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看着她认真的脸颊，出落得越来越好看，“我们乖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之前在乡下问我，当初培养这些学生是因为什么，外婆怎么和你说的呀，当然是出自真心。”
夏纨蔚外婆从前是一位老师，在L市下面的一位县城长大，后来外出求学回到家乡，看到一群孩子坐在田地里没事干，让他们写自己的字都不会，后来和丈夫咬咬牙，把家底掏空，建了个学校，就是如今的诚信中学。
夏纨蔚也是受到老人的影响才会想要去师范学校，她觉得自己也能像外婆一样，坚守这一件事，虽然是个很普通的职业，但是做好了就不普通，看着自己的学生考上好的大学，有更好的出路，是比自己考得好还要值得骄傲的一件事。
“小的时候喜欢体操，带你去J市体操馆，那时候可活泼了，让做什么都能坚持下来，外婆有时候想，要是没有做手术，说不定如今还在哪里，过年外婆问你为什么要和我一样，你的回答是什么？”
夏纨蔚不会忘记当时自己看见那些小孩才四五岁，身上的重担就已经压得他们脊背弯曲，因为家里没钱，所以不能去学习，看着别的小伙伴去学校，她心中是说不上来的滋味，自己家庭情况算得上好，可现在得到的是父母年轻时努力积攒下来，才会有好生活，或许是因为父母通过学习有个更好的生活，所以她希望那些留在农村的孩子，不说出人头地多有钱，最起码有接受教育的机会。
夏纨蔚靠着外婆的肩膀，“我还是比较怕，怕自己做不好，虽然你们总说我可以，但是对未来还是有些恐惧。”
外婆拍着她后背，“不要害怕，这个世界老天爷让你经历的，都是你可以跨过去的难关，教书育人不困难，困难的是如何保持自己的心，要在学校面对学生三十几年，甚至是四十年，想好如何对他们负责，如何让他们懂得学习带来的好处，外婆其实到了离开学校才明白这里面的道理。”
“我们做事情太追求结果，而忽略了过程，有些时候大家总说有因才有果，但是换位思考，有没有可能是有过果才有因，很多事情是你没办法逃避，终究有一天会面对。”
“我们总是太过于想要，而忽略了能不能承受，就像一位辛苦工作的农民，突然发了大财他能够受得住吗？”
“就和外婆教了那么多学生，有的现在已经是大学教授，有的成了上市公司的老总，有的却还是很普通，过着每天朝九晚五的生活，前些年他们来看我，有些学习不好的学生说对不起当初我的教育，外婆当时说的是什么呀？”
夏纨蔚小声道：“我尽自己全力做了，结果不如人意不能强求。”
外婆欣慰地揉着她头顶，开心道：“是啊，这就和每个人的人生是一样，外婆能够陪你的时间不长了，解脱有时候对我也是个好的，所以总想和你说很多大道理，想让你明白许多事情，能够活得通透快乐一点。”
夏纨蔚的人生指导都是来自外婆，正是因为有这样的长辈，才让她这几年归于平常生活，那些不甘心已经没了。
一老一少聊到半夜，还不是母亲敲门，说不定都要到天亮，夏纨蔚回到自己房间直接躺在床上睡觉，抱着被子进入梦乡。
冬日的L市多了大雪，一直到春节过后，温度上升，雪才慢慢地化掉，而路边的山茶花已经坚持绽放两个多月，等待着春日的暖阳让那些含苞待放的鲜花替代它。
“毕业照有什么好拍，不就是拿个相机随便一拍就好了嘛？”刘蓉不在乎这种形式，总共也就两种，单人和集体，都是老到掉牙的拍摄方式，不过这回还真的和她所想不同，最起码自己班级比别人要好。
