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阳光明媚地洒下来。
是个好天气。
连恕睁开眼，迷茫地看着天空。
天光澄澈，阳光明媚，云层稀薄，很适合拍摄。
然而……
连恕扭头，看向自己的周围：
如果醒来的地方不是在一块硕大的浮冰上，他也许会更高兴。
他支着胳膊爬起来，头脑仍残留着之前晕倒带来的昏沉，耳朵里嗡嗡地响。
这是哪儿？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小心保持着平衡，连恕慢慢坐起身，打量四周。
他的前方赫然是一望无际的汪洋，有大大小小的白色碎冰漂浮其上，互相碰击。
而身后不远处，则是白色的海岸线。
而他现在坐着的，是一块卡车车厢大小的浮冰，正随着海水缓慢移动。
在这块浮冰和陆地之间，有两三块浮冰漂浮着，但彼此之间都有着不小的距离。
忽然之间，碎片似的记忆涌入脑海，凌乱的画面飞过，伴随着轻微的眩晕感。
连恕嘶了口气，再睁开眼时，眉头却皱得更紧。
他想起来了。
他刚从多米蒂山脉回到在克劳市的家，之前两周他跟着节目组在那边拍摄一个徒步节目。
后面记不太清了。自己好像是通宵工作后低血糖犯了，还没走到床前就晕倒了……
再醒来，便是这里。
连恕的目光逡巡过眼前浮冰与蓝黑色海水，又回到不远处的陆地上。
如果他没判断错的话，这里似乎是南极洲附近。
尤其是不远处的白色陆地，与他记忆中南极洲边缘的冰架地带十分相似。
连恕呵出一口白气，拢了拢身上穿的防寒外衣。
他极度怕冷，一向要穿很多件才能去低温环境工作，每次在严寒地带工作，都会严格按照户外三层穿衣法搭配。
但如果这里真是南极，那么普通的户外防寒外套可不够。
而且，他在家时应该穿得是睡衣，即使有什么恶作剧绑架团伙把他从家里抓走，扔到这里，难道还会给他换上防寒外套？
但这不是最古怪的地方。
最奇怪的是——
哪怕视野所及都是森寒极地，又薄又凉的阳光不带有丝毫温度，但从醒来到现在，连恕并没有感觉到寒冷。
一丝一毫的冷意都没有，简直像是坠入一场荒诞的幻觉。
“当——”
忽然，一声飘渺清幽的声音响起，像是什么铁质的物品落在地面，也仿佛钟声从远际降临。
在海水哗啦声响之中，它是如此突兀。
听到这个声音，连恕有些愕然。他抬头看向声音来向，却与一抹突然出现的红光对上视线。
红光出现得诡异，它悬浮在连恕的正前方，像是一片半透明的红纱，在空气中缓慢地浮动。
还没等连恕产生“这是什么”的疑问，红光骤然破碎变形，凝聚成几行血字：
【副本时间：五天】
【五天后未达成结局，即全员抹杀】
同时，有不辩男女的冰冷声音在耳畔说道：
“欢迎进入无限末世。副本「冰封明日」成功开启。”
“请玩家遵从系统提示尽力存活，赢得砝码——”
“扭转自己的命运。”
连恕悚然一惊：
它几乎像是直接在脑子里出现的声音！
玩家、无限末世、副本、系统。
极具体系性的说法，同时也透露出鲜明的目的——
无论这声音背后是什么存在，它显然有着极为庞大的力量。
这种力量不仅可以“大变活人”，让他出现在这里，还能扭曲物理法则，出现现实中难以出现的场景。
短短几秒，血字变化凝聚，浓郁得几乎像是有血珠要从中沁出：
【请玩家注意，抹杀即代表现实死亡】
等等。现实？
连恕目光锐利一瞬：
这个世界，不是现实？
但它分明如此真实！
血字猛然炸开，连恕听到那冰冷的声音说道：
“请玩家准备通过限时资格考验！”
“考验内容：五分钟内抵达陆地，失败即抹杀！”
抹杀。
刚刚那行字说过，抹杀，就是现实死亡！
他还不能死在这里……不行。
连恕单膝跪地，迅速打量周围的环境，一边保持平衡一边站起身来——
因为在声音响起的刹那，他身下的浮冰就开始快速地移动！
他几乎是立刻明确了浮冰移动的目的：
不远处，另一块大型浮冰正横亘在它的移动路线上。
如果撞上去——
恐怕，连恕脚下的浮冰会立刻粉身碎骨，让他在海面再无立足之地！
之后的结果不言自明：
他会直接掉入海中，而极地的海水温度可想而知。
在浑身湿透又没有热源的情况下，连恕会迅速失温，之后便是死亡！
现在，两块浮冰之间的距离已经不到十米。
按这个速度下去，不出三十秒，它们就会撞上！
所以，虽然倒计时应该还有三四分钟，但生机只在这短短数十秒内！
连恕微微皱眉，左右看了一圈，很快有了主意：
他不能跳到即将撞上的那块浮冰上，因为按照作用力相对而言，那块冰会被撞向反方向。
那样，离陆地反而更远。
但他看到左前方的一块浮冰正上下浮动，即使那浮动的幅度极为轻微，但很可能代表着一件事：
那块冰层的下方存在着暗流。
而连恕敏锐地注意到，那块浮冰似乎在缓慢地朝陆地方向挪动。
这里距离海岸仍有十几米的距离，如果简单选择新的浮冰跳上去，也很难凭借反冲力回到陆地。
但如果浮冰下方存在海岸方向的暗流，跳上去加一点助推，那么——
他很有可能成功回到海岸。
