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心湖的景色实在是宜人,春日风光正好,难得出来透次气,楚雪慢步走到画舫的船头,欣赏着岸上的车水马龙,复低头看着那湖面上被船头慢慢荡开的涟漪,碧绿的湖水被荡开至船的两侧。
李寻墨没跟楚雪一起站在船头看云心湖的风光景色,而是坐在画舫里面,全神贯注地将手里的那一枝梨花插入花瓶之中。
这只花瓶是父皇赐予她的,据说是玉国去年献上的夜光瓶,玉国的使臣说夜光瓶在夜晚能够散发莹莹蓝光,很是漂亮。
她也试验过,夜晚的时候夜光瓶的确会散发幽幽蓝光。
夜光瓶身通体透明,曲线光滑流畅,没有一丝杂质,里面盛了云心湖碧绿的湖水。
楚雪没再去看湖水,而是回头看正在摆弄梨花和夜光瓶的李寻墨。
她看到如此漂亮的景色,心情好极了,连带着声音也是欢快清脆如铃的:“寻墨,你就单插一枝花吗?不在找点花一同插瓶里?看着好生单调。”
李寻墨头没抬,依然专心致志地摆弄着面前的梨花:“其他的花哪儿有阿雪送的花好?我可不想其他的花与你送的花摆在一起,单摆你的花就好了。”
楚雪总觉得如此珍贵的夜光瓶只用来插一枝普普通通随处可见的梨花实在是有点暴殄天物了。
不过寻墨开心就好。
“那我下次再在院子里养些其他的花。”楚雪道,“到时候再赠你,你就可以插一束漂亮的花了。”
听到楚雪的承诺,李寻墨的神色是肉眼可见的喜悦:“好呀,那我可期待着阿雪种的花了,到时候一定插一束漂漂亮亮的花让你瞧!”
李寻墨不善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她喜欢舞刀弄枪,对插花一事一知半解,光是一枝梨花就摆弄了好一阵功夫。
虽然这么漂亮的夜光瓶里就插一枝花有些单调了,不过还算看得过去。
摆弄半天总算是摆弄完了。
李寻墨激动地一拍手:“总算大功告成了,阿雪你快来看看!看我第一次插的花如何!”
说着就抬手向还站在船头的楚雪招手,示意楚雪过去。
“嗯,来了……”
咻!
楚雪前脚刚迈出一步,一道破空之声袭面而来,不知是从何处而来的箭矢自她的面前掠过,箭矢离她的脸颊只有咫尺,近到她仿佛能感觉到冰冷的箭头擦过她的肌肤,划出了一道红痕,火辣辣的疼。
霎那间恐惧感如汹涌澎湃的海浪一般涌上心头,刺激着她的神经,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几近骤停。
有人……有人要杀她!
她的瞳孔骤缩,不停地颤抖着,喉间不自觉发出一声破了音的尖叫声:“啊!”
她与箭矢的距离虽只有分毫,但似乎射箭之人控制住了力道,只是擦面而过,箭矢不会伤及到她的性命,顶多擦到一层皮,身体的本能让她为了躲避那支箭矢向后退了几步。
而那身后……是寒冷刺骨的湖水。
脚下一空,直直向身后深不可测的云心湖跌去。
扑通——!
“阿雪!”
楚雪紧闭上眼,彻底闭上之前,看到李寻墨一拍桌子站起身来,神色惊慌失措,向她跑来……
可李寻墨再快也抓不到她。
她……不会凫水。
失重感传来,下一秒,湖水包裹了她的全身,她本就体弱怕寒,在寒冷的湖水如至冰窟,体温随着湖水的侵袭一点一点地流失,她的血液流淌缓了下来,似乎也变得和周遭的湖水一般冰冷了……
如纸一般单薄的躯体下坠,肺部的空气在减少,从口鼻里涌出的气泡上升,模糊了她的视线,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见湖面的光亮逐渐消失,最后整个人都沉入了深渊……
快、快失去意识了。
难道她的一生就这么潦草地结束吗?
她眼眯成一条缝之前,她看到了一个漆黑的身影向她游来,毫不犹豫、义无反顾。
有一点光亮在漆黑的湖水中闪烁,宛如深蓝夜空中最耀眼的明星,是那人明亮的双眼。
她落入了一个如日般温暖的怀抱之中。
意识彻底消散。
“这是阿雪的药吗?行,待阿雪醒来我就喂她。”
“楚小姐体弱,好不容易养好了身体,这一遭落水怕是会落下病根。”
“都怪我,我不应该带阿雪去游湖的,若我不带阿雪去游湖,阿雪也不会遇刺……”
“不必太过自责,阿雪遇刺是谁都没想到的,阿雪会没事的。”
楚雪微微皱着眉。
耳边吵吵嚷嚷的,她感觉四肢好沉重,使不上力来,宛如压了一块千斤重的巨石在身上,想动一根手指都难,脑袋昏沉沉的,似有一团麻绳束缚着她。
好多人。
好多声音。
是在讨论她吗?
