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见天色已晚，冯荣不放心，提议送时安回家。
时安不好意思地拒绝：“不用麻烦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我……我是说，家里有人来接我。”
说到一半，时安支吾了一下，神色也犹豫起来，他尽力用真诚的眼光看冯荣，期待他不要多问。
冯荣疑惑地看着时安，忽然福至心灵，想起前段时日时安请假那几天，又想起早上接时安的那个靠近军官居住区的地点，逐渐理解一切。
自己的学生居然真的有Alpha了，冯荣心情恍惚。
在他心里，时安这个年纪，这个心智，分明还该是个专心上学的小孩才对。
万恶的帝国婚配制度。
幸好，那个Alpha似乎没有阻拦时安求学，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好好好，那我先走了，你和你的A，我是说，你和你家人也早点回家去吧。”说完，冯荣转身，以一种“我都懂”的氛围退场了。
时安摸摸鼻子，尴尬地往前走了一段，看向前方的角落。
霍北寒这才走出来。
时安：“。”
幸亏有上次替施甜挡枪后被霍北寒“抓包”的经历，不然他可能都不会察觉霍北寒来了。
这么大一个Alpha，怎么这么擅长藏在犄角旮旯里。
时安没问出嘴，但表情已经传达了一切。
霍北寒缓缓道：“不是你说，不要公开我们的关系？”
时安：“。”
他似乎感到了某种不满。
时安转移话题：“你等我多久了？……你怎么会来这？”
他和冯荣来研究院，是告诉过霍北寒的。
但他当初说自己下午会正常回家，实际一进去就忘了时间，没想到会拖到这么晚，也没想到霍北寒会过来。
霍北寒：“不久，三个小时。”
时安：“……”
“军部大楼在附近，我处理完公事，顺便等你。”
时安愧疚了：“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
忘了。
这两字说出来似乎也不好听。
时安忽然发觉结婚远比自己想象的更麻烦。
小时候在家，他偶尔晚些回去，父母也不会特别在意。现在长大了，反而好像多出一个什么都要报备的大领导。
霍北寒不语，走过来牵住时安的手。
Alpha的手掌宽大有力，明明也是血肉之躯，但就是莫名有种坚硬的感觉。
时安正七上八下忐忑着，可当掌心被另一个人的掌心贴住的时候，心脏却突然沉了下来，乱七八糟的担忧和解释一起消失了，只留下某种妥帖的安定感。
“对不起。”
时安又说了一遍，这次真诚了许多。
为了不引人注意，霍北寒把悬浮车停在稍远的隐蔽处。时安跟着霍北寒在夜色里走了一小段路，空气中只有不时刮来的凉风，和两个人清浅的呼吸声。
Alpha的掌心是热的，衣服上却不免沾了夜晚的寒气。时安紧贴着霍北寒，想着这个人居然等了这么久，心中疑惑，却又隐隐泛起某种不好言说的满足感。
其实他完全可以打通讯叫自己出来的，为什么没有呢？
直到两人上了车，时安还在想着霍北寒的举动。
被等待——
对时安来说是个很新鲜的体验。
小时候爸爸妈妈都忙，后来他们工作清闲了些，时安已经很独立地长成大小孩了，大部分事都能自理。
从小倒大，似乎没有什么是需要父母花太多时间为他做的。
更何况只是这样的小事。
直到踏入家门，时安的思绪才被打断。
霍北寒垂眸，看着乖乖跟在自己身侧的小妻子。
Omega嘴角微微抿起，神思不属，似乎在思虑着什么。
……
“抱歉。”霍北寒道。
时安惊讶抬头。
霍北寒仔细斟酌着用语：“来接你，等你，都是我自发的行为，我没有任何责怪你的意思。”
“我只是……”
只是觉得——热爱学业当然很好，但很多时候，时安都给他一种感觉，好像他并没有把自己当他的Alpha，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室友。
一开始时安拒绝公开关系，拒绝同房，霍北寒只以为是Omega年幼羞怯，后来却越来越察觉这种违和感。
或许，时安当初选择他，只是一时冲动，只是出于叶公好龙式的崇拜，等到真实生活在一起，却发现并不是真的喜欢呢？
——不，不会的。
霍北寒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问不出口。
