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一瞬间,霍尔维斯一个响指,水声消散,他失魂落魄地跪坐在折叠梯的观光篮上,手抓着金属围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仿若南柯一梦。
他抬眼,水精灵在水球里望着他,那张素白如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而在不就掐,就在他们手拉手在水球里遨游的时候,他分明是能感觉到对方心情愉悦、甚至是微笑着的。
怪了,他怎么就从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察觉到愉悦这种感情、又是怎么幻视了对方在微笑的?
水精灵看上去甚至没有用来调动嘴角上扬的肌肉组织,她要怎么微笑呢?
折叠梯缓缓下降。
霍尔维斯扶着他从梯子上下来。
双脚重新触碰地面的感觉很好,但不知道是不是身体还在回味那种空游无所依的轻飘自得,他身体很多地方都是软的,使不上劲儿,略有些踉跄,摔倒在了地上。
李途安索性躺下来。
否则失重感如影随形,他像是离开了水被迫行走的鱼一样头晕目眩。
“你听到水精灵对你说话了吗?”
霍尔维斯走到他身侧,微微俯身,问,
李途安闭着眼摇头:“没有,我只听到了水的声音。”
“可是根本没有水。”
李途安睁开眼,直直地望着霍尔维斯。
霍尔维斯站直了身体,背着手,垂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这个角度,霍尔维斯整个人背着光,溺在一圈朦胧的光影中,面容模糊,让人看不清楚表情。
但是就算看清了,也很难猜到霍尔维斯心里在想什么。
他像是包装工整的的精美礼盒,连蝴蝶结倾斜的的角度都经过精细计算,他只会给你展示他想要你看到的。
礼盒充满了目的性和欺骗性,是包装过的虚假谎言。
李途安觉得自己运气不是很好。
他艰难地开口:“你为什么想要复制王茧呢,你想通过王茧得到远古虫豸的力量,然后去征服世界吗?”
霍尔维斯看着他。
李途安正在尝试跳出他的引导,自己掌握主动权。
他主动开启了话题,不再被动地接受知识的灌输,想要知道更深处的东西。
习惯性用言语诱导和逼迫他人的戈让家族成员不只威尔斯一个。
霍尔维斯浅浅地笑了。
他并不直接作答,而是说:“你还没有回答我的提问。”
李途安反驳:“我不想被你牵着鼻子走,公平一点,至少也解决一点我的疑惑吧?”
公平,那是霍尔维斯之前说过的,不是吗?
可是公平这个词向来只有高位者给予地位者,没有低位者主动要来的道理——霍尔维斯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教教李途安这一点。
他并不回答李途安的问题,只是自顾自道:“一般人是听不到水精灵的声音的,除非你有很强的亲水性,或者有精灵族的血统。”
李途安翻了个白眼。
这人完全不理人啊。
霍尔维斯继续道:“但是按理来说,你也不该听到水声。因为这里根本没有水,你进入的也不是水中,而是一种领域,你听到的水声应该就是水精灵的声音,只是你听不懂,以为是水声。”
他笑起来:“这就奇怪了,雄虫不会是混血,所以你不会有精灵血统,亲水性好的人天生擅长游泳,而你多次险些溺水,你怎么能听到水精灵的声音呢?”
李途安有气无力:“我哪儿知道?”
霍尔维斯收敛了笑容,垂眸看着他:“我得到的是两个预言。”
他的语气有些说不出的古怪,慢条斯理的,却又似乎忍耐了很久,每个字都是在齿间研磨过百遍才终于跃出舌尖。
其中一个预言是他成功复刻了王茧。
另外一个呢?
这时候李途安曲起手肘撑起身体坐起来,他试图站起来,但是却被一只鞋尖抵住胸口,止住了他要起身的架势。
棕色皮制的高齿军靴,色泽冷冽的金属拉链边缘熔塑出队伍的编号。
什么样的人会在家里也从头到脚一身制服,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抗枪的似的?
李途安觉得有些头疼,抬眼,对上霍尔维斯的视线。
他垂眸,细密的眼睫投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眼睛。
“你不想知道第二个预言的内容吗?”
霍尔维斯的语气有些可惜,似乎李途安对预言的轻视让他感到遗憾。
李途安觉得霍尔维斯有时候挺烦人的。
这不废话吗?
“我不想知道难道你就不说吗?”
那一开始他说不要霍尔维斯不是也扒他裤子了?这人什么时候听过他的话?
果然,霍尔维斯道:
“第二个预言,圆月未满,石山断崖,血海残尸,灰瞳怪物从天而降……“
他语气平静,一字一顿,李途安越听越不对劲。
“亲吻我,又摧毁我。”
李途安心一凉。
搞什么,霍尔维斯嘴上说什么我们好好谈谈,开诚布公,答疑解问,公平交换,其实是兴师问罪,未雨绸缪,要把李途安这个预言里可能杀死他的怪物处决了吗?
