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岁岁至今仍看不懂孟听禾,更不明白对方目的何在。
就比如现在,她被单独邀去享用茶点。
没错,是单独,只有她一人,其他人全被拒之门外。
怎么看都像一场鸿门宴,但却也是个好机会,她必须得赴邀。
没关系的,她无所畏惧。
经过层层守卫,颜岁岁来到了相邀的楼阁雅室内。
只见紫檀木桌上像模像样摆着几碟精致点心,而孟听禾正悠然自得煮着茶,直至听见有人入内才停下手中动作。
她好整以暇笑着邀颜岁岁入坐:“颜姑娘来了?坐吧。”
颜岁岁坐在对面默默打量。
孟听禾则屏退左右,为她斟了茶:“新到的龙井,尝尝?”
颜岁岁道谢接过,轻轻摩挲起茶盏,稍稍停顿后小口啜饮起来。
孟听禾眼眸流转,又夹起一块点心给她:“这是我特地让膳房准备的,再尝尝?”
颜岁岁:“……”
她嗅到了股浓浓的阴谋气息……
颜岁岁放下茶盏,沉声道:“茶我已经喝过了,有什么事我们不如直接敞开了说。”
孟听禾轻叹道:“啊呀,一定要有事吗?我就不能只是单纯地想请颜姑娘吃顿茶点吗?”
颜岁岁笑不及眼底,脸上写满“你看我信吗”的表情,而孟听禾也保持着虚假笑意,二人平静对视下满目交锋。
过了许久后,颜岁岁夹了同样的点心给孟听禾:“既然这点心是‘特意准备’的,那怎么只能就我一人独享?”
孟听禾垂眸看着点心,凉嗖嗖道:“怎么?颜姑娘这般谨慎,可是怕我在里面下毒?”
颜岁岁轻笑一声:“你误会了,我只是觉得好物要分享而已,若我真怕有毒,这茶大抵也不会喝了。况且,你也没理由下毒,不是吗?”
孟听禾瞬间来了兴致:“哦?说说看,我不会下毒的理由。”
颜岁岁漫不经心:“这里是你的地盘,若真想要我命,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的。”
孟听禾挑眉:“那你方才在犹豫什么?”
颜岁岁笑吟吟道:“就准你考验我,不准我考验你了?”
孟听禾故意施压:“好一个‘就准你考验我,不准我考验你’,在我的地盘你竟敢反客为主,还当真是放肆。”
颜岁岁不卑不亢:“不可以吗?我觉得我们现在可是平等的。”
孟听禾眯起眼眸表情犀利,颜岁岁则面无波动大胆迎上。
又是一阵交锋后,她突然纵声大笑,颜岁岁举起面前糕点直接对过去:“随一个?”
孟听禾终于举起糕点与她碰了碰:“那便恭敬不如从命。”
用过点心后,孟听禾带着颜岁岁来到画台,她随性抽出张宣纸在上作画:“其实我今日是来邀姑娘鉴画的。”
颜岁岁知道绝不可能是单纯鉴画那么简单,所以只是安静看着。
果不其然,画作到一半,她脸色也跟着一变。
虽然有细微差别,但她还是立刻认出那是同声符的图案。
孟听禾:“颜姑娘既为修仙之人,那可识得此样式的黄符?”
颜岁岁:“嗯,是用来护身的。”
孟听禾:“……”
孟听禾意味深长:“哦?那为什么书籍上说此符是用来传声的?是编书人写错了?还是我记混了?颜姑娘,既然你说了我们是平等的,那我敬你几分坦诚,你是不是也应该还一些?”
她这副模样明显是铁了心要摊牌,所以颜岁岁也就不再多掩饰。
“没错,它确实是用来传声的,你既早已知道为何还要问我?又为何还要将那符带在身上?”
“因为……很有趣啊。”
“很有趣?”
孟听禾露出愉悦的表情:“是啊,我就是忍不住想看看你们到底要做什么,别跟我说是出于什么道义。”
颜岁岁捉摸不透她的目的,但仍选择坦诚:“道义二字的确担不起,我可不敢给自己扣高帽,但想要解决朦安城的怪象却也是真。”
孟听禾对颜岁岁的答案还算满意:“告诉我,你知道多少?”
颜岁岁故作狐疑:“说出来会被灭口吗?”
孟听禾弯起眼睛:“你觉得呢?这里可是我特意避开其他人,专门挑的风水宝地呢。”
懂了,这是老底都要掀翻的节奏。
颜岁岁直接交付自己的猜想:“城主早非城主,而朦安城的怪象也皆出自他的手笔。”
孟听禾鼓起掌来连声夸赞:“真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颜岁岁心头一颤:“别用这种奇怪的说法……”
孟听禾笑眯眯道:“要听故事吗?”
颜岁岁头挂黑线:“我可以不听吗?”
