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如一道惊雷贯耳。
崔稹深夜夜访京畿府衙，心中已有定计。
自宁王联合契人入京逼宫，武德司遭受了重创。许多人员要么战死，要么叛变，导致武德司的实力大不如前。官家临危受命登基大统后，成立亲信皇城司，皇城司便逐渐取代了武德司的地位，昔日风光早已不复存在。现如今几乎沦为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这次奉太子殿下之命调查盐度使贪污案的余孽，对武德司和崔稹来说都是一次难得的机会。若能成功破获此案找到账本，武德司或许能重新获得太子殿下的赏识，东山再起。
所以他必须抓住这次机会，哪怕不择手段。
“还不从实招来。”崔稹道。
“大人，小女子什么都没做，又如何从实招来。”
死到临头竟然还这么顽固不灵，崔稹倒是没想到这弱女子竟是块硬骨头。若是按照武德司审问犯人作风，此时已经送进了军法司，严刑拷打之下，任谁都不会坚持太久。但这里是京畿府衙，上面还有大理寺，武德司早已如履薄冰，崔稹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你要证据？这便是证据。”崔稹语气中带有一丝嘲讽。
陆宁冷笑道，“大人所言不过是自己的推测而已，人证物证皆无。早有耳闻武德司的大人判案如神，今日得见竟不曾想是这样草率办案。”
“放肆！”
崔稹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武德司岂是尔等能口舌议论！”
崔稹被激怒，正中陆宁下怀，她紧接道，“敢问大人可有何证据证明我就是与死者接头之人？我不过是恰巧路过，若如大人这样说，那店里面的伙计和掌柜与他接触更多，岂不是也是同党。”
“客舍东家和伙计身份武德司早已经查验，并无不妥。你一女子，独自出现在上京的客舍，本就可疑。”崔稹沉声道。
“大人，我自江陵而来，一路走的皆是官道，除了住店吃饭并无与其他人打交道。大人皆可找驿站的兵爷打听。再者我入京是为了寻一旧亲，昨日不过临时找个地方歇脚罢。”
崔稹并不为所动：“你说的这些，洗脱不了你是同党的事实。”
陆宁眼神平静，毫不畏惧迎上他的目光，“既然大人认定我是钦犯的同党。可是自从我进店以来，虽然与那人有过短暂交集，但并未有过直接接触。敢问大人那钦犯是如何与我接头？仅仅是凭借一件衣物？”
崔稹冷笑，“如若不是，为何那钦犯偏偏让伙计去十里铺专门给你买衣裳。”
听到崔稹说这句话，陆宁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点头道：“是啊，如若我不是同党，死者怎能会让伙计去十里铺专门为我定制一件衣裳。”
崔稹上一秒还沉浸在陆宁已然承认她与死者的关系，下一秒突感一股寒意爬上脊梁。
十里铺？衣服？
任谁在看到供词时，第一反应都是怀疑接头之人是初到客舍之内的陆宁。然而却忽略了其中最重要的一步，那便是钦犯长久不居住在上京，却唯独记得坊巷街头尾一家不知名的卖衣服的铺子。
一切都是障眼法！
一旁的于庆来听到陆宁承认自己是同党，不等崔稹指示便走向前来，步伐急促，脸色带着得意之笑，“大人，她既已承认是同党，便直接将她收押回武德司。”
崔稹却突然喝道：“蠢货，还不速速到十里铺。”声音低沉而急促。
于庆来一时摸不到头脑，不知是何意。崔稹恨铁不成钢，“速去十里铺，将店铺的伙计和掌柜相关人员一并押过来。”
于庆来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应声带着一列卫兵而去，步伐匆忙，几近奔跑。
堂中又陷入一片死寂，崔稹坐在堂上，看了陆宁一眼，她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这里有异常的？
仔细了看崔稹才发现她那张平平无奇的脸色倒是长了一双不同寻常的眼睛。
约摸一个时辰，于庆来回来时神情紧张，跑到崔稹耳边说了几句，崔稹脸色突变。
“撤。”
“那这？”
“归还京畿府。”
“是。”
一列队训练有素的士兵随着着崔稹离开，他们步伐一致，整剂划一，每一步都坚定有力，与之前来时的急促形成了鲜明对比。
陆宁看着人形渐远，心中仍有余悸。今日之事，她虽侥幸逃过，不过这过程倒也是万分艰难。若不是武德司不复当年，不然不等她说出可疑之人，便先要打个皮开肉绽。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京畿府衙的大堂内，驱散了昨夜的阴霾。店铺东家和伙计一夜未眠，凌晨正是犯困之际突然被开门的声音惊醒，一位官兵打开牢门让他们速速离去。
店铺东家的娘子是个胆大泼辣的，临走前向官差福身问道，“大人，敢问可是抓到了真凶？”
眼中竟是好奇和期待。
“速速离去，切勿多言。”官差的回答简洁而冷淡，显然不愿多做解释。
“诶诶。”
店铺东家拉着妻儿迅速离开，不敢再多逗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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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齐以文治国，商贾众多，在繁华的上京城中，茶楼酒楼林立，热闹非凡。店小二们忙碌地穿梭于桌椅之间，为顾客端茶倒水。
茶楼三楼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人，带着帷帽样貌颇为神秘。这几天每到此时都会到此处喝茶，出手倒也大方，伙计们都很喜欢前来服侍她。
此人正是陆宁，自从京畿府衙大牢出来之后，这几日她便每天都要来茶楼坐上一番。
茶楼一楼与二楼楼梯中间设有书桌，这里是说书先生的专属位置。今日，茶楼坐满了人，大家翘首以待，等待着说书先生讲述前几日发生在坊巷街尾的密室杀人案。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而兴奋的气息，人们低声交谈，踊跃着猜测着案件的真相，与前几日的恐惧气氛截然不同。