李途安下意识就想要起身逃跑,但是胸口那只脚的力量二次加重,一下又把他给定住了。
李途安抓着霍尔维斯的小腿,想要一把把他掀开,无果,只能警惕地望向霍尔维斯:“……不是我主动的。”
岔开话题并不成功。
霍尔维斯淡淡道:“重点好像是后半句。”
是啊,预言的过程总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开头和结尾——不是,霍尔维斯整个人简直像是一个身体里封印了起吊机的男模,魔鬼的身材,另一种意义上的魔鬼的力量,他怎么摧毁啊!
李途安强作镇定:“你怎么对自己这么没信心?你能被我摧毁?”
这预言是能相信的吗?霍尔维斯一拳就能把李途安脑子砸出坑,李途安拿什么摧毁他?原子弹吗?
这个世界有原子弹吗?
霍尔维斯不置可否,只说:“预言是既定的命运。”
命运——这个词闪过脑子的一瞬间,李途安想起了埃布尔的那句话。
“你仍然不相信既定的命运吗?”
那时候霍尔维斯是这么回答的——
李途安脱口而出:“你不是不相信命运吗?”
霍尔维斯:“我说的是比起不相信,我更憎恨它。”
“都一样啊,你都憎恨它了,别相信……”
李途安话没说完,突然胸口一痛。
霍尔维斯的膝盖骨不知道怎么长得,钻子似的,跪一下感觉能直接戳破李途安的横膈膜。
“我恨命运不代表我不信它,我信它不代表我要对你怎么样,”霍尔维斯跪坐在李途安腰上,他顺手往嘴里扔了一个东西,然后抓起李途安的衣领,道,“我相信你会摧毁我。”
“但我也觉得我会被你拯救。”
话语未来得及结尾,那枚红色晶石被他咬在齿间,然后不由分说地,抵在李途安的唇齿上,联合湿滑潮热的舌,一起推了过去。
李途安真想给霍尔维斯一拳——每次痛感骤起,还没来得及生气就被情潮旖旎裹挟,缠绵沉醉硬是把疼痛包装成另类的快感,这次数多了他要是心理变态成了抖M可怎么办啊!?
谁负责啊?!
霍尔维斯的吻开始得没道理,结束得也干脆利落,退舌送齿,手再一撂,李途安就咣当砸地上了。
李途安躺在地上,面色潮红,胸口起伏不定,他气喘吁吁,眉眼中流露出一种对自己未来的担忧,然后咬牙切齿地憋出一句:“我恨你。”
霍尔维斯不以为意,他用指腹擦了一下下唇,李途安接吻不熟练,像是小狗咬面包,直接给他咬出血了。
“嗯,我相信,”霍尔维斯说,“吃了诚实琥珀,说出的话都是真话。”
李途安从地上爬起来。
“什么是诚实琥珀?你刚含嘴里的那个小石头?”
那玩意儿原来是用来吃的?他还以为霍尔维斯就有些变态的小爱好,喜欢吃嘴子的时候含点什么硬硬的小玩意呢。
“一种叫做「诺」的远古虫,有让人保持诚实的特性,不过以前的人不大喜欢每天说真话,所以这种虫子已经灭绝很久,不过它们的尸体被红色的石蜡包裹保存下来,经过千百年的沉淀变成了诚实琥珀,诚实琥珀保存了一点它们的特性,吃掉诚实琥珀可以在一定时间内只说真话。”
诚实琥珀还是有点用,至少这次霍尔维斯没像之前一样打太极把问题又抛回去了。
霍尔维斯在解释诚实琥珀是个什么东西,李途安忍不住阴沉地盯着他的嘴看。
越想越气,他抬起手背粗鲁地擦了两把嘴唇,道:“有规定这个玩意儿只能嘴对嘴吃?”
“一般建议分成两半用温水送服,”霍尔维斯摊手,“这里没有温水,只有两个人,水分只能来自人体。”
李途安擦得嘴巴痛,整个人心气不顺,刚想说什么,又听到霍尔维斯语气有些惊奇地说:“我也是第一次用这个方式使用诚实琥珀,没想到还真的可以。怪不得每年情人节这个玩意儿就脱销。”
原来大家都这么会玩儿。
把这东西说得跟巧克力似的,李途安:“这东西很常见?”
“钱够多的话,什么都是常见的。”霍尔维斯微笑。
啧,可恶的有钱人。
李途安还在猛擦嘴呢,又听到霍尔维斯说:“舅舅本来……”
李途安高度警惕:“本来什么?”
“……本来想神不知鬼不觉放进茶里给你喝,然后审问你。”
李途安闻言瞥了霍尔维斯一眼。
霍尔维斯确实做到了他说的公平——现在两个人分食了诚实琥珀,确实可以像之前他说的一样,畅所欲言,解答两个人对彼此的疑问了。
“你为什么想要复制王茧?想要掌握远古虫豸的力量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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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庄园迷梦·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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