孟听禾耸耸肩:“当然不可以。”
于是,故事强制开始。
孟听禾虽为世家女,但她幼时却过得一点都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凄惨,只因她是卑贱的庶女,而她的生母也同样低微,原是府中侍奉大夫人的婢女。
没错,说难听点,她就是那个老爷醉酒而一时兴起的产物。
所以,从出生起她便被视如草芥、遭人唾弃。
尤其是大夫人,三天两头总会找各种理由惩罚苛待,还骂她是贱人生下的小蹄子,兄弟姊妹们也总把她当软柿子来拿捏肆意欺辱,府内的下人们多半见风使舵,也便从不把她当主子看,冷嘲热讽、敷衍糊弄那是家常便饭。
但孟听禾并没有因此自卑而跌入谷底,反倒是如野草般横生,坚强地活着。
她的生母整日以泪洗面、日渐消瘦,常念叨着:“要是当初没来这里,而是随着长姐一起经营医馆就好了。”
孟听禾听不太懂,只是大概知道除了母亲还有姨母。
七岁那年,孟听禾的母亲因郁郁而终去世了,于是她几乎成了没人要的野孩子。
直到她的姨母前来收尸。
孟府本身是不准的,但耐不住她姨母撒泼耍横、态度强硬,甚至扬言要报官,孟府嫌麻烦更不想平白无故惹一身骚便由她去了。
那是孟听禾第一次见到她母亲口中的长姐。
所有人都说她姨母是个不讲道理的泼妇,可孟听禾却觉得她姨母像个英雄,坚韧而锐利,让她看到了希望。
她想捉住眼前的希望。
于是孟听禾勇敢向前,用力捉住了谭微衣角,大声喊道:“姨母。”
谭微诧异,回头看见了半大点高的孩子,眼中却透着不属于这份年纪的坚毅。
她瞬间就想起一句话“生如芥子,心藏须弥”。
谭微蹲下身子耐心问道:“你就是我妹妹的孩子?孟听禾?”
孟听禾认真点头:“嗯!是我!”
谭微看着孟听禾身上有些旧了的衣服,料到她日子定然过得不好,以后又是孤身一人,说不定连生存都难,瞬间起了怜惜之意。
她捏了捏她小脸道:“那听禾以后要不要跟着姨母混啊?”
孟听禾眼睛瞬间亮起来,用力地点起头:“要!”
谭微心生欢喜,摸了摸她小脑袋:“那,姨母带你回家。”
自那之后,孟听禾便跟着谭微来到医馆,整日耳濡目染识别药草、学习医术,除此之外还懂得了一些经营之道。
但孟听禾毕竟也算孟府小姐,不能说搬出来就搬出来,所以为了不被发现而关禁闭,她每次只能偷偷溜过来。
好在孟府无人在意她,也就更方便了往来。
来往医馆的日子虽然过得辛苦劳累些,但她却很快乐,比待在孟府的每一日都要快乐。
谭微是除了母亲以外她见过最好的人,不仅把她当亲女儿来对待,还将毕生所学都传授给她,遇见困难的伤患更是会医者仁心,立刻伸出援助之手,并且一个铜板都不收。
谭微也是她见过最要强的人,街坊邻里有时见她孤身一人便总忍不住念叨:“你这年纪也不小了,再过几年人老珠黄便不好嫁人了,是时候该找个男人相夫教子才是正道,总不能一辈子都不成亲吧,那也太不像话了。“
这种时候谭微就会将那些乱嚼舌根的人统统赶出去,并狠狠痛斥道:“一辈子不成亲怎么了?没有男人我照样能活得好好的,我还不至于可悲到必须由一个男人来决定我的价值。给我滚出去!我的医馆不欢迎你这种人!”
等赶走那人后,谭微又换了笑脸开始抚摸起孟听禾的小脑袋:“来,姨母今天教你如何止血。”
孟听禾觉得她的姨母简直潇洒极了,同时也暗自发誓要向她学习、更努力的学习。
于是孟听禾刻苦学习医术,不负众望,谭微教过的她都能牢牢记在心中,并且常常能做到举一反三,以至于小小年纪就可以帮谭微打理起医馆。
谭微为她准备香甜的糕点,竖起拇指夸奖她:“我们家听禾可真优秀。”
孟听禾一边吃着糕点,一边眨巴着大眼睛问:“那姨母也会为我而骄傲吗?”
谭微露出温柔的笑意:“当然了,姨母到现在都觉得当时让你跟着姨母混,是姨母做过最正确的决定,我们家听禾最棒了。姨母呢,就希望你能好好吃饭,好好长大。”
孟听禾依赖地抱住谭微:“嗯,等我长大了一定会好好报答姨母的。”
谭微无奈地揪了揪她小脸:“傻听禾,只要你以后能过得好,那就是对姨母最好的报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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