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安庄寂静无声,千里荒无人烟,一阵风吹过,焦黄的落叶被卷起,随风去到不知道埋葬过多少人的哪座山头。
明明已经到了晚春时节,这里的一切好像还停留在万年前那场国殇之中,永远没有尽头的血色氤氲着这片土地,诉说不尽万万冤魂的不甘惨嚎。
“沙……沙……”落叶枯黄,凌黛心无波澜,一脚踩下去,表情木然。
从城东走到城西,从山下走到山上。
从医院后面废弃的井里进入鬼市,把还没有满月的鬼鸦崽崽送了回去,又在去刀灭归后山的神庙走了一遭,把当初和大巫神魂碎片缩在一起的蜚放回原处,“能不能重新回来,就看你的造化了。”
说完凌黛转身离开。
之后她又去了启朝遗址,一寸一寸的土地寻找,除了一年又一年落叶和泥土腐烂混合在一起之外,如果有农民伯伯路过,一定会拍着大腿,直呼可惜了这上好的花肥。
什么都没有发现,很干净的,如果说从前的启朝遗址,是一个另类被强行留在人间的鬼魂所划分成一方小世界的话,现在这片遗址,就是一片荒凉到平常的地方。
一盆装满墨汁的盆,一夕之间变得干净整洁,干净得就好像之前经历过的一切,那些遇到的人,无数或可悲或可叹的执念,从未发生过一样。
乾坤大相一阴阳,世间负阴而抱阳,阴阳相反而又相成之气,此消彼长、周而复始。
可以说世间没有哪个地方没有阴气的存在,也不可能没有哪个地方没有阳气的存在,没见地府十殿阎罗头顶,偶尔还会有太阳路过嘛。
凌黛当初见到的时候,也被惊得够呛,谁能想到有一日会在地府里晒太阳,可谓是非常稀奇的体验。
这里不对劲,这么干净的地方,没有一丝阴气存在,好像杀人凶手重返作案现场,将所有可能暴露自己身份的证据,清理得一干二净。
“夏侯甲,你最好有完美的理由,否则我一定会让你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凌黛离开万安庄之前,站在原本应该是方正那个小胖子家院子的地方,那是她悠远记忆中,唯一给她留下深刻记忆的人。
她到现在还记得方正那个小胖子一脸江湖习气,拍着胸脯很讲义气的模样。
这座城里所有曾经见过的人,全都是万年来挣脱不开在此地鬼魂的执念,方正的执念是做个在江湖里肆意潇洒的侠客,他那个年代,还是有江湖的存在。
凌黛不由得有些愣神,在他眼里,万安庄所发生过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而已,那在那么眼中呢,梦中人,知道自己是一场梦吗?
梦醒了,看客怅然,那么作为台上的人,第一缕阳光出现的时候,他们是否明白。
当初离开的太过匆忙,一切都是那么匆促,她甚至不知道这座城里的“人”,在最后时刻,是否回神片刻,终于做了一回自己。
还是浑浑噩噩的消散在天地间。
凌黛找不到答案,她有很多事情都找不到答案。
在和战兵联系之后,她暂时放夏侯尘回去,重新踏上一条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回家路。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平静,却不知道暗地里惊涛骇浪起,一道自地府而来的追杀令,席卷人间。
其中不止入魔的佛、走邪路的道、苗疆的蛊女、山海关的出马,华夏大地内的等等,还有西面的吸血鬼、装模作样的牧师、东南亚的降头师们,甚至还有岛国上的九菊一派。
各路牛鬼蛇神齐聚一堂,这是为了截杀凌黛这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
凌黛在又一次解决完拦路虎之后,受了重伤,拒绝了战兵提出的帮助之后,独自一人前往刀灭归,从鬼市到地府,借着鬼鸦身上的鬼气掩盖行踪,住进地瞳女的家中。
她现在谁都不相信,除了地府里和她本身有利益关系的人,地瞳女为了让她放心,以天道起誓,才能取得信任。
没见外面的厉鬼,已经被地府冒牌货的追杀令迷了眼,也在一窝蜂的追杀她嘛。
一轮接着一轮,也不知道从哪里走漏了消息,前两天凌黛还能应付,到后面敌人一窝蜂扑上来,逐渐左支右拙,在一次围困中,被从前和夏侯甲一起见过的老秃驴偷袭,降魔杵只差一点就打在心口。
这具身体的使命还没有完成,如果现在被打死,她也回不去,只能不走六道轮回,直接在人间投胎。
如今经历的一切重新来过只是小事,但阴阳轮回只怕会彻底没了指望,最怕的是时间根本来不及,敌人不会好心给她再次成长的时间。
地瞳女给自从来了之后,就沉着脸的凌黛做手术把带着阴煞之力的子弹取出来,咣当一声,带着血肉的子弹落在托盘上,附着的阴煞之力依稀可以看见还有一层幽绿色的尸气环绕,不由得冷笑出声。
