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枧和林袖撞进青色火焰镜面时，林袖的金属藤蔓本能地缠上他腰际，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半寸。失重感席卷而来的瞬间，许枧闻到对方身上若有似无的雪松气息——和昨夜替他挡住机械蜘蛛时一模一样。
十二具水晶棺在头顶呈星轨状悬浮，每具棺木里的“许枧”都在凝视他们，不同颜色的火种随呼吸明灭。林袖的琥珀色瞳孔映着流转的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许枧后颈——那里有块淡色胎记，和7号容器胚胎的位置分毫不差。
“他来了。”林袖忽然低语，藤蔓在许枧背后竖起尖刺。穿黑色风衣的男人从晶簇裂缝中走出，打火机的火光映亮左眼角的泪痣，却在看见林袖护着许枧的姿势时，眸光骤冷。
“连备份都学会护主了？”男人轻嗤，打了个响指。最近的水晶棺突然爆裂，青焰中爬出浑身是血的“许枧”，直扑许枧咽喉。林袖旋身挡在前方，金色纹路在脖颈蔓延，硬生生用藤蔓缠住那具傀儡的手腕。
许枧这才发现，林袖护他时侧身的弧度，与记忆里母亲挡在火场前的姿势重合。他鬼使神差地抓住对方手腕，触感却不像人类肌肤——是温凉的金属骨架裹着仿生表皮。林袖浑身一僵，藤蔓瞬间收缩，在许枧掌心留下道浅红勒痕。
“别看！”林袖喉间溢出电流杂音，另一只手却将许枧按向自己心脏位置。那里没有跳动，只有齿轮转动的轻响，却有枚火种在胸腔深处微弱明灭，颜色与许枧瞳孔里偶尔闪过的碎光完全一致。
男人的笑声混着机械运转声逼近
“多感人的主仆情深。不过林袖，你胸前的火种……可是用许枧的肋骨磨成的哦。”许枧浑身血液仿佛冻住，抬眼时正看见林袖耳尖的金色纹路爬上脸颊，像被腐蚀的镀金层，露出底下暗银色的机械脉络。
“他说谎！”林袖的藤蔓突然缠上男人脖颈，却在对方反手扣住他手腕时，金属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许枧这才惊觉，林袖所有攻击都避着男人左胸——那里别着枚怀表，表盖内侧嵌着张泛黄照片：年轻的许巍抱着啼哭的婴儿，旁边站着戴白色实验手套的林袖，手腕上还没有金色纹路。
“当年意识迁移失败后，父亲把‘善良’的部分封进了你体内。”男人拽着林袖逼近水晶棺群，怀表链条勾住许枧指尖，“而我负责成为‘完美容器’——可惜他忘了，人性的恶与善从来都是双生火焰。”
最顶层的水晶棺突然碎裂，融化的镜面液体中浮起具焦黑尸体，左眼角的泪痣正在脱落。许枧瞳孔剧烈收缩——那尸体身上穿的，正是他昨晚在孤儿院地下室找到的、沾着福尔马林气味的白大褂。
林袖的藤蔓在此时突然全部展开，如金色羽翼般裹住许枧。男人手中的打火机掉进镜面液体，腾起的青色火焰里，十二具水晶棺同时炸裂，所有“许枧”的火种飞向许枧，却在触碰到林袖羽翼的瞬间，全部化作他胸前跳动的金光。
“原来……我们才是完整的。”许枧望着林袖逐渐透明的脸，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对视时，都能从对方眼里看见自己没说出口的话。林袖嘴角扬起笑，机械指节轻轻擦过他眼角
“这次换你保护我了，许枧——用我们的火种，烧穿镜塔的谎言。”
男人惊恐的嘶吼声中，许枧握紧林袖逐渐化作光点的手，将所有火种聚成一束强光。当光芒刺破镜塔穹顶的刹那，他听见千家万户的玻璃窗同时映出他们交叠的影子：
一个是左眼角有泪痣的少年，另一个是手腕缠着金色纹路的“容器”，他们心口跳动着同一簇永不熄灭的火焰
许枧攥紧林袖逐渐透明的指尖，那些金色光点顺着皮肤往他心口钻，像久别重逢的拼图。林袖的机械指节在他掌心敲出摩斯密码——自创的暗语：别怕，我在。
