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安本就有些紧张，听到通知，更是整个人一下绷直了，心脏嘭嘭直跳。
几天前还只能在屏幕前仰望的人，今天就要见到真人了？
这实在是……
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最近太倒霉了，时安又开始欲哭无泪。
他当然想和崇敬的人近距离接触，但现在可是在帮人替考啊。
时安没有机甲实战辅助经验，只能在霍上将的眼皮子地下当个全程一动不动的摆设……他想想就头皮发麻。
肌肉下意识用力过度，脚腕的伤处又开始隐隐作痛。
“……没关系。”
死寂般的沉默里，齐子墨缓了缓神：“驾驶状态光线很暗，你有面罩遮着。上将不认识你，应该不会发现。”
“你还是别动就行，要是问起来，我就说你今天状态不好。”
现在已是骑虎难下，时安只得点点头，双手攥起，掌心微微汗湿。
理智上他知道齐子墨说得没错，但心里不知为何，总有种不妙的直觉。
少顷，舱门再次打开。
军靴踏上金属地面的声音格外清晰。
比起霍北寒本人，Alpha过于强悍的信息素先行侵占了时安的感官。
Omega基因里对强大Alpha的感知立刻就被充分调动起来，有那么一瞬间，时安甚至产生种被猛兽靠近的错觉，想不顾一切地逃离，又僵住不敢动弹。
存在感极高的高大身影走了进来，驾驶舱本不富余的空间更加局促。
“将军好！”齐子墨打起精神，干脆利落地行了一个军礼。
时安连忙跟着动作。
Alpha示意性地颔首，视线扫过驾驶位上的作战员，在一旁身穿技术员制服的少年身上停留了几秒。
霍北寒自己也对这次“指导”并无准备，只是途中进行汇报的教官极力邀请，比起继续听无聊的汇报，他对军校生的实际训练更感兴趣，就答应下来。
上来前没问学生名单，只知道是三年级的学生。
这个技术员的身形明显不是Alpha，比起Beta也有些过于瘦小了。
“Omega？”霍北寒问。
技术员很紧张，僵硬地上下点了点头，声音呐若蚊声：“是的，将军。”
霍北寒点点头。
能够进入顶尖军校的Omega，能力和心性都一定非常优秀，出现在机甲实训上也很正常。
这几天他忙于落地首都星后的繁杂事宜，还没来得及和时安见面，倒先遇上了其他Omega军校生。
技术系的学生，男性Omega……
大约是相似的身份让他联想到时安，霍北寒目光再次看向技术员，那身防护服把脸部遮得严实，只有眼睛的部分露出来，方便视物。
虽然光线不佳，但霍北寒总有种挥之不去的违和感，觉得那双眼睛隐隐熟悉。
时安才刚入学，不可能来这种地方。
霍北寒没有让自己陷入过多的思考。
“你叫什么名字？”霍北寒突然发问。
“莫，莫晖。”
时安被吓得一抖，差点露馅，结巴了一下才说出该说的名字。
“莫晖，”霍北寒重复了一遍，没有多余的询问，直截了当地命令，“面罩打开。”
时安僵住了。
“霍将军，”时安不知道霍北寒为什么突然提出这种要求，也不敢问，硬着头皮找理由，“我的防护服已经上好安全锁扣，不能单独打开面罩，只能远程……训练马上要开始了……”
齐子墨连忙帮腔：“这款防护服是旧款式，穿脱很麻烦。”
霍北寒皱了皱眉。
正此时，场内预备的铃声突然响起。
“将军，我可以开始吗？”齐子墨顶着压力开口。
霍北寒看着技术员，目光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晦暗不明，但到底没有继续追究，移开目光对齐子墨说：“开始吧。”
时安稍松了口气，汗水微微浸湿后背，闷在防护服里，一片湿热的触感。
齐子墨立即启动流程。
『模拟对战训练，三年级A级，现在开始。』
六角形的宽阔场地中，另一侧走出由光脑操控的机甲“对手”，齐子墨需要战胜对方，并且在过程中成功使用最新教学的战术。
齐子墨熟练地推动操纵杆，数百吨重的钢铁巨兽霎时间以惊人的加速度动起来。
他原本只想把这场测试水过去，但因为霍北寒的到来，不由起了卖力展示的心思，高度认真起来，和对手大开大合你来我往，战斗很快被推到白热化阶段。
时安盯着眼前的技术辅助面板，一边紧紧握住身边的固定装置，艰难地忍耐着强烈的眩晕感。
