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岳父岳母的事情,需要慎重。许知夏单方面敲定了本周的周末。
回研究所的路上,夜色都变得缱绻起来。
或许男朋友的名头带给了孟归鹤十足的安全感,他眉间浮散着的笑意久久不散。
在职工楼三楼离开时,他带着一点点地冲动,将许知夏拥抱在了怀里。
温热又带着清香味的身躯,让孟归鹤有一种夸父逐日成功后的,满腔的喜悦,以及所有细胞都在叫嚣着的渴求。
但他终归克制住了。
拥抱也只是停留了几瞬便分开,几乎是强逼着所有的意志力就范,孟归鹤道了一声,“晚安。”
孟归鹤上楼的步伐变得沉重,好似人要远离沉溺的安乐窝,要去往孤寂无依的上方。
许知夏弯着眉眼,身子放松地靠在墙边,看着男人以龟速般的速度往上挪着身躯。
“孟归鹤!”许知夏喊住,她提着裙摆轻快地跳上台阶,几步罢了,许知夏高高地站在孟归鹤身前。
素来相处中,鉴于身高因素,许知夏望着孟归鹤时,大多是仰视的角度。
但今晚借助台阶的高度,许知夏俯视着他,近距离地观察着那一双色彩偏浅的眼睛,那里如同风雪中落入不熄的火种,搅动起漫天的情愫。
相吻,轻轻落下。
许知夏睁着眼,她就像一个高端局上的猎手,占据上风的同时又把握着主动权,俯身落下唇齿的相触,又将猎物震颤的情绪一扫而尽。
“这才是...”许知夏揉了揉孟归鹤发丝,脑后受伤的那一块已经取下了绷带,如今也长出了一些发茬,手感上有一些刺人。
“这才是情侣间的晚安,傻子。”许知夏轻轻念道。
忽而就像得逞的小鬼,许知夏狡黠一笑,她挥了挥手,几步跳下台阶离去。
门关后,楼道间留下那只被猎人钓足了胃口的猎物。他回味起刚才那一场梦境中的甜味,身子渴水的征兆愈发明显了。
像个傻子,从三楼至顶层十楼,孟归鹤在楼道间上升与旋转,走了许久他才达到目的地。
门内依旧一片黑暗,灯光皆熄,但此时,他终于不再畏惧于将自身投入在黑暗之中。
黑色总会离开的,他复又拥住了太阳。
*
一直到洗漱完,想到孟归鹤那副憨傻模样,许知夏依旧忍不住笑出声来。
指尖快速地敲击着手机屏幕,许知夏一边回着唐韵消息,一边琢磨着这一周要怎么有效扑火,好让孟归鹤到时请罪能容易一些。
第一时间得知好朋友将孟老师拿下的唐韵,那种尖叫与祝贺声几乎要穿透屏幕,直插入许知夏耳朵里。
唐韵:可以的啊,这个效率我给满分。谁脱单谁请客啊?
许知夏:必须的,少不了你这一顿。
自然,许知夏没有和唐韵多说他们读书期间的纠葛,只三言两语以一句曾经认识带过。
许知夏并不喜欢将自己全部剖开摆在大众面前,诚然,她也没有刻意隐瞒什么。
睡前,照例是要开一盘养了个羊的,但今晚许知夏并不执着于通关,无论成败与否,都会收手。
弹窗忽然在吃羊成功前夕推送了“上半年优青评选名单出炉”的消息。
许知夏登时从床上弹射而起。
唐韵的消息轰炸也第一时间传递到许知夏消息框里。
唐韵:名单出了!快看看你家孟老师!