时安疑惑地看着Alpha说到一半突然停住，甚至显得有些紧张。
霍北寒：“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你已经临近发情期，还在外面这么晚。”
Omega神情落寞下来：“我以后会注意的。”
时安讨厌发情期。
自从他过了十五六岁，身边的人就都开始时不时提起这个词，用严肃到近乎像恐吓的态度。
就好像他要经历一场巨大的劫难，在它来临之前，所有一切都要为它准备，时时小心。
而等它来临后，等他和一个Alpha过了这道劫，他就会变成那个Alpha的附属品，再也不属于自己。
Omega目光下移，盯着地板，突然显得恹恹的。
像只垂头丧气的小兔子。
霍北寒手指动了动，想摸摸Omega柔软的头发，但忍住了。
时安格外抵触自己的干涉，他已经发现。
上次在学校说了时安几句，两人也起了争执，闹得不太愉快。
但在霍北寒的观念里，Alpha保护Omega天经地义，他不可能不在乎时安最基本的安全。
“安安。”
霍北寒到Omega面前，半蹲下来与时安平视，像第一次在别墅里见面那样。唯一的区别是时安屁股底下终于不再是冷板凳，而是霍北寒为Omega特意添置进来的柔软沙发。
“我没有过度管束你的意思，但……”
霍北寒回忆道尔传授的婚姻经验，组织出此生最懂“人情世故”的一句：“当初接你走，我和你的父母承诺过要好好照顾你。安安，即使不为什么，为了你的爸爸妈妈也……”
时安动了动嘴唇。
他想说，不会的，他的父母才不会这么管束他。
他们很爱自己，宽容平和，一直给予自己很多自由，很多尊重。
但……真的，一定是这样吗？
好像有微妙的电流出现在心里，让他产生了某种隐秘而微小的动摇。
不，时安摇摇头，试图把这种危险的直觉甩出去。难道他要觉得一个强迫了自己，只和自己相处了不久的Alpha表现得比父母更关心自己吗？
这也太恋爱脑了。
时安近乎干巴巴地，只是为了逃避话题而应了一句：“我懂了。我……”
他抬头，对上霍北寒深深的，毫不掩饰的目光，被刺中一般避开眼神。
但又鬼使神差地，伸手搭上Alpha的手，像回家路上那样，贴上Alpha的掌心，安抚似地轻轻握了一下。
……时安莫名奇妙地看着Alpha突然就石化了，表情僵硬，浑身肌肉也紧绷地像钢板。
“时间不早了，我们……”
“去休息吧。”霍北寒默契地主动接上。
第一次被Omega主动肢体接触的Alpha完全陷入不知所措，也可耻地选择了睡遁。
第二日。
早晨进行临时标记的气氛变得更奇怪了一些，两人虽然进行着密切的肢体接触，目光却都有些逃避。
结束后，霍北寒收到下属紧急请示的公务，逃避似地先行离开了。
时安照例在早餐后接过小拉端来的爱心甜点，拿起小叉子送了一小块到嘴里，草莓的清香和奶油的甜味一起融化在嘴里，很好吃。
他突然想起霍北寒。
“小拉，”他鬼使神差地开口，“以后准备食物，都给霍将军也准备一份吧。”
第三日。
趁霍北寒今天要穿正式礼服，整理衣物，时安飞速完成进食先出门了。
穿衣镜前，小拉端着甜点滑动过来。
霍北寒整理着手腕上的袖带：“我不吃甜点。”
小拉：“^_^是安安主人特意吩咐我给你准备的哦~”
霍北寒一怔，顿了好一会，才郑重地伸手接了过来。
去往军部的悬浮车上，道尔忍不住疑惑：“霍将军，你今天是不是很开心。”
然后被上司一个眼神吓闭了嘴。
-
时安在不重要的副课上请了一段时间假，开始频繁出入塞斯教授的实验室。
莫里安后续没什么异样的表现，只是给他安排了一些适合学习而且体力强度不高基础工作。
时安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在实验室工（学）作（习）地非常开心。
直到某天，莫里安突然叫他帮忙，把他带到了一个奇特的装置前。
时安惊讶地抽了一口气。
不是因为眼前的装置，而且因为在眼前这个布满传感器的装置里，躺着一个平静闭目的女性。
这还是他在这栋实验楼，见到的第一个并非研究员姿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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