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先生一套操作行云流水，白凝看愣在一旁，他没有理会白凝，扶了扶帽子，径直向汤员外走去。
汤员外明显看出来人是谁，笑着指他道：“陈师傅！你来的可真及时啊！”
被他唤作陈虎的小老头也笑，他说自己买完酒回山里，经过城门时恰好看到，便来伸手相助。他又跟汤员外轻声说着什么。说完，二人皆大笑。此时天空正乌云密布，忽地响了一声闷雷，陈虎摆摆手，大声说：“我先回去了，看这样子是要下雨了！”
“哎好好，陈师傅慢走!”汤员外和蔼地摆手。
危机解除，粥棚管事和几个小伙计重新回到岗位，他们进来时每人都看了白凝一眼，白凝有点不自在，连忙转身走出棚子，慢慢踱步回自己的墙边。余光中他看到有个身穿红色武衣的人扭送了一个蓝衣服的小子，细细一看，那被押着的正是此前破坏牛皮绳的近侍！
红色武衣把那近侍押送到汤员外面前，逼迫他跪下，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汤员外先是惊讶，后来攥紧了拳头，大手一挥，红色武衣不顾他的频频求饶，一把拽起他，往城里走去。
汤员外平息了一下，左顾右盼，眼神恰好与白凝对上。他欣赏地看着白凝，和善地笑了，他目不转睛看着白凝，对身边的人小声说了几句。
那人点了点头，便向白凝走来。
“哎！小伙子，你身手不错啊！”男人笑着拍了拍白凝的肩膀：“有没有兴趣到我们府上来干事，管你吃住！还有月晌！”
白凝一听此话，心想自己虽肩负寻找母亲重任，但身上银子被掠，目前也只能在这城里与乞丐们一同吃着施舍的粥水，便答应下来，想着攒攒银子，再做打算。
男人笑着，让他跟自己走。
到了汤员外的宅中，白凝感受到一股暖意。又见宅前、堂内皆摆放了神龛，庭中暖风纷纷，无丝毫浊意，这分明是神仙在庇佑啊！这足以见得汤家确实是这福泽深厚之门！
白凝被安排到杂役间洗漱更衣，总管大人吩咐，汤员外欣赏白凝身手敏捷，机勇仁义，让白凝近身跟随，贴身保护他的安全。
次日，白凝与其他近侍一起，在汤员外房前等待他出来。他与夫人在一群家丁簇拥下来到堂前用早膳，两个侍妾和三个公子小姐已经坐在桌边，等着他们入席了。
一盆雪菜木耳瑶柱粥被端上来，一碟梨花酥被端上来，一小碗萝卜丁咸菜被端上来……汤员外一边品，一边点头道：“这新菜式不错，梨花酥做一碟端给蒲松子先生，清香白玉片做一碟给邱丙生郎中，秋露羹端一碗给尚绮画师……嘶，这山蓟酒丸子，陈虎师傅要是在，他一定爱吃！他倒是没口福了！好，陈管家，按我吩咐去办吧！”
“是！”
从他们谈话中，白凝听出来，汤员外确实门客众多，这一整条东街的房子，一大半都被他用来安置门客，而且他还能记住他们的喜好，也算有心了！
众人吃吃喝喝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洪亮的笑声，一个瘦小的老头子手执葫芦，大摇大摆走了进来。周围的奴仆只看了一眼，也并不阻拦，彷佛司空见惯。
汤员外起身等他走来，摸着胡子，笑道：“哦？陈虎师傅，刚还说你呢你就来了！”
众女眷和小辈一见，皆起身行礼，自然地走回内院去。
那老头子不紧不慢走到堂前，对汤员外拱手：“员外，听说上次粥棚那事，是您身边狼心狗肺的方五那小子干的！”
“是啊，”汤员外惋惜地点头：“我看他在乡野长大，家中贫寒，他从小多在村中浑耍，身手倒也敏捷，便给他个当差的机会。谁知，人家几十两银子，就把他拐了心了！还想拆我的棚，砸我的人！”
“当真是恩将仇报！”
“我已经喊人发落他了……倒是陈虎师傅，之前你要了去的卢成，现在可要给我替补上了。”汤员外摸着胡子：“外头没练过的始终还是不放心。嗐！师傅你要是不执意归隐山林，我还有很多人等着给你教呢！这样……你看看这些新人，你要看上哪个，你挑了走便是，只是没有卢成那么上手，调教调教倒也能帮你砍柴挑水的！”
“哎哟哟！”陈虎放下手中葫芦，拱手道：“员外客气了，我回去就让卢成收拾收拾来！要不说汤员外人如其名的大义呢，还给我老头子挑个新人！”他摩拳擦掌，从周围的人身前走过，端详着他们，不时拍拍这个的胸膛，捏捏那个人的肌肉。
一圈下来，他指着白凝回头道：“就他了员外！这小子我看着顺眼得很！”
“好！”汤员外一拍掌：“那个谁，你待会跟他走，月晌我接着发！”
白凝心想，才刚来第一天又要离开这里？？好在包吃包住有月晌，勉强还能接受。他迟疑地点点头。
陈虎也显得很开心：“不愧是汤员外，仁义大气！对了员外……”他悄悄凑过去，贴近他小声说：“属下这个月的银两又用完了，员外您再给一点呗~”
汤员外一愣，很快恢复从容：“给！陈师傅为我效力，做东道主的是应该的！只是……”他咬牙小声道：“陈师傅也要有点分寸啊！”
“是是是，老夫明白！”陈虎利落地接过钱袋，满面笑容，“员外，我先走了啊！您安！我回去立马叫卢成那小子过来！”
“慢走陈师傅！哎那个谁，你跟他走，跟上陈师傅！”
“是、是！”白凝连忙跟上他的脚步，走出府外。
出了员外的府中，那小老头斜睨一眼白凝，把葫芦随意往后一扔。白凝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但还是稳稳接住了它。
“小子，拿着这个，跟我一起去装酒！”他仍是一副拽拽的样子走在街上。一个带着大草帽的小老头，后面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捧着大葫芦的男人，这奇特的搭配，路边的行人都不禁多看了二人几眼。
在市集买完酒后，老头在前面带路，领他一路走过粥棚，走出城门，往郊野走去。老人家身体硬朗，健步如飞，敏捷地穿过了一座小树林，来到一条小溪旁边，溪边有一座小规模的、石头和茅草混合建起来的屋子，陈虎说到了。
他先是大嗓门地叫卢成小子回汤员外家去，正在溪边择菜的年轻人抬起头来，听到此话又惊又喜，脸上难掩的喜悦，说了几句客套话后，装作依依不舍地回屋收拾东西。陈虎回屋在太师椅上坐好，气定神闲地泡着茶，看他乐的东走西去地收拾着。
临走了，他在陈虎面前鞠了一个大躬，说着什么拜别啊不舍啊之类的话，与白凝插身而过时，还幸灾乐祸地拍了拍他的肩。刚离开屋子不久，二人就听到他欢腾的笑声，一路飞速离开。
“喂！小子！”老头突然严肃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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