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艰难地睁开眼睛。
率先恢复的是听觉。他听见有人来回走动的声响,时不时拿起什么东西,而后又放下。
其次是视觉。模模糊糊的木质天花板,素色屏风后探出一个白色的人影。
最后是嗅觉。弥漫在空气中的药香味,隐隐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他努力眨了眨眼睛,直到眼前的事物完全清晰,一个看起来十余岁的白衣姐姐轻手轻脚地坐到了他面前,手里还端着一个散发着浓重药味的木碗。
“你醒啦?”白衣姐姐淡淡的笑着,眼底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她用勺子搅拌了几下刚熬好的中药,递到了墨玉面前, “来,啊——”
墨玉没有张嘴。
白衣姐姐似乎有些不高兴了,她叹了口气,劝说道:“天气太热,你中暑了,喝了这个会好受一些。”
“你是谁?”墨玉并不领情,反而有些不礼貌地问道。
“我?我只是看你倒在路边顺便帮了一下而已,你可以叫我小安姐姐。”徐念安看起来并没有在意他的无礼,而是再一次将勺子递到了墨玉嘴边,“张嘴,啊——”
墨玉乖乖由她喂完了一整碗药,全程没喊过一个“苦”字。
徐念安并未说什么,她安静地将碗拿到了屏风外,回来时手里多了几颗糖。
“把这个也吃了。”她剥好一颗喂进了墨玉的嘴里,剩下几颗放到了他的小手中。
“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呀?”直到这时,徐念安才笑盈盈地问起他的身世。
“我叫墨玉,7岁了……”墨玉第一次吃到糖果,也是第一次被人如此温柔对待,他有些不知所措,甚至于红了脸,低下头不敢看徐念安。
徐念安有些惊讶地挑眉,被墨玉看见,她于是解释道:“你看起来很瘦小呢,不像是7岁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才5、6岁。”
“我……”墨玉更不知道如何去说了。难道说,他是他娘偷偷生下来的孩子,从小被其他人欺负,就连王爷府里最下等的佣人都能随意使唤他吗?他这样的孩子,又能有几个时候吃得饱饭?不被饿死就算好了。
好在徐念安也不是非要他解释出个所以然来。她轻轻敲了敲墨玉的额头,说道:“再睡一觉吧,我去街上看看有没有什么你现在能吃的小吃。”
墨玉连忙拉住她:“不!不用了……”
明明他们还是第一次见面,这位姐姐怎的待自己这么好?比他自己的娘都要好不知道多少。他怕自己还不起这份恩情。
可徐念安又哪知他心里这些,只道他是小孩子不好意思了,不由分说地将他按在床上,然后说:“没事啦,正好我也馋了。对了,这是在药铺里,出去就是小吃街,我很快就回来。”
墨玉小小年纪不懂拒绝,只好躺下乖乖等徐念安回来。他想起自己倒下之前,王爷府里洗衣的下人嫌脏水桶太重,便把他找来让他去把脏水给泼了。可等他好不容易将桶推到门口,平日素来爱欺负他的大少爷宣纪平恰巧进门,见到他这样子讥笑一声:“哟,小野种不干活在我面前瞎晃悠什么呢?”
宣纪平一个手势,他身后的两个下人便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一脚将水桶踢翻到墨玉身上。墨玉本就破破烂烂的麻布衣这下变得湿漉漉的,即使是在烈日之下也让他不禁打了个喷嚏。
“真脏。”宣纪平嫌恶地甩下这么一句便离开了,墨玉没有追上去。他很早之前其实也冲上去过,可惜这位大少爷身边人多,每次都是他最后被按在地上打得半死不活。
有其他下人看见了,走过来又给了他两巴掌:“你怎么把脏水泼在门口啊?!让王爷看见了不得打死你!赶快去把地给擦干净!”
墨玉恶狠狠地抬头盯他,自然又收获了两个巴掌倒在地上:“小杂种还敢瞪人!”