机甲这种巨型装置快速活动起来，驾驶舱里简直是天旋地转。
时安头晕得厉害，差点吐出来。
而且……
不对劲，他狠狠喘了一口气，驾驶舱内的空气好似变成了胶体，无比粘稠。
好难受。
本就极其强势的Alpha信息素的气息围在身边越来越浓，无孔不入，甚至让他产生种被压制的心悸。吸入的气息仿佛通过心脏的泵出血液涌到四肢百骸，带着一种……奇怪的躁动？
另一头，齐子墨也不好过，有些呼吸困难。
他比时安更了解AO常识，知道这是成年的顶级Alpha产生的信息素压制。
在帝国境内，Alpha们日常会被要求收敛气息。但与国内安稳的环境不同，境外不用避讳Omega，又需要信息素维持Alpha之间的统治等级与战斗意志，因此完全无须收敛。
长期远离“文明社会”之后，这个习惯短时间内并不好改。霍上将在外太久，刚回境内，又身居高位，恐怕不会有人提醒他这件事，自然不会注意到。
齐子墨纠结，要不要提醒一下？
然而——Aplha天性好强，出于几分不愿示弱丢脸的自尊，齐子墨还是咬牙强忍，不愿主动出言。
“铮！”
敌人侧身攻来，巨刃凌空劈下，齐子墨猛地抬臂一档。
一番角力后，终于成功挡开了攻击，齐子墨舒了口气，放松下来的手臂抖得厉害，浑身汗如雨下。
但紧盯着面板的时安却没有放松。
“齐，”时安发出一道短促的气音。
退开的敌人并没有和之前一样放弃攻击，而是顺势凌空跃起，以格外刁钻的角度扑袭而下，眼看就要结结实实地撞上来！
来不及了。
时安下意识伸手。
神经高度紧张之下，他已然忘记齐子墨一开始的嘱咐，颤抖但精准地划向一道指令，机体急促地朝某个角度避闪，轰然巨响中，险险躲开了敌人那凶猛的一击。
驾驶舱晃动得更厉害，Alpha信息素的浓度似乎也又提高了一截。
两相交加之下，时安差点晕过去，眼前已经出现光怪陆离的幻象。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已经发不出声音。
不对劲。
霍北寒观察战斗之余，也分神留意着技术员。
技术员刚才的临场表现很精彩，但呼吸频率未免突然变得太急促了。
顶级Alpha的五感非常敏锐，能轻松识别埋在防护服里的呼吸和心跳。
……频率太高，远超正常紧张和战斗刺激的范围。
霍北寒向监督员发出停止战斗的指令。
『嘟——』
一声清晰的指示音后，广播里传来监督员的声音：“作战训练暂停，已关停敌方机甲。”
霍北寒：“是否可以远程打开技术员的防护面罩。”
监督员疑惑：“可以。但是莫同学身上是军部三年前退役的X-368辅助型防护服，颈部有两个暗扣，可以单独打开面罩。莫同学是三年级生，有丰富的经验，可以自行操作……”
驾驶舱里一阵死寂。
完了，铁露馅了。齐子墨面如死灰。
霍北寒：“技术员当前无操作能力，远程打开。”
监督员：“是。”
遮盖面部的护具缓缓打开，露出熟悉的容貌。
虽然年纪已经比照片里大了些，但相差并不太多。
时安。
霍北寒心里一沉。
一年级的学生，理论知识都没学多少，怎么敢来碰机甲的，不知道有多危险吗？
监督员也不核实身份就放一个新生上来？
察觉霍将军的怒气，齐子墨格外紧张，胳膊一动，不小心碰到操作杆，又连忙拉住。
机甲突然开始滑行，又急刹停下。
时安又被狠狠甩了一下，一转头，真的晕了。
霍北寒面露寒气，猛地扯开安全扣站来起来。
-
这是……在哪？
医务室？
时安迷茫地睁开眼，愣了好一会，才发觉自己躺在陌生的地方。浑身的不适感没有退去，他喘息着，好似被什么魇住了，脑子里昏昏沉沉的难受。
发烧了，他想。他能感受到自己的体温不对劲，浑身莫名地燥热，掌心一握满是汗湿的滑腻感。
真的是……
太糟糕了。
时安闭了闭眼，难以止住沮丧的情绪。
才入学没多久，第一次见到霍上将，就是犯错被亲自逮住，没有比这更糟糕的开局了。
他已经可以想到自己会被学校记过，霍将军对自己的印象也肯定糟糕透顶。
不守规矩、不自量力的Omega——大概会是这样吧。
“醒了？”
紧闭的门锁突然咔哒一声，晕倒前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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