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笔录,我们警方还有一些问题忘了问你,不知道王森先生你现在是否方便接受询问?”
于晶带了一个面生的小警探,走进了K.C律师事务所的会客厅,经过邵薇办公室时发现关着灯,里面开着灯。
她随口问了一句:“邵大律师这么快就上班了?”
王森说:“师父很忙的,一向不会为了私事影响工作。”
于晶察觉王森语气里满满当当的自豪,在心里留下个印子。
刚一关上会议室的门,王森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好整以暇地开口:“有什么问题Madam你尽量问吧。”
于晶在警署里的级别不算高,平时也多是跟着赵忠为他们做做笔录工作,所以这还是她第一次主要负责询问工作。但尽管如此,王森还是一眼就看出来她和另一名警探的主次关系。
“我这次来是想再次确认你们出差情况,请你将当日告诉我们的再一五一十重复给我们听。”
王森换了个坐姿,翘起的腿放回到地面,双手合十放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我再说多几遍都可以,麻烦阿Sir记好了。”
“我和师父是9月20日受到委托人的请求于9月22日到25日到H市出差,详细的案件信息和委托人我不方便透露,但你们可以到航空公司查一下我们的航班。整个出差行程只有我和师父两个人,在9月22日下午1点左右我们的航班抵达了H市后就直接赶往香湾大酒店。”
“你们两个住在同一层吗?”
“对,为了方便我们讨论案情和一起出发,我们的房间就在隔壁。”
于晶问:“你之前说你和邵薇整个出差行程都在一起,是怎么一个在一起法?”
“除了睡觉,我们多数时间都在一起。”
“有不在一起的时候吗?”
王森挑眉:“当然有,不过大多数都是各自工作,所以没有聚在一起讨论。”
于晶反问:“所以说你有的时候还是没有和邵薇在一起的,是吗?”
听到这个问题的王森显然有些不高兴,他双手分开,身体往沙发后仰去,下巴微微抬起:“你是什么意思?”
“你们9月24日什么时候结束工作?”
“下午6点。”
“然后呢?”
“吃了个饭,回到酒店,各自休息。”
于晶详细地问:“回到酒店是几点,各自休息到几点?”
王森眼睛瞥向右边,思考了几秒:“回到酒店大概是8点,师父说今天很累,所以就直接回房间休息了。因为25日没有别的行程,所以一直休息到早上10点。”
“也就是说,”于晶掌握了他们分开的信息点,“从24日晚上8点开始到第二天早上10点,整整14个小时,你们都是分开状态,你根本不知道她有没有出去。那你之前为什么会说你们整个出差行程都在一起?”
于晶少有地硬气起来,拍一拍茶几:“王森,你知不知道给假口供是犯罪的?”
王森看着于晶装凶的样子嗤笑了一声,随后面不改色地回应:“我作为律师,当然知道犯罪的定义。但是Madam,你有没有实地调查过香湾大酒店我们所住那层的架构?”
“你……”
“我和师父住的房间号是1302和1308,由于架构的问题,我们两个房间的门是紧紧挨在一起的。也就是说,如果她出门或者我出门,我们双方都会察觉。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说我们整个行程都在一起。因为一旦她出去,根本瞒不过我。”
于晶先是懵了一下,随即和警探交换了个眼神。
“你说的情况我们会亲自到香湾大酒店核实,一旦发现你撒谎,我们会以妨碍司法公正罪名起诉你。”
王森无辜地歪了歪头:“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于晶对他的反应猝不及防,一下子愣在原地。
“为什么我感觉你们警方总是对我们先下结论,再找证据?好几次了吧,你们好像总是认定我师父有罪,然后拼命来找我们口供上的漏洞。”
于晶被他这么一说,本能地想反驳,然而再去细想,就说不出辩驳的话了。她只是沉默地收拾好手头的东西,完了说一句“阿Sir、Madam做事,不用你教”。
“那就祝你们查案愉快。”
王森表面绅士地为于晶和警探拉开会议室的门,送了他们几步,就看到邵薇的办公室门开着,里面的人不见了。
王森皱起眉头,走到落地窗前往下看,正好看到邵薇走出大厦的身影。而在她的前面,是坐在摩托车上等着她的邢风。
邢风听到熟悉的高跟鞋声,一回头就立刻捕捉到正朝自己快步走来的邵薇。邵薇走路很快,像是带着一股风一样。她的高跟鞋踢踢踏踏的,似乎走慢几步就会绊在一起。
邢风脑海里回忆起昨天看到的监控里的画面,那个女人走路虽然很慢,而且有些不自然,但如果把她步速调快一点,把整个人往前倾斜一点……
每个人走路都会有自己的风格。
邵薇的风格……
高跟鞋的声音停在他的面前。
“喂,在想什么?”
邢风抬眼看去,邵薇眉眼弯弯地看着自己,眼神里流露出来的好奇和疑惑就像闪闪发亮的钻石。
他的怀疑一下子成了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
邢风立刻从车上下来,有些局促地站在邵薇的面前:“我……突然叫你下来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邵薇闻言看了看手表:“正好是饭点时间,不然我可能还真的下不来。不过你很少这么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阿风?”
邢风的心猛地跳了跳,他强装镇定地将视线瞥到一边,支支吾吾半天,才开口:“没有,我就是想过来看看你。”
“看看我?”
“哦,那个之前我下班路过一家鞋店,看到里面有一双平底鞋很好看。我已经买了,买完以后才想起每次见你你都穿高跟鞋,所以……”
邵薇帮他补充:“所以你很纠结,该不该把鞋子送给我?”