墨玉的头被打晕了,他昏昏沉沉地从地上爬起来,找来一块抹布,就这样在太阳底下又干了好一会儿。
其实他不擦这地也很快就会晒干的。他只是有些气恼,气自己怎么这么弱小,连反抗别人的力气都没有。
之后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的,晕晕乎乎的提着水桶跑出了府,好像在半路就倒了,再醒来便是在这药铺了。
外面再次传来声音,却不是徐念安的。一位陌生男子走了进来,见他睁着眼睛便笑道:“哟,醒啦?孩子,你父母呢?家住何方?”
“……西策府。”墨玉别过身去,闷闷道。
男人也一愣,似是立刻就猜到他大概是那王爷府内某个下人的孩子,也就没再多问,点了点头:“多休息会儿,等会儿一起吃个晚饭,再喝一次药吧,不收钱。”
说起这个,墨玉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许久没回去了,但他又转念一想,或许谁也不会在意他这么个小人物的去处,偷偷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大不了被发现挨顿打就是。
这里给他的感觉实在太美好了,他不想离开。
徐念安这时回来,甜甜地对男人喊了声:“呀,孙叔你回来啦?要吃吗?我买了好多。”
被叫孙叔的男人乐呵呵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不必啦,拿给你自己带回来的那个小客人吃吧,你记得少吃一点辛辣的。”
“我知道,没买辛辣的呢。”徐念安走进来,哗啦啦把怀里的食物全放到了墨玉身上。墨玉接都来不及,一脸无措,还没开口,徐念安就把一个东西递到了他嘴边,他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一块桂花糕。
“快吃,我去给你倒水。”这次她倒是没有喂他了,一股脑塞进他手里,又噔噔噔跑出去用碗接了水进来给他喝。
“我也第一次吃,不知道好不好吃啊。”徐念安提醒道,自己拿起一个糖糕吃,很快就吐舌头,“呸,齁甜!”
虽说她苦着脸,却还是准备把这块糖糕吃完。看她衣裳质量还不错,花钱又这般大手大脚的样子,墨玉还以为她不会珍惜食物。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伸手将她手中吃了一小口的糖糕拿了过来,自己吃了。
嗯,她说得不错,齁甜。
“哎哎哎!不好吃!”徐念安连忙阻止,可墨玉动作太快,直接将一整块塞进了嘴里。
墨玉强撑着咽了下去,又接过徐念安匆忙递过来的水喝了几口,才抬头对她说道:“没事的,姐姐不喜欢就给我吃吧,谢谢你。”
徐念安停了动作,一脸怜惜地看着他。但很快,她便低头将同一种糖糕全挑了出来,放在了一边:“以后喝了苦苦的药再吃这个,今天就不吃了。”
两人又吃了许多,凡是不太好吃的都被徐念安收到了另一边说是以后再吃,好吃的她全塞进了墨玉怀里。
孙叔在外面买了包子权当晚饭,让两个小朋友也吃了不少。直到吃完,徐念安从角落把之前他带出来的水桶拿了出来,说送他回家。
墨玉抬头,天色尚早,才刚看见夕阳。小孩第一次感受如此善意,他犹豫着,不想离开这温柔乡。
徐念安眨眼看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愿走。
“小安……姐姐。”墨玉略带了一些委屈地喊她,惹得徐念安立马蹲了下来:“怎么了?”
“你还会来这里吗?我……我有空还能来找你吗?”墨玉可怜巴巴地说,他还不知道,这种行为其实叫做撒娇。徐念安没有立刻回答他,她有些为难地思考了片刻,又起身与孙叔不知说了些什么。当墨玉看见孙叔轻微地点了点头后,他便猜,自己今后应该可以经常看见小安姐姐了。
果然,徐念安转身回来笑着对他说:“好呀,姐姐以后会经常在这里,你若是有空,随时都能过来。”
穿越者从头到尾没暴露身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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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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