耳朵嗡嗡作响,那些声音越飘越远。
“嗯……”
楚雪发出一声难耐的闷哼声,她不出声还好,一出声就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低沉,喉咙又痒又疼,跟含了一块滚烫的铁块,把喉咙烫伤了一样。
她抓紧了身上盖着的那一层厚重的被褥,她盖着被褥,四肢却是凉的,似有寒风钻进她的被褥,生硬地挤进她的骨头缝里,暴露在被褥外的十指冷成了冷白色,肌肤之下泛着紫,唇上没有一丝血色。
“阿雪醒了!”
楚雪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首先入眼的是萧云煊的脸,萧云煊坐在她的床头,其次是站在床尾的李寻墨李清尘二人,他们无一不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李寻墨率先上前,半蹲下身,握住楚雪那发凉的手,攥在手心里:“阿雪,阿雪你醒了,没事吧?现在感觉如何?身体有无不适?可还冷?不对……你手好冷,要不我唤人来给你加一床被褥?”
铺天盖地的问题问下来,楚雪脑袋本就昏昏沉沉的,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压低了嗓音:“不用……我无事,让你们担心了。”
李寻墨抿着下唇,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懊恼道:“都怪我,我不该邀你去游湖,谁能想到身在云京之中还有贼人偷袭,害得你落了水……”
她在看到一支箭射向楚雪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心脏都骤停了一瞬。
楚雪嘴角勾出一个勉强的笑来:“不过是落了水,万幸的是没失了性命,能坐在这儿和你们好好聊就够了。”
李寻墨泪眼朦胧,声音哽咽:“阿雪……”
“好了好了,阿雪刚醒来,就别打扰阿雪了。”萧云煊打断了李寻墨,从一旁拿过方才大夫端进来的药,“你昏迷了没多久,这是大夫熬的药,既醒来了,早些喝了也能早些好。”
楚雪与萧云煊端着的药隔了有一臂的距离,隔这般远都能闻到那药的苦味儿,药苦味钻入她的鼻腔里,让她不自觉地蹙紧眉头,神色如临大敌。
她已是许久没喝过药了,以往每次喝药都跟要她命一样,那些药一个赛一个的苦,把她的舌头都苦麻了,好不容易身体好些了,不用喝药了,现下落了水受了寒,又要喝药。
楚雪光是想想药的苦味,就感觉到口腔里分泌出唾液。
她咽了咽口水,试探性地问:“一定要喝吗?”
萧云煊反问:“那不然?”
他一眼就能看出楚雪在想什么,拉长尾音,用一种散漫的腔调说:“哦——我知晓了,难不成是阿雪怕苦,不敢喝药吧?”
楚雪闷闷道:“哪儿有,谁不敢喝了……”
横竖都要把药喝完的,药而已,她先前又不是没喝过。
楚雪为了证明自己不怕苦,干脆地拿过萧云煊手中的药,闭上眼,屏住呼吸,仰头一饮而尽。
不知这药是个什么大夫开的,苦的出奇,差点把她的舌头都苦掉了,喝完后嘴里还有挥之不去的苦味,在她嘴里扎了根似的,苦涩味在嘴里弥漫。
她忍不住抿唇说了句:“好苦!”
结果她身侧的萧云煊恰巧就听到了,轻笑了一声,她听到萧云煊的笑声,不满地瞥了一眼萧云煊,嗔怪道:“你笑什么?不准笑。”
“好好,我不笑。”萧云煊把勾起的嘴角压了下去,表情恢复平淡,拿出了一袋子的蜜饯,“吃吧,知你不爱喝药,方才大夫熬药之时我专程去云心阁为你买的蜜饯,尝两块,甜甜嘴。”
楚雪接过萧云煊手里那一袋子蜜饯,勾唇笑了笑:“算你识相,还知给我买蜜饯解苦,原谅你了。”
她打开袋子,取出里面的蜜饯塞入嘴里,蜜饯很甜,刚好能够缓解嘴里的苦意。
楚雪声音哑了不便说话,就吃着蜜饯,听着萧云煊他们三人闲聊。
萧云煊侧头问李清尘:“可找到了是谁射的箭?”
“没有。”李清尘面色凝重,“射向阿雪的箭矢落入了云心湖中,我派人下水去找到了那只箭矢,不过箭矢就是猎户上山打猎用的普通箭矢,没什么特别的……”
“父皇他听闻了楚雪在云京遇刺大怒,已让士兵在云京搜查了。”
元永帝如此暴怒不仅仅是因为楚雪为他手下忠臣之女,而是因为楚雪遇刺,侧面反映了向来平静祥和的云京如今并不安全,居然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用箭射杀他人。
不论那人刺杀楚雪的目的为何,若是有朝一日元永帝出宫,那人故技重施,向元永帝射箭该如何?
楚雪遇刺在云国是小事,天子遇刺那可是大事了。
李清尘担忧地看着床上正一口一口吃蜜饯的楚雪:“也不知那人刺杀阿雪的目的为何。”
楚雪眨了眨眼,她现在仍对那迎面而来的箭矢心有余悸,可是她回想了一下那箭矢射向她的轨迹……
楚雪思来想去,还是把自己的感受说了出来:“那人……似乎并不想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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