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梅园,朵朵寒梅迎风绽放,园中尽染着梅香。
梅树下,女子青丝舞动,她手握长剑,剑身游转,随心舞动,一道道刺目的剑光伴随着轻微的铮鸣,似在道尽心中不甘。
陈清竹走到园中,便见到这样的场景,他顿住脚步,痴痴的看着那眼里只有剑的女子,无人看见他眼神里含着的深情。
叶惊秋这几日呆在侯府,闲来无事便在院子里练剑。
胆敢小瞧自己,谢云染,总有一天,我会打到你跪在我面前为止。
一套剑招练下来,陈清竹回过神来,他脚步一动,叶惊秋这才发觉来了人。
她收了剑,往亭子里走去。
“清竹,你又来了。”
白雪落在她的青丝上,陈清竹想伸手替她拂去,却知道,这不是他能做的事情:“来看你。”
这几日,陈清竹时常过来探望她,许是父亲派他来开导自己。
他从未提过谢云染一句。
见她脸上总是愁眉不展,特意挑拣些军中事务与自己讲述。
好让她不至于日日专注练剑。
陈清竹动作娴熟地倒着热茶。
一时间,叶惊秋将心之所想脱口而出:“清竹,几年未见,没想到你已在军中为父亲献谋划策。”
她握着手里的剑,感怀道:“明明你我二人年纪相仿。”
而我...却因为只是女子的身份,父亲将我草草嫁人。
只因为我是女子吗?
陈清竹连忙解释道:“无关男女,我家中双亲已逝,自然无人操心。”
他早已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以至于叶惊秋心怀愧疚地看着他,却没能从他眼里看出任何哀伤。
你有侯爷替你筹谋,有家人为你打算,若是陈家还在..自己的父母还活着..
那过两日娶她的当是自己才对。
藏在衣袖下双手早已紧握成拳,指甲嵌在掌心,印下深深的痕迹。
“阿晚。”陈清竹唤着她的小名,眸光闪烁一脸郑重道:“若是不想成婚,我就带你走,如何?”
叶惊秋只以为对方在说笑。
她哪里明白对方心中所思,顺着打趣着。
“不如让我回三台阁去,再练个几年,我保管什么谢家什么辽军,都不在话下。”
“也不知大师兄能否打得过谢云染。”
“我是认真的。”陈清竹低声说道:“我会想办法送你出去。”
走,又能去向何处?
望着天上缓缓移动的浮云,她从未羡慕过那样的自由。
因为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成为云城赫赫有名的女将军。
而不是一个逃婚四处躲藏的小姐。
叶惊秋心里叹着气,陈清竹眸光幽深了几分。
父亲知道她不会走,侯府连看着她的人都未曾安排。
不经意间,她瞥见回廊里一片玄黑色的衣角,是谢云染来了。
叶惊秋忍不住想着呛那人两句:“谢云染入赘到侯府是为利益,与我而言是浮云梯。”
待到来日事成之后,便可一拍两散。
“清竹,不必为我担忧。”
陈清竹欲言又止,想要开口再劝上两句,却在下一刻被来人打断。
身后传来谢云染的声音:“陈清竹,日日来找我未婚妻做什么。”
站在暗处的他,踏着步子,不紧不慢,缓缓踱步而来,外头的光打在他身上,地上影子拉得斜长,眼角轮廓分明,将周围扫视了一圈,带着一身寒气绕到叶惊秋的身后。
他眼神锐利,透着寒光,紧紧盯着对面的陈清竹:“没想到,竟然是想拐走她,你说,你对她藏着的想法不知叶将军是否知晓?”
谢云染故意拖长尾音,透着戏谑,眼里促狭之意。
陈清竹听闻后身形一晃,眼里全是对谢云染的恨意。
当年陈家一夜之间满门被屠,仅留下陈清竹一个活口。
传闻,是钟梧一族,谢云染的父亲带领着族人动的手,虽说那时候谢云染也不过是个孩童。
但灭族之仇,又岂能不恨。
叶惊秋看不惯谢云染的冷嘲热讽,这人没事,好端端的来她这作甚。
“清竹和我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他不过是不忍我做自己不情愿的事情,你一个未婚夫又会懂什么?”
“不情愿的事?”
谢云染说完嗤笑一声,满不在乎的耸了双肩。
“叶惊秋,你又明白什么呢?”
