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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五月份的苏州,春寒料峭,这一年我二十八岁,户口本上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完成硕士毕业答辩后,陆正则打电话催我重新入职晟晨,我知他处境不易,亦没有忘记十二年前的交易和承诺。

正式回去之前,我只身一人躲到了太湖。

说来也巧,太湖最热门的民宿,从外观到内饰再到细节,完完全全是我喜欢的样子。

白墙黑瓦的小楼在雾霭中沉静得像一位素衣乌发的姑娘,院中的紫藤花架是姑娘脸颊上的新妆。在网上看到这家民宿后,我一眼便决定预订。

我坐在紫藤秋千上晃晃悠悠时,抬眼间,看到门边昏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魂牵梦萦的影子,正默默地注视着我。

像是周遭的氧气突然被掠夺走了一小半,心脏和头颅都不可避免地疼痛起来。有一只手捏着你的心口,不算十分用力,那股滞涩感不至于让人痛到活不下去,却又时时刻刻折磨着你。可除了你没有人知道,那只手早已和心脏融为一体,若要割舍掉,除非停止呼吸。

深吸一口气,拨弄着绳索的手停了下来,原以为此生都不会再见的人,就那么突然地出现在我的眼前。

但我们到底不是仇人,终究我先开了口:“周又安,真巧。”

“不巧,这家民宿是我开的。”

他走过来蹲在我的膝边,眼中水波涌动,在夜色中,像是满天繁星坠入江河。

我霎时了然:“你用这种方式找我?”

“你离开后,陆正则无论如何都不告诉我你在哪,我把你从前行业里能用的资源都用了遍,怎么也找不到你,只能寄希望于此了。你曾经说过,如果没有做工程师,最想在太湖开一家民宿,在院子里种满紫藤萝。所以我先替你开了,也许你看到了会来呢,或许一年两年,也或许是十年,我会等到你。”

十年,多么遥远的时间,他还是那么爱展望未来。其实哪里用得了十年,如今距离我离开,也不过只过了三年而已。三年,还远远不足以让一个男孩长大。

其实我从未怨过周又安,相反,对他抱有深深的歉疚。他是多么好的一个男孩子啊,尽管这么好的他,依然在面临现实问题时考虑过是否要放弃我。可到底是我先退缩,他和我,在彼此权衡利弊后都没有被坚定地选择。

想起前尘,面上实在不能算和善。他看了出来,试探着覆上我放在膝上的双手,又在触碰到的瞬间陡然弹开。

“我坐了一天一夜的飞机赶回来,你别急着走好不好?”

“什么时候发现我的?”语言先于表情暴露了我,他一直都知道我心软,也从来善于利用这点。

我也是很久之后才意识到,周又安比我更早地清楚社会运行的规则,看得穿人性,情商亦高到可怕。

他坦言:“藤萝小筑的员工都看过你的名字和照片,你预定的时候,我就知道了。”紧接着立刻道歉:“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做不对。”

曾经我最心疼他因为一点小事就向我道歉,他认错的样子总在提醒我他在家暴的父亲面前是否也这样卑微。亦讨厌因为自己年长的优势而带来双方地位的不对等。而时隔三年再听到这句对不起,我只觉得悲哀。

我们的关系悲哀到,从在一起的那天起,我就做好了离别的准备。

大学时,我在学校附近的花店兼职,那时周又安经常来花店,春天买茉莉,夏天买姜花。姜花易谢,大三那年的夏天,我几乎每天都能见到他。暑假过去后,我辞去了花店的兼职,去了大二竞赛后签好的公司实习,实习不算很忙,熟悉业务不过用了月余。为了多攒点生活费,下班后,我推着小推车在大学城对面商业街人来人往的路口卖起了鲜花。

周又安走到我身边时,我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他。

“有姜花吗?”

“抱歉,这个季节没有姜花了。”

那天周又安背对着路灯,挡住了我身边大半的光线:“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我惊讶于他记得我,也惊讶于我记得他。

“帮我包一束花吧。”

“玫瑰?”我下意识帮他挑选。

“香雪兰吧。”他环顾了一圈:“我妈妈喜欢有香气的花。”

我点了点头,拿出一个小马扎:“要坐着等吗?”因为室友偶尔会陪我出摊,所以多备了一个马扎。

周又安坐了下来,垂着头,像只安静的雏鸟。

我熟练地包着花,系上最后一根丝带时,忽然听到他的呢喃:“周又安,我的名字。”我顿了一下,随即大方告知:“秦槐。”

“淮南的淮?”

“不,槐花的槐。”

我何尝不知道淮南的“淮”古朴优雅,只可惜我的出生,伴随着母亲的憎恨、父亲的漠视、奶奶的咒骂,又有谁会好好为我取名字呢?我那大字不识的爷爷,抱着哭泣的我,蹲在院子里开满白花的槐树下,听着奶奶的咒骂,一声不吭。

我幸运地有了名字:秦槐。

打好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我递给周又安:“八十,微信还是支付宝?”