靳鸿衡作为主策划，徐阳自然是同意，关于毕业照也就让他平时抽时间拍，提议是好的，大家也很主动，反而是刘蓉和夏纨蔚不大适应这种长时间面对镜头的场景，还需要说出对未来的畅想，就像刚开学站在讲台上的自我介绍很像，但一个是面对大家，一个是面对镜头和单独的靳鸿衡。
王之忘绝对是第一个，镜头对准他的时候，笑得脸上褶子都挤出来，“我先来啊，关于我未来，肯定是无拘无束跟着靳鸿衡到处旅游，抓拍美丽的风景，跟着我靳哥混，总归有口饭吃。”
“开玩笑的，未来就是吃好喝好，反正不愁吃穿就什么都不要，过得开心，乱七八糟地远离。”
刘蓉见他这话说的，简直是没出息，但是他家境那么好，上面有个哥哥替他考虑很多，未来也确实不用担心，就是混日子都不怕。
“想要去北京读书，想要让父母过上好的生活，不要再因为我操劳，也希望自己未来节节高，所有想要的都得到，就没有抓不到的机会。”
“我以后可要自己开公司，谁得没办法阻挡我的自信心，拭目以待。”
当梦想被说出，那距离实现就只差行动，少年班的四十七位同学，这时大家都吐露心声，可是多年后真正实现的却没有几个。
少年班的起点只是高于平常学生一条线，而不是全部都超乎于普通人，他们大多也成为坐在办公室里的一分子，过着没有确切上班时间的日子，即使工薪很高，但和他们年少所想要的差距太远，这就是现实带来的打击。
教室内的同学都在给自己的未来做着畅想，夏纨蔚却在埋头写字，休息的时间也不放过，全力以赴最后的考试周，她知道这次考试意味着能否到北京，和被选中，其实内心是没有底气的，因为这个世界上优秀的人太多了，多到她只是最平凡的其中一个人。
相机是轮流到手中，放在她面前的时候，两侧碎发被风吹的往后飘，夏纨蔚抬头还没反应过来，哐当一下掉落，而靳鸿衡很宝贝这个相机，直接坐在她面前，在哄闹的教室内，一个看着相机镜头，一个看着屏幕上的她。
“首先祝自己从少年班顺利毕业，可以到北京读大学，其次未来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人民教师，不为自己而为他，能够有很坚定的决心和毅力，在一件事上坚持一辈子，能够从中获得许多，然后祝愿少年班的每位同学未来人生顺遂，大家都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将来天南海北再见，最后是家人身体健康，陪伴的时间越来越久。”
夏纨蔚盯着镜头眼睛没有从上面挪开，温柔的目光通过相机被靳鸿衡看见，注意力不知不觉就被她吸引，从前没有注意到的，现在全都挖掘，正如刘蓉说的，她是个潜力股，只是隐藏了自己最漂亮的一面。
“我说完了，给刘蓉吧。”夏纨蔚提醒道，低头继续看书，靳鸿衡则是把镜头对准她手中的散文集，“在看什么？”
夏纨蔚抬头笑眯眯说：“平凡的世界，很好看，徐阳老师推荐的。”
“是文化人看的书。”靳鸿衡转移镜头放在刘蓉面前，她主动地拿过，“我就是争取以后做个小领导，能够经常出去玩耍就很满意，没有别的要求，身边人常联系，每天懂，夸快快乐乐，当然最重要的就是这次考试通关，远离这种折磨。”
每个人都轮流讲完，但这并不是最后，靳鸿衡只是前期进行一个拍摄，后期还会整理，所以今天拍的并不能够当成最后，后续有补拍也说不定。
这也是大家共处两年，头一回知道靳鸿热爱摄影，大家都对他手中的相机感兴趣，而他也不吝啬，就让同学们拿在手里玩，家里书架上多的是，从20世纪70年代的相机到现在，只要出新款，家里都会买，他的摄像天赋也是跟着母亲才会展现。
