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他没能睡，某些人不让他睡。那天晚上具体怎么样，高策不记得了。他只知道，那次疼的刻骨。
第二天一早，他们便赶往蜀山——高策找店家打听过，冰是以蜀山为中心一路扩散，从而封了那么远。
如若这是一个阵法，找到阵眼和布阵者，即可破阵。
如若这是一个局，就按照局中发展走一遍，找到布局者未了的心结，解开心结，即可破局。更甚者直接入局心，不用解心结，可以直接斩灭心结。大部分时候，心结是兽或别的活物，魔物。
高策觉得，冰封一事应是后者。
他们步子很快，转眼，已经到了蜀山半山腰。
高策这一路，都是被楚锦背上来的。疼，真的太疼了。高策这一路被楚锦背着，高落离把楚锦死死盯着，脸色铁青。梁北苏生性好说，一路说个不停，一会抱怨，一会又给自己加油打气。
看着高落离，高策有点心疼。
他也心疼他自己，竟然会爱上一个禽兽。不，楚锦禽兽的不如！禽兽还知道疼老婆，他不会，他只会发骚。
又往上爬了一点，梁北苏提出了休息。高策不敢坐，那太酸爽了。操，想都不能想，又他妈开始疼了。
他靠在楚锦身上，想趁着他们休息的时间，好好打量打量这座山。
闭上眼，一缕游丝寄到风中，随风，游山。
山冰封的并不是很厉害，相比山下，这里不像冰封，倒像是下了一场雪，雪融化，化作雪水，然后被冻住。这里到处都是薄冰。
大致看了一下，山上与山下截然两样，这里的树不像山下那版，已经凋零，凋谢。这里的树就像府里那颗桃树一样，花开的很美。
这就奇怪了，若这当真是一个局，按理说这里理应是一副生灵涂炭的景象，怎么会有花。若这是一个阵，可这里没有布阵的痕迹。这里只有，嗯...有些许魔的痕迹。怎么会？谁有这么大的能力？封了方圆十万里，只有他们来时那一条路勉勉强强没被冻的那么厉害。就算是魔...就算是楚锦，哪来这么大能力。
“哥，哥，走了。哥，走啦走啦。”他好像听见有人在叫他，声音很模糊，好像是落离吧？奥，是落离。
睁眼看了一眼，不是落离，是楚锦。
他应了声好。慢悠悠爬到楚锦身上。
“嘶——”他扭了扭腰。不舒服还疼。
忽地，身下传来一声道歉：“对不起。”
“什么？突然道歉做什么？”
“对不起，我把你弄疼了，对不起。”
奥，原来是为了这事啊。
“没事儿，不疼，乖，走吧。”
这畜生终于有点禽兽的样了，啊不，这禽兽终于有点绅士的样了。
他现在很欣慰，楚锦终于出息了。
“放我下来吧，不至于一直让你背着，不是很痛了。”又爬了一段路，高策怕楚锦受不住，到底还是太心疼他了，让他把自己放下来。
楚锦沉默着思索了一下，蹲下身，轻轻把高策放了下来。
担心地问：“没事吧？站得稳吗？还是我背着吧，不然该摔着了。”
高策嗤笑：“我又不是蹒跚学步的稚子，这么担心做什么。”
“可是你会痛啊，我知道我昨晚是什么样的。就像魔鬼一样。可是，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为什么啊？对不起，对不起。”楚锦搂着高策的腰，红了眼眶。
他也知道心疼了，可是，他再委屈下去，高策该心疼了。
“别哭，把眼泪忍回去。不许哭，你哭了我还要心疼。我不疼，不疼不疼不疼...”