周又安付了钱,却嗫嚅着不肯走:“我能加你微信吗?有喜欢的花提前找你预定。”

“小本生意,不一定能按你喜欢的进货,抱歉啦。”

少年人的心思太过明显,而成长中没有遇到过多少善意的我,恰好擅长拒绝。

那之后,出乎意料地,周又安依然常常出现在花摊前。他会熟门熟路地自己搬出小马扎坐下,不再束着手垂着头,而是大大方方地注视着我。

我便知道,真实的他绝不是第一次来花摊时那么的羞赧。

来的次数多了,我们渐渐也会闲聊。

我知道了他每次买花都是送给妈妈。他口中的妈妈,会教他如何尊重女性,会尽量满足他的每一个愿望,会给予他无限的包容,最最重要的是:从来都不会打骂他。关于最后一点的着重强调,我那时还不甚明白。

他讲到自己的母亲时,我会听得格外认真。因为我实在好奇,拥有母亲会是怎样的幸福。

是了,我是从小就没有母亲的。

认真论起来,我和我的母亲相比,还是她要可怜得多得多。

小时候,不是没有问过身边的人:我妈去哪了?问爷爷时,爷爷抿着满是皱纹的嘴不说话,被我问急了,把巴掌往桌子上重重一拍:“你哪有妈!”我的眼睛里一瞬间就蓄满了泪水,泪花遮住视线,分不清是用了几十年的桌子更干枯还是爷爷的手更干枯。

情绪上涌顾不得害怕,我又跑去灶屋问平常不敢靠近的奶奶,奶奶把水瓢一把砸到我的额头上:“问问问!你妈那个骚娘们儿,花了我整整九百八十块钱买回来,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她,她居然敢跑。你这么想她怎么不滚去找她啊,吃我的喝我的,白眼狼一个,真是跟你妈一样的浪蹄子。”

一面骂一面扯着我的胳膊,一巴掌打在后脑勺,又一巴掌落在头顶。我被打得头有点懵,居然停止了哭泣。

爷爷听到骂声跑过来劝,奶奶在看到爷爷的一瞬间怒火更盛,发出广播里啸叫一般的声音:“秦贵生你个鳖下的,谁让你偷着把那个骚娘们儿放走的!哎呦我的九百八十块钱啊——,我可怜的大牛啊,这么大人了媳妇儿媳妇儿没有,儿子儿子没有。”边嚎边扯着爷爷的衣领,巴掌一下一下地落在他的脸上,我来不及消化刚得到的信息便一下子惊醒过来,冲过去拦,瘦弱的胳膊根本扭不过奶奶,见拦不住,赶紧改为用双手护住爷爷的脸。

很多年后我突然意识到,那么矮的我伸出手能摸到爷爷的脸,其实曾在我心里像高山一样的爷爷得多瘦小啊,他的脊背,又被贫穷压得多么弯。

奶奶连打了几巴掌都没有落在爷爷的脸上,气得火冒三丈,抄起身旁烧火时坐的板凳,用尽全力砸过来。

我回头看向板凳的一瞬间,已经忘记了思考。

这么多年过去,我也没分清那板凳到底是砸向我,还是砸向爷爷。

好在爷爷终于硬气了一回,抢过板凳狠狠往院子里一扔,抱起我就走。身后奶奶的骂声越发响亮:“你当初怎么不让我掐死这个孽种……”

农村除了田间地头没什么地方可去,爷爷牵着我,走到了自家田挨着的小河边。一路上眼泪早已被烈日晒干,泪痕粘在紧绷的皮肤上,动一下就断成几截。我坐在河堤的杨树下,不再哭,也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一把白茅根被递到我的手边。

爷爷枯黄干瘪的指甲里满是棕色的泥,白茅根却洗得干干净净的,放到我手心里时,还带着河水的凉气。

两千年初的乡村没有什么零食,糖更是奢侈品,白茅根是我记忆里不可多得的甜。

我不舍得一下子吃完,一小节一小节地用后槽牙嚼着,口腔里充满了淡淡的甜,我贪婪得仔细回味那个味道,渐渐地忘了要找妈妈。

爷爷又摘下一把杨树叶,把叶柄从中间破开,一片接一片地串起来,比了比我的头围,做了一顶翠绿的帽子,盖在我的头上:“妞妞戴好别掉了,脑门肿着不好看。”

“爷,你咋不戴?”

“爷戴干啥,老家伙了,戴这个让人笑话。”

“我奶也打你了。”

“爷脸黑,瞧不出来。”

那之后,我从奶奶的谩骂和村里的闲言碎语中拼凑出来:我妈跑了,我妈不要我了。

可我没有忘记那句:花了我整整九百八十块钱买回来。

强烈的渴望母亲的心愿让我在过年时问一年才回来一次的父亲:“爸,是不是你们都对不起我妈,我妈才不要我的?”

被父亲一脚踹到墙上后,我终于消停了。

又过了一年,父亲死在矿上,奶奶还没来得及嚎哭,就因为收买被拐卖妇女而锒铛入狱,不到半年便病死狱中。我没有母亲这件事情,好像不再显得那么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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