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毛,你老跟着我做什么啊?”顾宴离挑起锋利的眉毛,眉骨下的狭长双眼微眯,直看向跟在他身后的小白脸,声音烦躁。
“哎,小伙子,你就答应我呗,我一看你就知道你是个学习……”一头白发凌乱,随意披散在肩头,相貌俊秀,穿着一身道袍的白珏还没说完,就被顾宴离打断。
“就是个万里挑一的练武奇才吗?……白毛,你跟我好几天了,我一出门你就跟着我,你也真不怕我报警啊”
戏谑的声音一出,顾宴离终是仔细打量了一番站在自己面前的人,长相年轻,却染了头白发,还爱操着一口老不拉几的老年音,爱好挺独特啊。
说完,也不管身后的白珏如何反应,径直转身走了,他忙得很,哪有那么多时间。
顾宴离作为一个医学院的大一新生,本来不该这么忙的,但他是一个孤儿,忙着赚生活费,也忙着进实验室,着实不算有空。
而这时,右手腕被抓住,是身后的那人,顾宴离实在是烦了,反手就把人抓着他的那只手抓住,将人拉进,一脚踹了出去。
这力气用了十成十,顾宴离对自己的体格还是有数的,那人估计早摔地上了,不过他活该,转身走了。
却不想,他走了快半个小时了,平时早就已经到了食堂,可现在周围的环境还是那么熟悉,是刚刚那个地方。
顾宴离觉得奇怪,他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向来理性,可这会儿,他心里突然有股恐慌,带着不确定的心思,他往前走了几步,却发现他还在原地,真遇上灵异事件了?鬼打墙?
顾宴离四处看了看,发现平时总是热热闹闹的校门口这会儿没人了,满眼清寂,太奇怪了。
顾宴离迅速冷静下来,脑中不停思考着,发现一切都是在他拒绝了那个疑似cos神棍的中二少年后发生的。
他又四处看了看,没发现那个白毛。
他索性也就不管了,直接双腿交叉,坐在了地上的水泥地上。
反正事出有因,以这几天的情况来看,白毛对他还挺关注的,且也不像是什么耐得住性子的人,顾宴离坐等白毛出现。
就算不是白毛搞得鬼,顾宴离一个普通人,又没有什么特异能力,盲目去闯,还不知有何危险,不如守株待兔,总归他现在是这个鬼打墙里的唯一活人,boss会来找他的,不着急。
顾宴离素来是一个随遇而安,冷静理智的人,遇到任何超出意料的事情,分析利弊几乎是他的本能。
果然,在顾宴离闭眼假寐不久后,白毛气急败坏的老年音出现了,“你什么情况啊,顾宴离,你都不慌的吗?就这么坐下了?”
察觉到有温热柔软的东西戳在自己的脸侧,顾宴离抬眼,眼中一片清明。
看向面前的白毛,是他在用手指戳自己的脸,顾宴离抬手拍开白毛的食指。
随即才注意到白毛竟是漂浮在半空中的,只是姿势呈现了一个大字型,脑袋正朝着顾宴离的方向,一双有神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顾宴离,眼里藏不住的惊讶与挫败。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都没有情绪的,一点都不好玩。”说完,盘腿浮在顾宴离面前,眼睫低垂,脑袋也跟着低了下去。
但只过了会儿,短到顾宴离还来不及说话,白珏那独具特色的老年音就传进了顾宴离的耳中。
“不过,不愧是我选中的人,就是临危不乱。”说着骄傲地抬了抬下巴。
顾宴离瞧着白毛这副德行,挑了挑眉。“你把我关在这儿玩儿我,还骄傲上了?”
讽刺的冷质嗓音一出来,白珏不要脸地笑了笑,“那有啥嘛,你是我徒弟。”随机略带心虚的移开了目光。
顾宴离看着他这副模样,冷哼一声,“说说吧,什么意思?”