“这算什么，你们是不知道他有多胆大，记不记得前年边疆出现龙卷风，他当时就在距离龙卷风不远的地方拍照，特别勇敢，而且他还追逐过闪电，所以拍我们都是小意思。”
王之忘说得就好像是自己，傲娇得让刘蓉看不下去，“又不是你，嘚瑟什么。”
“我兄弟，能不高兴吗？”王之忘扯着她脑袋后面的辫子，“怎么你就老说我，我好欺负？”
夏纨蔚回头看了眼正在打闹的两人，结果被抓拍到迷茫的一幕，“你还在拍？”
靳鸿衡放下相机却还是紧紧攥着，淡定道：“多拍点，你们以后可以留着纪念。”
只是想不到，最终怀念这段时间的不是夏纨蔚，而是坐在她后面的靳鸿衡，一半的人生都在追求自由，不希望有人约束他，可到了年纪却想起了年少的时光，他想过如果重来结局是否会改变，想过再去找她，可是人已经消失在茫茫人海，在他能想到的地方都去过了，只是再也找不到那个会因为他而停留的身影。
“谢谢。”
这是夏纨蔚对他说的不知道第几个谢谢，两人之间的对话似乎就只有这两个贯穿。
窗户边的花朵已经开放，夏纨蔚托着下巴望向兰花，很美丽，不自觉地因为鲜花盛开而出现笑容，清纯白净的面庞被靳鸿衡用相机记录，自己都没注意到抓拍的这瞬间手指在发抖，美丽的一幕被照到的时刻，心不由颤抖。
咔嚓声让她立马转身，撞进靳鸿衡的眼睛里，微微张着的嘴巴抿起来，“你可以去拍别的同学，我不大喜欢被别人拍。”
靳鸿衡双臂撑桌面把相机放下，睨着她说：“已经拍完了。”
夏纨蔚舒口气，柔美的脸颊放轻松，下巴不再紧绷，“行吧。”
刘蓉则是翻看刚才所拍摄的，不知是不是她错觉，相比较别的同学抓拍，夏纨蔚这几张明显好看许多，似乎是用心才能捕捉到更加细节和漂亮的一面。
靳鸿衡抱臂在身前，见她又在看书，非常吵闹的环境还能够看下去，确实有耐心，自制力也很厉害，比身边人不知道强多少倍。
“行了，都给我安静，吵成这个样子，整个走廊都是你们的声音，下周的考试不重要，一个个都撒欢了玩，大学考上了？”
徐阳的出现让大家热情褪去很多，夏纨蔚迅速反手把书本放到书包里，偷偷摸摸的行为并没能成功塞进去，反而抵着拉链，半天都放不了。
靳鸿衡把书本拿着拎起来，手指触碰到她大拇指的指腹，封面将凹进去的书包一侧往前面推，空隙出来里面都是书本，很快放入，把前面夏纨蔚吓得不敢出声。
徐阳的注意力很快被后面板报图画定住，夏纨蔚有时间回头说谢谢，不过她恰好看见靳鸿衡在悠闲地转笔，速度很快，快到水笔出现影子。
夏纨蔚的谢谢被隐藏在徐阳的鼓励声中，她重新面朝黑板，悄悄地握住左手，刚才被靳鸿衡触碰的地方，好像比其他地方都要烫，这种肢体接触虽然有过，但都是和刘蓉或者父母，现在碰到异性突然摸不清自己为什么心跳加快，这种不寻常和不该有的情绪慢慢地涌上心头。
夏纨蔚双手托着脸颊，不自然地摸着耳朵，边上刘蓉见她脸蛋微红，都红到耳廓这一块，“热吗？我给你把风扇打开吧。”
穿着春季外套，额头微微冒汗，一粒汗珠滴在蓝色桌面，像极了湖面出现小鱼，周围泛起的涟漪久久未褪去。
夏纨蔚摇头说：“不用，不怎么热。”
“那你脸怎么这么红。”刘蓉的话让靳鸿衡抬头，笑声似乎围绕在夏纨蔚身边，手臂一紧，脑袋刹那间变得空白，想起那句关于心动的话语，以及自己面对他的态度，心依旧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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