“书接上回，那武德司的大人断定十里铺的伙计身份诡异，当时并没有立即抓捕他。当晚夜黑风高，果然十里铺的伙计心中有鬼怕东窗事发，便收拾行李准备逃离上京城。”
“然而，武德司的大人早有防备，已在附近布下了天罗地网。那人会些武功不肯就范，当即与武德司的大人打斗起来。武德司何等厉害，那人自然不是对手，逐渐占据了下风，四处逃窜。”
说书先生声音抑扬顿挫，时而激昂，时而低沉，将故事讲的是绘声绘色，楼下楼上的听众们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听着每一个字。
“那人慌乱间逃窜到河畔时，竟一跃跳入护城河，但却忘记了一件事。”
“他本不会游泳，在河中挣扎许久，武德司的大人手持火把，在岸边看着他灌了几口混浊的喝水这才派人跳下去将他捞了上来。”
台下有人从头听到尾，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旁边的一位老者拍案而起，声音洪亮：“那这同党也不可能是杀害死者的凶手啊，那死者到底是怎么死的？”
另一位顾客也附和道：“是啊，这密室杀人案到底怎么回事？据那客舍的伙计说，他赶到楼上时，房间皆是关闭，就连窗户都无打开的痕迹。凶手到底是怎么进去的？”
说书先生微微一笑，收起折扇，眼神中闪过一丝神秘的光芒。他环视四周，见众人都被吊足了胃口，便缓缓开口：“说到这密室杀人的凶手，便是死者自己。”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议论纷纷，众人面露疑惑，交头接耳，显然对这个答案感到不可思议。
“什么？死者自己？”一位年轻书生惊讶地问道，“这怎么可能？难道他还是是自杀不成？”
说书先生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此案说起来还是大理寺江慕舟大人侦破的。这位江大人不仅才智过人，更因太后娘娘的宠爱，在朝中颇有权势。今日我们要说的是他如何破解这桩密室杀人案——”
“江慕舟，可是江宁侯府的江慕舟？”台下一位老者忍不住插话，声音中带着几分惊讶。
一说起是江宁侯府，底下谁人不知？
当朝驸马江砚礼与昭宁长公主的府邸，那可是京城中的显赫之家，驸马与长公主感情深厚，羡煞旁人。尤其是江砚礼江大人，比起驸马爷的名头，远不如当年连中三元在朝中来的轰动，是天下所有科举士子的榜样。江大人在朝为官多年，刚正清廉，深受百姓爱戴。
然而，现在再提起江宁侯府，江大人与昭宁公主的儿子江小侯爷，却也是“声名在外”。江小侯爷的名字在市井间流传，多是因为他的荒唐行径，而不是什么丰功伟绩。
可惜江大人和昭宁公主生出来的儿子竟是纨绔。
至于原因嘛。
众人都选择避而不谈，这可是些要掉脑袋的话。茶楼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仿佛每个人都在小心翼翼地避免触及那个敏感的话题。
正好说书先生的时间到，接下来换成了吹拉弹唱小调。楼里又开始了喧嚣，各种乐器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掩盖了人们的低语。
陆宁斜对面的桌子上，坐着一位老者和一位年轻人，趁着这阵喧闹低声交谈。
俩人的声音不大，但对于耳力敏锐的陆宁来说，不难听见。
“朝中的那些权贵子弟，就属这江慕舟仗着太后娘娘的宠爱越发放肆，也不知道怎么竟让官家许了他大理寺卿一职。”
年轻书生借着酒劲，大胆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朝中权贵当朝为官大多承的是一些富贵休闲官职，像大理寺卿这种要职，本应由真正的能臣担任。”
老者轻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忧伤：“若不是当年护国公一案的影响……但这话是万万不敢对外说了。当年护国公沈立通奸卖国，导致我大齐数万将士折损于兖州。江大人因为主战一派无辜被牵连其中，后在天牢中因为愧对众万将士而自尽身亡。”
“昭宁公主与江大人伉俪情深，听闻消息缠绵病榻数月竟也跟着去了。这江小侯爷年纪轻轻便父母双亡，多得宫中的太后娘娘感念，常常召唤入宫，官家又是他舅舅总归是比一般权贵子弟关系更亲信些。”
老者喝了口茶，继续道：“如若当年没有发生那案子，这江小侯爷由江大人亲自教导长大，想来以江大人和昭宁公主的秉性断也是刚正不阿的性格。不过这江小侯爷虽然有些顽皮，但应当是有些真才实学，不然这密室杀人案他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破得。”
年轻书生皱眉道：“一介纨绔，他自己能破什么案子，怕是底下有人为了阿谀奉承，将功劳让他抢了去。可惜了江大人和昭宁长公主的门楣，倒头来竟是自己的儿子给玷污的了？”
“你这刚刚入朝为官，说话还是要谨慎些。”老者提醒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
年轻学子却不以为意，轻蔑地笑了笑：“此间只有我们二人说话，难不成不成那江小侯爷长了顺风耳竟能将你我二人之话听了去？”
话音刚落，突然——
“啊！”
那年轻人只觉耳朵处一疼，手揉捏一下竟是一粒花生米。他猛地转头，四下张望，却见楼中并无异样，所有人似乎都沉浸在音乐和谈话中，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
老者和年轻人面面相觑，心中一阵寒意涌上。他们对视一眼，谁也没有再敢多言，迅速结束了话题，各自喝起了茶，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说书先生：江小侯爷风光月霁………
江小侯爷：对，就这么宣传我[菜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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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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