能听出,唐韵语调里是满满的祝贺之意。
早在许知夏入职研究所不久,孟归鹤或将成为食品圈最年轻摘下优青的消息,就长了腿一样疯传。
国内不到三十的优青,含金量之高可见一斑。而孟归鹤无论是科研成果、项目经历还是学术文章,都足以匹配上优青的选拔。
抱着间歇性忐忑但持续性胜卷在握的心理,许知夏登陆网站,她很快找到预选名单,从排头一条一条地往下翻。
汇聚了圈内拔尖项目的名单一条条往下滚动,随着进度条距离底部越来越近,许知夏神色变得焦灼起来。
直到最末,孟归鹤的名字都没有出现。呼吸在这一瞬间短暂地凝滞。
生怕是眼神一个恍惚,漏掉了,许知夏重复看了三遍。
她确定没有在候选名单上看到孟归鹤的名字,反倒是一个意料外的名字出现在名单上。
所里常年申报指标只有一个,名单上赫然写着“海洋食品研究所副研究员”孙志。
一个许知夏印象里沉默寡言,在所里并不出众的老实人。
以成果来论,如果将孟归鹤与孙志摆在同一块称台上,孟归鹤没有道理会落选。除非,台面上一开始就只有孙志一人。
满身的温度瞬间褪去,耳间似乎有空响地嗡鸣声。许知夏脑海里转过无数个怀疑与猜测,唯有一条,最有可能。
是那次酸雾事故,孟归鹤先她一步出现在办公室,随后是王建仲意料之外地将事故追责轻轻放下。
深夜,开始变得无尽起来,决堤的情绪无孔不入,顺着毛发与肌肤钻入肺腑,牵扯起心理以及生理上的酸涩。
这一晚,许知夏再没有睡着,她放纵自己被情绪与琐碎的记忆操控。
宛若提线木偶,沉溺过往。
直到顶着两个黑眼圈,又拖着疲惫的身子固执地立在教职工楼下。
从晨光初升,一直到鸟鸣渐起,孟归鹤的身影出现在许知夏眼前。
一如既往,平淡无波。
“为什么要这么做?”许知夏带着哭腔,一夜未睡,眼袋上两圈黑色格外明显,再配上泛红的眼眶与鼻尖,好像一只受尽了委屈的幼兽。
孟归鹤没有回话,他上前将许知夏圈在怀里,掌心抚摸着头顶,如同耐心又温柔的铲屎官,安抚着怀抱里矜贵的幼崽。
他们在时有熟人路过的教职工楼下相拥,彼此汲取着怀抱的温度。
许久,许知夏好像要把一生的眼泪都贡献给孟归鹤的衣服,泪水沾在胸口,濡湿了一大片。
等待许知夏情绪稍微稳定了下来,孟归鹤才开口解释。
“不想看见你被大老板骂。”
许知夏泄愤地揪着男人手臂上的肉,“被骂又不会掉块肉!快说!还有没有别的原因。”
孟归鹤沉吟许久,在许知夏再三追问下,才说出真正的原因,“最近研究所在评省属示范性试验田,这段时间所里格外忌讳出现实验事故。”
“所以,我是撞枪口上了。”后知后觉,许知夏才意识到,事故被定性为多大等级,有时候并不取决于事故本身。
“那最多就是升职无望,或者走人。”许知夏还是觉得以让出优青为条件,保下她并不划算。
孟归鹤却不这么觉得。他从口袋里取出湿纸巾,将许知夏一张花脸擦拭干净。
转而说道,“值得。”
与许知夏的重逢是一场意外,但只要能将重逢的时间无限拉长,一切代价,在孟归鹤眼里,都是值得的。
*
早八点,研究所陆续来人,许知夏顶着两个燃了一晚上的肿泡眼,打卡完后,直接钻入实验中。
既然决定了要将药明八十多种原料全部检测,时间紧,任务重。
在沈乡的实验方案以及张友才负责的检出限等数据收集全部准备妥当后,样品快检正式启动。
以孟归鹤为实验主要操作人员,沈乡从旁辅助,许知夏与张友才先负责样品的前期处理。
冻藏在液氮冰箱中的样品在超低温下变得格外坚硬,一部分虾类放在4度化冻,鱼肉则全部粗暴剁碎去鳞去皮。
一楼的水产加工实验室,空荡的环境更加烘托出剁鱼砍虾时的巨响。
刀具与案板激烈撞击后传出的声波,似乎要顺着地砖爬到天花板,最后直直杀到三楼大老板办公室里。
案板上,鱼肉在刀具下成糜状。
许知夏蹲在地上,还有些泛红的眼瞪着案板鱼肉,双手一齐开弓,轰轰烈烈又咬牙切齿的架势,成功逼退了一起处理样品的张友才。
“砰磅”声络绎不绝,空中染上肃杀凉气,刀光剑影之下,粉白色肉糜随空飞溅...
张友才抱着一盆虾,安静地找了个角落,慢吞吞又静悄悄地剥虾壳,余光时有落在许知夏身上,但他并不敢去搭话。
大概是终于累了,许知夏“啪”一下扔掉菜刀。剁的时候没感觉,一下子停下来,她掌心变得通红,手指成痉挛地僵硬状,不自觉地颤抖。
冷冷地凝视着案板上粉碎得没法再粉碎的鱼糜,许知夏憋闷一晚的情绪,终于有了一点疏通的迹象。
她将案板上的肉糜全部刮到干净的食品袋。
许知夏扫了一眼张友才,“我去把这些放冰箱,再取一点来,你剁。”
张友才默默点头,“好。”
样品全部都冻存在楼上冰箱房,许知夏拎着两袋鱼糜,正走到楼道间,低低碎碎的交谈声忽而落在许知夏耳中。
隐约有着几个优青字眼飘来。
楼道间,孟归鹤与孙志正低声说着话。
孙志背对着,“孟老师对不起,优青的事是...他是老板,我、我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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