白珏一听就知道顾宴离要松口,同意做他徒弟了,眼珠子咕噜一转,赶忙介绍道,“我叫白珏,是个修道的,也就是你们常看的各类爽文里的那种术法,御剑飞行,奇门遁甲,风水捉鬼啥的。这不,我七老八十了,就想着找个继承人。”
“所以,你看上了我。”
“那可不,我眼光好吧,我一直都觉得我眼光老好了,嘿嘿。”
顾宴离听着白珏不要脸地自卖自夸,没理他,没想到他实际年龄还真是他那嗓音条件啊,心下吐槽,面上只静静地说,“那我要做你徒弟,你才放我出去了?”虽是询问的语气,却是用的陈述句。
“那你就是我徒弟了”白珏毫不心虚地看着顾宴离的眼睛说出了这句话。还在心下腹诽,果然,还是得逼一把。
早知道这么有用,早用了,还白白浪费了这么几天,还被踹了一脚,受了伤,太不值当了,顾宴离那一脚用了十成十的力,他一时不察,现在还疼着呢。
不过,万物有灵,自有其运转深意,无须多管。
顾宴离表示,活该。
“徒弟,咱也不要啥拜师礼了,咱不整那些虚的,你请为师吃顿饭呗,你师傅我快饿死了,好几天没吃饭了。”
顾宴离再次震惊于白珏的不要脸,斜睨了他一眼,径直站起身,拍了拍手上不小心沾染的灰,只一味往前走。
白珏不明所以,他徒弟啥意思啊,他是真三天没吃饭了,本来他这一趟是要去灵山的,那边的结界需要加固,但茉桑突然给他发消息,说是已经解决了,让他不用来了。
他也乐得自在,就在箩城好好玩了一通,没钱了,然后遇到了他徒弟,死缠烂打三天,他真的好饿。
“跟上”顾宴离半天没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他那刚认的不着调师傅还愣在原地,他不得以出声提醒。
见白珏满脸笑意地跑了过来后,才继续朝着学校食堂方向走去。
顾宴离孤家寡人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愁,他对玄学这一类的事情还挺感兴趣的,而且白珏缠了他三天,虽然最后手段不是很好看,但诚意是有的。
此后,顾宴离便跟着白珏学习道法,时间一晃十年。
空寂的山间空地上,顾宴离双手结印,骨节分明的大手迅速变换着形式,突然,左手食指中指并拢,指向他正前方百米远的石块,砰的一声,石块应声而裂。
顾宴离收回手,气沉丹田,双手成掌向下压至盘膝而坐的膝盖上,睁开了一直闭着的眼睛,眼中光华一闪而过,一双上挑的丹凤眼中净是欣喜,勾唇一笑,他又突破了一层。
顾宴离在拜了白珏为师后,慢慢了解到如今的修界对修为的境界划分为炼体,入门,小成,大成,大成大圆满,宗师。
经过十年的刻苦钻研,顾宴离已然成为了一名合格的胸外科医生,修为也来到了小成。
听老头说,这已经是天赋异禀了,现在大环境不好,灵气枯竭,有人一辈子都没跨过炼体这个坎,更别提顾宴离这么多年还需要兼顾学业。
顾宴离起身,双手结印,唤来一竿青竹,身影如风飘逸,跳上那一段竹节,快速朝着灵山而去。
不久,顾宴离便看到了灵山山顶上的情行。
灵山是一座地处龙穴之上的山,背靠高山,面临水源,左右有青龙,白虎两座护卫山相护,山顶上有如被横切了一刀,开阔平坦,是一处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
在山顶中央,有一面高达十米,宽一米的巨大铜镜,铜镜通体泛黄,一股古朴意味扑面而来。
铜镜前,坐着他师傅,正在打坐。
白珏还是顾宴离初见时那般形象,白发潦草,一身灰蓝色道袍,面容俊秀。只是头上戴了个帽子,一顶绯红色的遮阳帽。
顾宴离控制竹节停下,落地,走近,一气呵成。
他对他师傅这形象也习惯了,外表不拘小节,对很多东西也不是很在意,也称得上是淡泊名利,就是审美堪忧。
“老头,你还没算出来啊?”顾宴离坐到白珏旁边,侧过头问他。
白珏一听这话,就受不了了,睁开眼睛,白了顾宴离一眼,“臭小子,没大没小”
调整了一下坐姿,右手肘撑在旁边的顾宴离肩膀上,才吊儿郎当地开口,“算出来了,就是……”白珏抿唇,欲言又止,话在嘴里过了一道,却不知为何,说不出口,有种顾虑在心底没由来的滋生。
顾宴离瞧他这样,恍然想起,上次他大学毕业时,老头带他去酒店,跟他说都毕业了,就不回寝室睡了,好好在酒店睡一觉,明天赶回道观,老头也是这样欲言又止的表情……
结果刚到酒店前台,前台就拿出了老头的消费账单,让他付钱,敢情老头是来拉他结账的。
顾宴离看着在他身后还在用手指指着他的老头,气笑了。一看顾宴离在看他,白珏赶紧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顾宴离。
最终,顾宴离还是付了钱,他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自从他当上了老头的徒弟,什么好吃好喝是没有的,被老头坑去付钱,做苦力什么的是经常发生的。
顾宴离感觉自己一个人养两个人。
明明老头做一场法事或者随便帮人看个风水,就可以赚得盆满钵满的,但他偏偏不去,让顾宴离去,还有事没事去消费,主打一个随心。
逼得顾宴离疯狂学道法,赚钱养家。
不过有一年见顾宴离实在拿不出来学费了,老头就自己去帮人看了个风水,给顾宴离交上了。
只能说,徒弟是要嚯嚯的,师徒情深也是真的。
顾宴离还没说什么,白珏就凑近顾宴离耳边说道,“宴宴啊,师傅平时对你还是可以噻”
顾宴离瞟了一眼白珏,“让我打工养你吗?”