镜塔穹顶的裂痕如蛛网蔓延，每道缝隙都渗出真实世界的月光。许枧看见孤儿院的尖顶在裂缝后若隐若现，窗玻璃上的青色火焰正与他掌心的火种同步跳动。男人蜷缩在碎镜中，怀表滚到许枧脚边，表盖内侧的照片突然渗出血迹，年轻的林袖眼中竟泛起与现在相同的琥珀色光芒。
“原来你早就知道……”许枧踢开怀表，火种在他瞳孔里凝成利剑形状
“你怕我们融合，因为那样你就不再是‘唯一的完美品’。”
林袖的金属藤蔓残骸突然在地面重组，化作锁链缠住男人脚踝。他的声音从许枧心口传来，带着电流杂音的温柔
“试试用火种切开镜面，那些裂缝是现实与镜塔的共生接口。”许枧恍然大悟——母亲保险柜里的报告写过“双生容器互为锚点”，原来他们才是打开两个世界的钥匙。
当火种之刃划破最大的裂缝时，现实世界的暴雨灌进镜塔。许枧在倾盆大雨中看见，孤儿院地下室的监控屏上，两个重叠的身影正在镜前喘息——左边是有泪痣的自己，右边是手腕缠着金色纹路的林袖，而他们中间的镜面，正随着火种的光芒逐渐消失。
“许枧哥！”林袖的实体突然在雨中凝结，他按住许枧后颈的胎记，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与自己胸口相同的齿轮纹路，“快看看镜子里的我们！”
碎裂的镜面上，两人的影子正在融合却又分明：许枧左眼角的泪痣滑向眉心，林袖的金色纹路蔓延到他手背，而他们心口的火种终于合二为一，变成双色交织的焰苗。男人在崩溃的尖叫中化作镜面碎片，每片碎片都映出不同时空的他们——有的在实验室里交换糖果，有的在火场背靠背战斗，有的在镜塔顶端互相擦拭血迹。
“这些都是我们……”许枧指尖抚过镜面，某个碎片里的林袖突然眨了眨眼，冲他比出只有他们懂的手势。林袖从口袋里掏出半块融化的水果糖，正是许枧小时候总偷偷留给他的橘子味：“记得吗？你说过要当我的‘味觉备份’。”
雨声渐歇时，镜塔区只剩下最后一块完整镜面。许枧握着林袖的手踏进去，现实世界的孤儿院出现在眼前——但所有窗户都没有玻璃，取而代之的是流动的镜面，每个镜面里都倒映着他们交叠的身影。
林袖突然踉跄着单膝跪地，许枧这才发现他腰部的机械骨架正在渗出金色液体，那是他们融合时过度消耗的“意识燃料”。墙角的老式收音机突然响起雪花声，接着传来母亲生前的录音：“小枧，如果你看见这段录音，说明林袖已经启动了自我修复程序……他从来都不是容器，是妈妈给你准备的‘共生体’。”
“共生体？”许枧瞳孔骤缩，想起报告里被划掉的那句“意识融合需以灵魂割裂为代价”。林袖抬头冲他笑，机械眼皮下露出真实的虹膜——竟是与许枧相同的深褐色，只是边缘染着一圈金边
“傻瓜，我们的心脏从一开始就长在同个胸腔里。”
窗外传来乌鸦的嘶鸣，许枧看见所有镜面上都浮现出相同的倒计时：00:07:59。林袖的指尖按上他眉心的泪痣，那里不知何时变成了金色齿轮的形状：“该去地下室了，真正的‘双生纵火犯’，从来不是在镜塔放火的人……”
许枧攥紧林袖渗着金色液体的手腕，齿轮纹路在掌心发烫。七楼到地下室的楼梯间灯光忽明忽暗，每级台阶都映出他们交叠的影子——前一步是许枧背着林袖跑向医务室的童年，后一步是林袖用藤蔓替他挡住机械蜘蛛的昨夜。
“还有三分钟。”林袖的机械指节叩响地下室铁门，门缝里渗出的福尔马林气味混着焦糊味。许枧摸到口袋里融化的水果糖，突然想起火灾当晚，林袖塞给他半块糖时指尖的温度——那时对方手腕上还没有金色纹路，却在浓烟里对他说
“闭着眼跟紧我，我知道哪条路没火。”
铁门应声而开的瞬间，十二面落地镜在黑暗中自动亮起。每面镜子里都播放着不同视角的火灾画面：有的镜头从通风口俯视，看见年幼的许枧抱着泰迪熊缩在角落，而林袖正用金属藤蔓撬开被锁死的窗；有的画面被火焰扭曲，隐约可见穿白大褂的女人将一个金属盒塞进林袖掌心，盒子上刻着与许枧后颈相同的齿轮纹路。