“哼,主子您瞧,这次他们也算是下了血本,这玩意儿都能找来,可见是费了不少功夫。”眯着眼满脸嘲讽,眸色沉了下来,“就是不知道付出能不能得到回报,别到头来一场空,那才是一场笑话。”
众所周知,气这种东西只听其声,未见其形,从来都是抓不住摸不着,但也躲不过的东西。
它生长于另一个完全不同于人间的天地间,存在,却不可控。
如果一定要储存,绝对不可能从天地间汲取。
那么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活人怨气,生死地之阴气,附着死地之阴气而成的尸气,方能制造出世界上最恶毒的血池,用此血池浸泡过的武器,断生机,伤人性命,绝无治疗好转的可能。
那群人为了杀死凌黛,连这种有市无价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可见决定有多大,也不知道冒牌货给了他们什么许诺,连一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
如果是普通人,早就化作一滩血水,死得不能再死了,就连死的时候躺的地面,至此之后都会寸草不生,荒寂一绝。
死后魂魄顷刻之间化作厉鬼,重回血池作为养料,就算有幸逃脱,也不融于六道中,永世不得轮回,生生世世受尽苦楚。
可惜啊,他们动手的人是凌黛,转轮王的转世,即使目前还没有回归神位,但魂魄里的神格不会出错,她本身就是生与死的掌控者,自然没有大碍。
说实话,地瞳女是有点看好戏的意味在里面。
也不知道等他们死了之后到地府,到转轮王殿看到主子的时候,还能不能维持淡定。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这里没有麻药,又一颗子弹被取出来,凌黛到底还是凡人,闷哼一声,一脸狰狞,“我受了这么大的罪,怎么可能还会让敌人有轮回的机会,十八层地狱不是空了嘛,本座回归之日,就是再度充盈之时。”
额头沁了一层冷汗,最后一个子弹终于被取了出来,凌黛张开双手,方便地瞳女给胸口缠上一层又一层的纱布,“查出来没有,消息是从哪里泄露的?”
她现在的身份非常普通,如果不是有身边已经知道的人说出去,冒牌货不能离开地府,是绝对不可能知道的如此清楚。
地瞳女给殿下包扎伤口的手顿了一下,很快又继续,却还是让她看出来些许不同。
“说吧,我还有什么不能承受的。”凌黛冷笑,深刻怀疑自己脑门上是不是生下来就刻着背叛俩字,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寸,从凌湘君到凌妩,再到夏侯甲,和现在不知道是谁的二五仔,总在人生即将一帆风顺的时候,给自己当头一棒。
“我下面有个红袖招,楼里面有个兔爷儿看见十七层地狱有人包裹着头进出,没多久追杀令就混在几个逃跑的鬼王中,去了人间。”
如果在从前,凌黛可能会瞪大双眼,惊声尖叫,一脸不可置信,满脸怀疑地让地瞳女重新说一遍。
但现在,她到底经历得多,也算成长起来。
什么都没有发生,冷静的不像话。
只过了一会,没忍住笑出声,“呵,我怀疑班画和熊良,都没怀疑他们。”
“班老大对主子的忠心日月可鉴,就是熊将军都叛变,班老大都不可能做出一丝一毫对您不利的事情。”
地瞳女一听转轮王殿下怀疑自家老大的忠心,猛地出了一后背汗,赶紧替老大表忠心,还不忘暗暗拉踩一下从前总和自家老大争宠的熊将军,可谓十分鸡贼。
在她一番插科打诨下,凌黛的心情成功好转,靠在榻上,吃着水果,挑眉看得瞳女忙上忙下,一副还有话没说完,你快来问我的架势。
往嘴里扔了一颗葡萄,等了半天,等到地瞳女更加频繁看向自己,逐渐开始焦躁的时候,终于不再逗她,“还有什么,说出来开心开心。”
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地瞳女嘴角咧开,准备回头等一切尘埃落地,和那群欺负自己的好好算账,她也是出息了,能和十殿殿下搭上话,而且还这么宠自己,看他们怎么死。
“回主子的话,我手底下有几个鬼将喜欢和人间的厉鬼做生意,他们听到一个消息,前不久万安庄翻过几座山,曾经出现过一具腐尸,跌跌撞撞往南海跑去。
他们一时好奇之下,偷偷跟在后面,却见对方一路上好像在找什么人,从海边石头缝里掏出来手机,打了电话之后,等了差不多三个小时之后,被一艘游艇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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