笑着说,接过旁边人递过来的酒杯,转了转:“那小姑娘年纪不大,带出来见见世面。”
这话可就说得相当暧昧了,身侧穿着雍容华贵的女人抿着嘴笑:“原来秦少喜欢这款啊。”
秦苛也不否认,笑着扭头,别过脸的瞬间眼里顿时没了笑意:“七颜,你们两个先找个地方坐坐,饿了就吃点东西。”
那女人又笑了:“真小气,看都不让多看一眼。”
“秦苛。”秦壑突然开口,没什么表情的扫了他一眼:“不要把你外面乱七八糟的人带过来。”
秦苛皮笑肉不笑:“哥,你想多了。”
他举起酒杯,说:“以前我年纪小,不懂事,天天跟你吵架,这回回来不吵了。来,我敬你一杯。”
.........
华灯初上,夜七颜和容梵趁着他们正攀谈,悄没声地看着秦苛给的地图溜出了会场。
秦家建筑风格仿古,大厅外两边是游廊,当中是穿堂,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转过插屏,厅后就是后院斜竹,亭台水榭。
容梵不知又捏了什么诀,低声得意洋洋地炫耀:“从前我母亲教我法术,幸亏我认真学了。现在旁人很难注意到我们了,这个诀就是降低存在感用的。”
夜七颜也学会了翻白眼,此刻派上了用场。
一路兜兜转转,转了半个多小时依旧没找到秦苛说的那妖怪的影子。
秦家可真大。
昨日里下了大雪,院里还有没打扫干净的,东一块西一块,遥望过去,树叶、台阶、窗格全都卧着一团白。
他们埋着头一直沿着雕花梨木旋转楼梯上了四楼,秦家的人都在厅堂,容梵施了法,也没有下人注意到台阶上有两个匆匆的人影。
夜七颜顺着四楼走廊一路走到尽头,路过三扇门。
“有什么法术能开门么?”她停在一扇门前,压着嗓子抬头问。
容梵两指捻了捻,轻轻吹了口气。夜七颜还以为他要捏诀,定睛看去,却见到容梵食指拇指之间,捏着一根银闪闪的铁丝。
夜七颜:“......”
“你要撬锁?”她难以置信:“你不是学了法术吗?”
容梵眨巴着眼,道:“忘记了,但开锁没忘。”
他飞快在锁眼捣鼓了几下,轻轻一压门把手————
“......”容梵无言以对:“根本就没锁啊。”
夜七颜径直走进去,仔仔细细巡视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
“下一扇门。”
而直到开到第三间,门后的房间才勉强看起来像是个卧室。
她扫视着这间房间,空间很大,空空荡荡,一眼看过去就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很简约,看这就像是秦壑那冷冷淡淡的性子。
容梵走进来,沿着墙壁摸了一圈,轻声道:“障眼法。”
他敲了敲墙,向下摸去,在靠近插座的地方将整个手掌贴了上去,凝神望着,低声念叨着什么。
原本白色的墙壁慢慢褪色,露出天蓝色的斑驳墙皮。容梵哼笑一声,五指扒在墙沿,用力扒开!
一道向下的楼梯出现在他们面前。
“藏得可够神,妖怪的手笔,我暴力破开了。”他带着点傲气说道:“换个人来,一辈子也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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