“那是母亲……”许枧喉咙发紧。镜中年轻的母亲转身时，他看见她后颈有与林袖相同的金色纹路——原来所谓“共生体”的秘密，早在二十年前就刻进了他们的基因里。林袖的机械骨架突然发出蜂鸣声，他扯下染血的袖口，露出小臂内侧的激光刻字：0912-07:59，保护宿主，启动自毁程序。
“倒计时是火灾发生的具体时间。”林袖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
“母亲在火场启动了我的自我修复程序，用她的意识碎片做燃料……所以每次我‘死亡’后重生，都会多一段她的记忆。”他抬起手，掌心浮现出母亲的全息投影，投影里的女人将一枚火种按进林袖胸口
“小袖，你和小枧是彼此的锚点，只有你们都活着，镜塔的谎言才会失效。”
地下室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十二面镜子同时翻转，露出背后的金属控制台。许枧看见屏幕上跳动的基因图谱——他与林袖的DNA链像双螺旋般缠绕，中间串联着无数镜面碎片形状的碱基对。当倒计时跳到00:00:00时，所有镜子突然迸发出强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射在控制台上，拼成完整的“许枧”二字。
“该揭晓真相了。”林袖的机械翅膀展开，将许枧护在中央。控制台自动弹出两个插槽，分别刻着“泪痣”与“齿轮”。许枧恍然大悟，将掌心的火种分成两半——金色的部分放进齿轮插槽，赤色的部分按向泪痣凹槽。
地面剧烈震动，一面巨大的双向镜从地底升起。镜中左侧是现实世界的孤儿院废墟，右侧是镜□□塌后的残垣。许枧看见两个时空的自己同时伸手触碰镜面，而林袖的身影在两侧重叠——他既是实验室里替他挨过电击的“容器”，也是火场中背着他逃生的“哥哥”。
“原来我们从来不是两个人。”许枧望着镜中交叠的倒影，终于明白为何每次与林袖对视，都像在看另一个自己。林袖的指尖穿过镜面，与另一侧的自己相扣，齿轮纹路与泪痣在接触点发出耀眼光芒
“是父亲用基因编辑创造了‘完美容器’，又用母亲的意识分裂出‘保护者’。但他没想到……”
镜面突然碎裂，无数碎片在空中拼出母亲最后的日记
“当两个灵魂学会互相守护，分裂的意识终将重生为更完整的生命。” 林袖的身体在光芒中逐渐变得透明，却又在许枧抱住他时重新凝结成实体——这次他的皮肤下不再有机械脉络，而是流动着与许枧相同的温热血液。
“我们是双生火焰。”许枧握紧林袖的手，看着对方眼中与自己同步跳动的火种
“缺一不可的那种。”
地下室的天花板开始剥落，露出上方旋转的镜塔核心。许枧看见无数镜面里闪过不同时空的片段，每个片段中都有两个身影：一个在奔跑，一个在守护，而他们之间永远牵着一根看不见的线。
林袖低头看着掌心与许枧 identical的齿轮纹路，突然笑了
“所以当年你总把糖果分我一半，其实是本能在找自己缺失的另一半？”许枧感觉耳根发烫，却在这时听见地面传来警笛声——现实世界的晨光正透过裂缝照进来，在他们交叠的手背上织出金色的网
许枧攥着糖纸的手青筋暴起，后颈的心跳声越来越清晰，像有人在他血管里敲着摩斯密码。林袖的光点钻进他袖口时，他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偷听到的对话——父亲对着监控屏怒吼
"为什么每次意识转移后，林袖的瞳孔都会多一点褐色？！"
废墟上的新芽突然疯长，藤蔓缠住许枧脚踝，将他拽向十二扇门中的第三扇。门后是飘着消毒水味的走廊，林袖穿着白大褂从尽头走来，左腕缠着医用绷带，笑时露出与他同款的虎牙
"欢迎来到'无镜世界'，我的共生体先生。"