白珏一阵心虚,但面上丝毫不显,“那不是锻炼你吗?你看看你现在,厉害的”声音是理不直气也壮,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神态。顾宴离不想说话,只拉开白珏放在他肩膀上的手肘,眼睛却是一直盯着白珏。
白珏一见顾宴离这一幅沉默的模样,突然说不出话来了,见他还看着自己,突然眼神飘忽,止不住地下移,不敢看顾宴离眼睛了。
顾宴离一看他这样,也无奈,老头虽然很不着调,但对他确实挺好的。
有一回,顾宴离想着治他,就没给老头钱,搞得老头以为他没钱了,眼看顾宴离开学在即,就赶紧接了个看风水的单子,给顾宴离赚学费去了。
老头还一直以为是自己那段时间花钱花得太多了,之后不仅没再那么大手大脚过,还给顾宴离打了一个学期的工。
顾宴离被告知学费已经交了的时候,脸上惊奇,随之无奈一笑。
那一学期,老头一直在外给人看风水,做法事,得了的钱全给了顾宴离,自己两袖清风,分文不剩。
老头身上一直都没放什么钱,之前据说是放银行卡里,但他把自己密码忘了,嫌麻烦,懒得改,就没去取过钱。一直都是赚了多少就在身上放多少,没了又去赚。
后来这笔钱就放到了顾宴离的银行卡里,钱也由顾宴离赚了。
顾宴离有时候想着他和老头这关系,还真有点像不着调但靠谱的爹和被迫养家的儿子,每次一想到这个,他就忍不住笑。
顾宴离回过神来,看着老头说了一句,“又怎么了?”
白珏一听就知道,顾宴离同意了。
“宴宴,果然是我亲徒弟,师傅给你找了个老婆”
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声音响起,顾宴离刚还算是柔和的脸突然降下一堆黑线,“什么意思?你给我包办了个婚姻?”咬牙切齿,果然,就不该给老头好脸。
“哎,没呢没呢,还没定下来呢,就是老婆得你自己找,但你应该是可以找到的。”说着,给顾宴离指了指身前的铜镜,“喏,你老婆就在里面了”
顾宴离牙都要咬碎了,“老头,这封印都多少年了,也一直在加固,没出过什么事,我去灵界做什么”
“哎,那不是,我算到你老婆就在里头呢”
“什么”
“就在里头啊,你师傅的本事你还不相信”
顾宴离当然信了,白珏的名号在整个当代修界都是顶顶有名的,每天不知多少人来找他帮忙办事。
可姻缘二字,顾宴离属实想不到,他从未喜欢过什么人,对人的情绪也一直淡淡的。突然冒出来这么一段姻缘,他连喜欢这种事都还没想过,竟就有了段姻缘。
看着顾宴离有些恍惚的脸,白珏知道,他这徒弟,早晚会动情的。
一切事理早已有迹可循,天机二字可不会骗人。
说完,也不管顾宴离的表情了,手上结印,铜镜开始掀起了了微波,其中伸出了一只手,莹白如玉,修长如削。
白珏一把拉起顾宴离的手就放在了那只手上,那只手察觉到有东西抓住了自己的手,手合拢,拉进,顾宴离整个人来不及反应,被一股大力拉了进去。
“宴宴啊,记得找个漂亮老婆回来一起孝敬师傅啊”白珏欠揍的声音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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