邢风咬咬牙:“是咯,就是这样。对不起,这都能打扰到你。”
“没关系,”邵薇微微一笑,“又不是做了什么对我有害的事情。我确实不太穿平底鞋,但是如果是你送我的话,也没什么不能穿的。”
“是吗?”
邢风的脸色微微冷了下来,他的眼睛不停地转着,但怎么都转不到邵薇的身上。邵薇察觉到他有点不对劲,刚想拍拍他的肩膀问他怎么了,却被他不露痕迹地躲开。
“那就好,”他不自然地拿起头盔,“我过来就是想问你这件事而已,既然问到了,我也就不打扰你了。你上去吧,我还得回警署加班。”
邵薇收回自己的手,见邢风这样也不好继续问下去,就简单道别后转身离开。
没想到走了几步,邢风又叫住了自己。
邢风抱着头盔,三两下跑到邵薇面前,他依旧是低着头,皱起深深的眉头,“阿薇,我……”
“到底有什么事?”
“我……我之前不是约了你下个月初去看展吗?我看了看值班表,那个时间我正好要值班,我可能去不了了……我……对不起。”
“没关系。”
邵薇回到办公室时,下楼的于晶和警探正好碰到了失神的邢风。邵薇透过办公室的玻璃往下看,直到看到邢风脸色难看地骑车离开,才露出阴沉的脸色。
“他好像有点不对劲。”王森心情愉快地补着刀,顺势坐到邵薇对面的办公椅上。
“和你有什么关系?”
“和我是没什么关系,”王森顿了顿,“不过赵忠为那边又派了小兵过来,询问你9月24日晚上的行踪。师父,我觉得他的举动可能和这件事有关系。”
邵薇侧过脸,余光扫过王森脸上的幸灾乐祸,并没有说话。
“不过你放心,9月24日我们一直在一起,我是你最有力的时间证人。就算他们查到香湾大酒店,也不会查出什么来的。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他说着,在她的办公桌上放下一张入场券。
“和这种临阵脱逃的人去看展有什么意思,到时候和我去看吧,我也很喜欢那幅《月亮坠落了一千次》。”
——
钟汉廷的遗体在谢蕴真的要求下很快就归还家属,而谢蕴真也没有让他停留多久,在收到遗体的第三天下午就送到殡仪馆火化。
赵忠为到的时候,恰巧在殡仪馆门口看到一身黑衣、正在抽烟的邵薇。邵薇皮肤白皙,在黑色的衬托下,整个人像没有血色的木偶。在看到赵忠为的一刻,她将抽了一半的香烟碾在垃圾桶上,等火苗彻底熄灭,她才面无表情地从赵忠为身边离开。
今天下着毛毛雨,邵薇的头发上满是晶莹的水珠。
赵忠为转身目送她离开,又想起第一次见她时的样子。
但没多想,他就走进了钟汉廷的悼念厅。
悼念厅很小,里面除了放置一副棺材和几个花圈后就再也没有别的。谢蕴真独自一人站在悼念厅的中央,对着钟汉廷的黑白照举香拜了三拜,嘴里念念有词。
赵忠为听不到她在念什么,只好等她念完再和她打招呼。
“我刚刚在门外看到邵薇了,仪式还没开始,她这么快就走了?”
工作人员递给赵忠为一炷香,赵忠为接过,也跟着拜了三拜,递回给工作人员。谢蕴真用湿纸巾擦了擦手,看着冷清的悼念厅,说:“她来了?也算她有情有义。”
“你没让她来吗?”
谢蕴真看了赵忠为一眼,神色平静:“让她来干什么?她既然要和Hans离婚,就不再是我们钟家的人,来了对她以后不好。”
赵忠为听出谢蕴真语气里的疲倦,还没说什么,又听谢蕴真说:“上次我在警署里看到有两个男人护着她。这样也好,她还这么年轻,以后多的是机会。”
赵忠为知道她指的是王森和邢风。涉及邢风,他也不好发表言论,只好转移话题:“那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谢蕴真说,“等一会儿火化仪式结束,我就会带着Hans的骨灰回法国。Hans喜欢热闹,我会把他的骨灰洒在我们家后院的花田里。”
“这么着急?万一真的有人杀了钟汉廷,你也不想知道吗?”
谢蕴真听到了“杀了钟汉廷”时眼皮颤动了一下,她认真地打量着赵忠为,发自内心地问:“你真的有证据吗?如果没有,何必给别人一个希望?”
赵忠为如鲠在喉。
“如果你真的能查到有人杀了我儿子,那哪怕是1年、2年、5年、10年我都会等下去,但我绝对不会盲等。我有我自己要做的事情,你给我的答案只是我儿子生命终结的答案,却不会是我的。”
“人生就是这样,不是你吃掉我,就是我吃掉你。能活下来的,都是吃掉别人的。我知道你一直怀疑Venus,”谢蕴真坦荡地说,“我有听她说过她母亲那宗案子,我也知道你为什么会怀疑她。但是赵Sir,疑罪从无。在真的有证据之前,她是无罪的。”
赵忠为点点头:“我知道了。”
然后,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四四方方的纸递给谢蕴真:“这是钟汉廷留下的遗书,我想你应该想要。我先走了。”
谢蕴真接过遗书,低声说了句谢谢,紧着又开始闭上眼睛念念有词。
赵忠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正要离开,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快步走出悼念厅,一边听着谢蕴真歇斯底里地喊着“阿廷”,一边接起电话——
“师父,我们查到了钟汉廷购买保险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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