他就这么抱着他，搂着他的腰，随他哄了好久好久——至少他觉得这是好久好久。
他不信，不信他真的不疼。他看见血了，肯定很疼很疼。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这是兽性大发么？他觉得，那是他从策儿心里剜出来的血。
还有上次手臂上的伤，好是好了，但是留了一条疤，很丑的疤。他害怕他留疤，高策偏偏有满身的疤，他的皮肤很容易破，破了就容易留疤，他不想要他再留疤了，哥说，疤多的人，都是不幸的人，可怜的人。他不想要策儿不幸。
围着山跑了一圈，嗯，梁北苏跑的，高落离圈的，另外两个坐在原地等着他俩汇报。就，挺不要逼脸的，但是这个提议是楚锦提的，和高策无关。
梁北苏表示：好累，累死我了。凭什么就使唤我们俩？
高落离表示：好气，气死我了！凭什么他和阿兄一起！
“大殿下，后山...后山有座庙，庙里祭的是，叫什么...”梁北苏一口气没喘上来，扶着高落离喘半天。
“祭的是柏华。”高落离接上。
高策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奥，我也猜是他。”
但是另外两个就很懵，齐声道：“什么？”
高策解释：“这一带山多，雨大，山灾自然也多。柏华是雨神，拜雨神，求太平。”
楚锦轻轻哼了一下，很不屑的样子。
“但是阿兄，后山那庙里的柏华和神图册上的柏华不太一样。”
“啊？我去看看。”
“你别去了吧？”
“没事，我可以。”
高策看着那神佛，陷入了沉思。
这他妈哪是有一点点不一样，完全是两个人吧？
柏华哪有这么，这么丑？
“落离呀，你从哪看出来这是柏华的？长得完全不一样啊。”高策问。
“门匾上的。”
高策退出去看了看，还真是。也不知道这尊雕像是谁刻的，真丑。虽然这么说不好，但是真的很丑。
“阿兄，会不会是这雕像在作祟？”
“不可能，若它真的有了灵识，第一件事应该是修其身，怎么会下这么大的手笔封了那么远。”
“不一定，它不知道吃了多少年的供奉，修一副好的灵识不难。”楚锦说。
高策沉思，楚锦说得对，它想修一副好的灵识的确不难，可是，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就算修了那么多年，灵识修的再强，那它冰封的目的是什么？这对它有什么好处？
“应该不是它。等等，我试试。”高策抽剑一剑挥在那巨丑无比的柏华上。并没有发生什么。
“去山下看看吧。”
于是，他们来到了山下。
但是查了一天，什么也没查出来。当地的人还说，山上那庙是去年刚立的。高策觉得这次没那么简单了。
最后回了房里，还是一脸懵逼的样子。
楚锦看着他，突然大叫起来：“哎呀呀呀呀，一个破花瓶，哪里有我好看？你别看它了，看看我好不好呀？”
高策没有理会他，或许是没有听见。只是静静的发着呆，像中了邪一样。
“你理理我，哼。”见高策还是没有理会自己，楚锦也没继续说下去。只是坐到他身边，托着腮，垂下眸看着他。
可是楚锦本就是耐不住静安的性子，憋不了多久，起身弯腰搂住高策，问他：“还疼吗？”
这次他终于有了答话：“没早上那么疼了，但还是挺疼的。你昨晚怎么了？使那么大劲，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那也不用……”
高策没再说下去，因为小哭包已经开始掉眼泪了。
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委屈巴巴的说：“那你为什么不说呢？为什么不叫停呢？我不想要你疼，你不要疼好不好？呜呜呜呜，不要你疼，呜啊啊，你不要疼。”他越哭越凶，到最后，变成了哇哇大哭。
高策搂着他的脖子，没有安慰他，只是静静地搂着他。
等到他哭好了，才一点一点，擦去他脸上的泪水，不断地吻他的眉间，不停地说：“不疼的，不疼的，你不要我不疼我就不疼了，没事的，亲爱的，我不疼了。我答应你，我不会再疼了，你也答应我，不哭了好不好？”
这会轮到楚锦不语了，他靠在高策颈间，只是轻轻抽泣，然后静静嗯了一声。
彼时没有蝉鸣，只有窗外寒风的呼啸声，和窗内小小的抽泣声。
彼时他含泪可怜的眸下，是无法磨灭的野心。
可是楚锦正经不了一会，不哭了嘛，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于是他说：“我想喝酒。”
高策：“刚刚还哭着呢，现在就好啦？少喝点，别喝多了。”他撂给楚锦几个铜板。
“你不跟我一起去吗？和我一起去吧？万一我喝醉了，你好把我带回来。”
“好叭。走吧。”
于是他们俩那天喝了很多酒，两个人都醉了，好在还能找到回房的路。
那夜雨下得很大，雨水打在并不平坦的路上，汇成一条小小的溪流，或许对那些细小的生命来说，那是汹涌澎湃的。
第二天高策醒来身旁并未见楚锦的身影。他以为楚锦是已经下去了，便收拾收拾起来了。
但是他并没有看见楚锦，连同高落离带梁北苏。三个人他都没有看见，不见踪影。他去问了店家，店家说没见他们几个出来。
真是奇了怪了，这群人一大早能上哪去。走了也不打声招呼，真把他当成弱不经风的富家公子了？要风他也是玉树临风，怎么能是弱不经风呢？来的时候都来，结果又把他一个人丢着。
他带着一肚子火气，风风火火出了门。
从早上睁眼开始，他就觉得胸口闷闷的，好像有什么事，压着他，叫他难受。
他走在街上，并没有看见他们。
心脏猛的抽痛，他捂着胸口蹲在了地上，微微颦了颦眉。那种不好的预感，愈发的强烈。
“哥！哥！京城，京城出事了！”高落离推开人群，一边跑一边叫。
高策忍着疼，站起来扶住他问他怎么了。
“京城出事了！娘传信来说，魔物突然作祟，京城已经毁了大半！还好有刘大哥在，不然京城就沦陷了！快回去吧！”高落离央求地看着他。
高策觉得，真的要痛死了。
“魔，魔族？怎么会？楚锦他不是一直……”他没再说下去，楚锦消失过很多次，“不可能的，怎么会呢，不可能的。”
啊，什么时候，他看到有这样的画面呢？多久之前了，他记不清了。但是，这次，比上次还要疼，他的心好疼啊。好疼好疼，心脏像是被一寸一寸的划开，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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