撂下这不清不楚的话,谢云染便转身离去,连个眼神都没给,不愿多待。
只留下她和陈清竹二人,他紧紧抿着嘴唇,眼里晦暗不明。
叶惊秋连忙宽慰道:“这人性子真是阴晴不定,等他拿到想要的,会自行离去,你不必替我忧心。”
陈清竹脸色渐缓,心中还是不放心:“但愿如此吧。”
自那日后,谢云染和陈清竹都不曾来过北平候府。
很快,便到了上元节,叶惊秋同谢云染成婚的日子。
新年刚过,侯府又热闹起来,红绸挂满指头,丫鬟小厮们脸上都挂满了喜色。
“没成想,阿晚妹妹也这么快出嫁了。”叶家二小姐正在妹妹的闺房里为其添妆。
叶惊秋头戴凤冠,黑发如瀑披上喜服,丫鬟妆点她白皙的脸颊。
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叶惊秋身上从未穿过如此繁复的衣裳,顿觉行动不便。
林素见女儿这服模样,转过身,瞧瞧拂去眼角的泪:“阿晚,娘对不起你。”
没过多久,谢家接亲的队伍已到侯府大门。
侯爷亲自出门相迎。
巷子里,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迎亲队伍,十分热闹。
谢云染站在最前头,身后是江谢家晚辈,同他一起来接新娘子,只是不见与他交好的江家少主,江宁。
陈清竹告病未曾出现,想来是不愿见到谢家人。
直到手搭在谢云染手上,叶惊秋才有了自己将要成婚的实感。
盖头之下,她瞧不见谢云染脸上究竟是何表情。
想来,也是一副不情愿的模样。
在被遮挡的视线下,她只能瞧见谢云染衣服的下摆,不再是常年的玄黑之色,而是艳艳灼红。
谢云染牵着她的手,十分温柔,不像是平常那样总是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之感。
喜婆的吉祥话一路走一路唱,叶惊秋的脚刚要踏入喜轿。
“且慢——”嘈杂的人声里,叶惊秋清晰地辨认出,来自陈清竹的声音。
原本以为他不会出现的叶衡脸上露出讶然。
“侯爷,不可将叶小姐嫁给谢云染呐。”
叶惊秋连忙掀开盖头,瞧见跪在父亲面前的陈清竹,上身挺拔,虽跪着却不折风骨。
父亲正一脸怒色看着他:“何故惊扰小女婚事,陈清竹,今日你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就按照军法处置。”
陈清竹跪在地上对着侯爷朗声说道,像是要说给在场的所有人听:“侯爷,您不奇怪吗?钟梧一族向来团结一心,可今日谢少主婚礼,柳家却一直不曾出现。”
众人纷纷看向谢家,在等谢云染开口。
谢云染却不理会众人目光,眼神一刻也没离开自己的新娘。
妻子的杏眼明亮清澈,毫不掩饰地审视自己。
陈清竹脸上闪过得意之色,看向一旁的谢云染的眼神,他瞳孔皱然一缩:“我查到消息,钟梧柳家暗地里已投靠辽国,此次谢家求取小姐,怕是居心叵测,另有所图。”
陈清竹站了起来指着谢云染,随后看向身着红衣的叶惊秋,眼里是藏不住的欣喜。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惊的嘴巴都合不拢。
就连叶惊秋也为此感到震惊,父亲这是..要反了?