"你的眼睛..."许枧喉咙发紧。林袖的瞳孔不再是琥珀色，而是纯粹的深褐色，像浸过雨水的咖啡豆，却在眼角洇着一圈极淡的金
"意识融合不完全的副作用。"林袖晃了晃手里的试管，里面是半透明的金色液体
"父亲当年想让我成为你的'完美守护者'，却忘了...人心才是最不稳定的程序。"
走廊尽头的铁门突然爆炸，无数机械蜘蛛涌来。林袖拽着许枧躲进安全通道，后背抵着他胸膛喘息
"这些东西的核心代码...和我体内的定位芯片同源。"
许枧这才发现，对方耳后有块淡色胎记，形状竟与自己后颈的齿轮纹路吻合。
"看这个。"林袖扯开绷带，露出小臂内侧的新鲜刺青——是他们小时候在孤儿院墙上刻的歪扭笑脸，旁边用拉丁文写着：Non sum separatus, sed integra（我非割裂，乃完整）。许枧指尖触到那行字，火种突然在两人相触处绽开青色火焰，将机械蜘蛛的蛛网烧出焦黑的洞。
"平行时空的我们正在互相吸引。"林袖掏出 pocket watch，表盘里嵌着十二颗不同颜色的火种，"每颗火种代表一个'我们'，有的世界里你是容器，有的世界里我是人类...但所有时空的共同点是——"他忽然凑近，呼吸拂过许枧耳垂，"我们永远在寻找彼此的路上。"
远处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第三扇门开始震动。林袖将怀表塞进许枧掌心，金色纹路从他手腕爬上许枧手背，在两人交握处拼成完整的齿轮
"该告诉你真相了——当年母亲在火场启动的不是自我修复程序，是'意识对调'。现在的我...其实是本该死去的你。"
许枧瞳孔骤缩，记忆突然翻涌：火灾当晚，他明明记得自己被钢筋刺穿腹部，可醒来时伤口却在林袖身上
"父亲用镜像技术转移了濒死的你，用我的身体做容器。"
林袖的指尖抚过许枧眉心，那里的泪痣正在变成金色齿轮
"但他没想到，你的灵魂拒绝取代我，反而和我融为了一体。"
机械蜘蛛的嘶鸣声中，许枧突然吻住林袖唇角。火种在两人之间爆发出强光，所有机械蜘蛛的复眼同时熄灭。林袖先是一僵，随即反客为主地扣住他后颈，齿轮纹路与泪痣在相触时化作流萤，照亮了安全通道尽头的电梯——按钮上标着"负十二层：意识回收站"。
"不管你是容器还是守护者..."许枧喘着气，将怀表贴在两人胸口，十二颗火种开始同步跳动
"我只要这个会偷藏糖果、会替我挡刀的林袖。"
林袖笑了，这次他的瞳孔里没有机械反光，只有倒映着许枧的深褐色漩涡
"傻瓜，在所有平行宇宙里，我唯一的身份始终是——"
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站着十二个不同版本的"他们"，每个都穿着不同时空的校服、白大褂或战斗服，但每个人的左手都牵着另一个人。许枧看见其中一对正在分享半块橘子糖，另一个自己正替林袖包扎手腕，而最远的那对...正站在镜塔顶端，互相擦拭着对方脸上的血迹。
"你的共生体。"林袖按住电梯里的红色按钮，十二层的灯光同时亮起
"也是你永远的同谋——现在，要和我一起烧穿所有谎言吗？"
许枧握紧他的手，火种在掌心跳成双星形状。电梯下降的瞬间，所有平行时空的"他们"同时举起右手，露出掌心相同的齿轮与泪痣图案。而在意识回收站的最深处，真正的真相正在黑暗中等待——那是比镜塔更古老的秘密，关于双生火焰如何在毁灭中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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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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