身旁的人紧紧握着她的手,像是在告诉她,莫要担忧。
叶衡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波澜:“此事我早已知晓。”
“什么..”陈清竹一脸错愕,惊得瞪大眼睛朝谢云染看了过去。
谢云染在一旁冷冷地嗤着笑:“柳家确实背叛钟梧到了辽国,江谢两家打算去清理门户,正好叶将军也有这打算,不过是借力罢了。”
叶衡顺势对在场的各位保证道:“大家可以放心,钟梧谢家已站在我们这边。”
原来,前些时日,钟梧柳家不知什么原因,暗中投靠了辽国。
中秋之夜,柳家主领着自家人,打算趁着夜色离开钟梧,为了能够顺利离开,宴席之中给江谢两家人,下了致命毒药。
好在发现及时,只有少部分人中了毒。
其中江家少主,江宁也不慎中毒,危在旦夕,族中长老施尽万法为其续命。
柳家如愿顺利离开,而钟梧一时之间内部混乱。
花了好些时日才稳定下来。
然后,便发生了谢云染上叶家求娶之事。
陈清竹犹不死心欲上前问她:“阿晚,我知你不愿嫁给他,不若同我走吧。”
一时间,四周的视线都聚向了叶惊秋,其中有一道目光尤为灼热,是站在她身旁的谢云染。
她按住谢云染的手,深怕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不顾一切对陈清竹动手。
“清竹,我愿意嫁的,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不会随你走的。”
陈清竹没再说什么,谢家人打算拦住准备离开的他。
谢云染摆了摆手,底下的人没在继续动作。
阳光把陈清竹的影子拉的很长,留下他颓丧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侯府巷子里。
婚礼照常进行下去,她到了钟梧,同谢云染拜了天地,成为了一对夫妻。
说起来,她与谢云染也算是自幼相识,那时陈家还在。
后来,陈家出了事,只留下了陈清竹一个活口。
外头传言是谢家动的手,谢家主也不出面否认。
自那以后,叶惊秋便很少见到谢云染。
只有在随着几位师兄外出办事时,与他遇上过几次,总是不欢而散。
没成想,会有这样一天,自己坐在满屋喜色的婚房中,对面会是谢云染,他的脸上被酒熏的微红,眼前迷离,痴痴的望着我。
一副要与她厮守终身的模样,演的真好。
“谢云染,如果只是为了救人,倒是不必与我假戏真做。”
江宁身中剧毒,药石无医,可她在拜完堂后,悄悄走到前院,清楚地瞧见江宁来找了谢云染。
叶惊秋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林素的父亲是神医,当年给了她两颗药,据说就算是阎王来了,也能续上十日性命。
也许父亲是以此来要挟谢云染同自己成婚的。
他的眼神骤然变冷,神色清醒后脸上的红润散去,笼罩了一层寒霜:“那时自然,叶小姐放心,为了去辽国揪出柳家,我暂时不会背叛叶家。”
对于谢家她从不敢有信任,随即试探道:“倘若在此之前,江宁不慎殒命呢?”
谢云染听完后像是彻底被激怒,眸中闪过片刻杀意,随后叶惊秋的脖子被他掐着,身体被他压在榻上。
他在叶惊秋耳边咬着牙说道:“若是江宁不慎殒命,灭了柳家,便算是为其报仇血恨。”
趁对方不备,叶惊秋抬腿,准备将人一脚踹下床去。
不料,先被对方预判动作,谢云染的另一只手伸了过来,将她抬起的脚按了下去。
她出言讥讽道:“没想到你一个杀手,倒也重情重义。”
谢云染听完后眼神微眯,嘴角挂着笑意:“你除了身份好一点,功夫差了些。”
“我与你没什么不同,都是为了自己。”
一听到这人说我功夫差,她就来气。
他是不知道外头有多少人羡慕自己这一身功夫拳脚,就连师父也说我有武学天赋。
怎么到了他谢云染口中,会差?
不过是比自己多练了两年。
早晚有一天,谢云染会成为自己的手下败将。
见她气到脸颊鼓起,一脸不服气的模样,谢云染无奈的笑了一下:“歇息吧,叶惊秋。”
眼睛感到一阵凉意,谢云染的手覆在她的脸上:“你为百姓,我为利益,你是将士,我是杀手,终究还是不同的。”
一旁的喜烛噼啪作响,燃着的光打在他的脸上,不得不说,他这脸生的倒是真不错,若是做些其他行当,怕也是个中翘楚。
心底有个声音在提醒自己保持清醒,可不能被他的样貌冲昏头脑,可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嘴边。
“谢云染,你生的如此好看,你说,外头的姑娘要花多少银两,才能与你共度良宵?”
谢云染眼神微暗,声音哑了些:“叶小姐,我说的这些,是希望你能明白,你我不是同路人,而不是你一脸欢喜地问我,多少银两才能同我行鱼水之欢。”
谢云染凝望着我,眸中某些情绪翻腾,最终还是闭了眼,在睁开,眼里的**呼之欲出。
叶惊秋只感觉面上一烫,内心慌乱,刚要说些什么,谢云染便吻了过来。
大红色帷幔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扯下,上头挂着两串铃铛,悠扬而缠绵。
就这样,两人纠缠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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