连恕心中做好计划，微微俯身，两手撑在浮冰的边缘，屏气凝神。
还好他脚上穿的也是双徒步鞋，冰面上也能勉强抓地。
浮冰顺着湍急水流快速地向前方撞去，在海水的拥簇下摇摇晃晃，甚至还在轻微地旋转。
连恕用力按着冰面，稳住身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前方——
三、二、一！
连恕猛地跳起，脚准而又准地踏上浮冰的侧面借力，向自己的目标扑跃过去！
他收起双腿，又向前方舒展瞄准，整个人在空中拉成一道弧线优美的弓，凌跨过墨蓝色的海面！
“砰——咔啦咔啦！”
耳边传来冰块撞击碎裂的声音，而连恕的脚已经落在了左侧的浮冰上，他用四点支撑的方式落地，准确地保证自己落在正好能够将冰块向海岸助推的位置——
浮冰上下摇晃着朝海岸的方向飘去。
连恕这才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成功了。
喘了口气，连恕回头，发现不远处相撞的浮冰已经七零八落地碎裂开来，在海面上飘荡着。
他在心里感慨了一下这有惊无险的经历，抓稳浮冰，等待它带自己去往目的地。
在五分钟结束之前，连恕稳稳踏上了陆地，而血字也在这一刻再次从上空浮现：
【限时考验完成！恭喜你获得临时玩家资格，代号为：333号】
【新手任务：请按照系统提示前行，与所有同伴汇合，共同选择背包人，开启主线任务。】
【限时：一小时。时间内未完成，全员抹杀。】
眼前的血字在他阅读完毕后随即消失，只剩下视野右上角有两行数字，以及一个指向左前方的箭头不断闪烁：
【任务倒计时：00:57:09】
【生命值：85/100】
连恕只看了一眼，得知这两行数字的定义，就跟着箭头向左前方走去。
他是个聪明人，既然“系统”提了要求，那么，他就去做。
显然……这背后的力量想看他，也就是“玩家”，挣扎求生，无论这需要他们做出怎样狰狞的努力。
他在冰原上踩着粗黑的石块小心前行，很快就走出一段距离。
抬眼看了下上空的天色，连恕揉了揉脸，手背感觉到淡淡的凉意——
但这凉意太过微薄，完全无法与极地应有的体感相匹配。
此前，被他按下的疑问卷土重来：
不仅寒冷，连疲惫，困倦，饥饿，所有这些感觉，似乎通通消失了。
但……
连恕皱眉看向上空，看到代表生命值的数字又闪了闪。
他一直在留心观察，也就发现，自己的生命值一直在不紧不慢地下降。
为什么？
连恕思索几秒，找到两个可能：
一，这和外在的冰原有关；
二，这与任务有关。
他回身直立，眼睛一点点扫过来路。
这里如此真实，但唯一不真实的，却是个人对外界的感知。
而且，是负面感知。
但，只是“屏蔽”，而非消除。这种诡异的设置反而让玩家的处境更为凶险。
人类的痛觉，本身就是一个警示机制。
失去痛觉等负面感知，还暴露在野外环境中，这分明是给生存增大了难度！
而现在？
连恕在心里叹息了一声，生命值一直在掉，如果感知恢复，他绝对已经失温。
根据生命值掉落的速度和自己的手指屈伸灵活度，他在心里大致估测出了外界温度：
应该在零度到五度之间。
只有在这个温度，结合自己所穿的衣物，才只会是轻度失温。
因此，是不幸之幸。
因为综合种种，他此刻身处的极地，应当是夏季，所以才有这样灿烂的阳光，和不那么致命的温度。
但忽然之间，连恕从余光里瞥见不远处一点银色的影子。
他猛然顿住脚步，带着点惊讶看向右侧。
刚刚那一瞥，如果不是直觉中感觉不对，他就把那东西当石头错过了！
连恕快步上前，但即将触碰到时，却有些迟疑地停滞。
他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在荒芜的冰原上，突然捡到一台古旧的数码相机。
毫无人烟的地方，碰撞上人类科技结晶的产物。
乍听起来，是很诡异的。
但是……
这种诡异感，却被另一种情绪冲淡了。
连恕在心中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不是一眼认出，他不会知道自己原来现在还记得它的样子。
他伸出手指，轻轻触碰相机的表面，摸到相机侧面的一处凹痕。
抛却外观相似，这处特殊凹痕，证实了它的身份：
这部很迷你的数码相机是八岁那年，妈妈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后来，因故搬家时丢了。
连恕捡起相机，按动开机键，听到相机响起熟悉的开机音乐，小小屏幕亮起。
他点击存储图库，看到了这部相机拍的最后一张照片：
是灿烂春光中，一个美丽的女人站在花丛里，一边招呼他过去，一边指着植物教他辨认。
是最后一张妈妈还能站起时留下的照片。
连恕将相机关机，仔细地把套绳套在手腕上，拿好。
与旧物久别重逢的情绪淡化后，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浮上心头：
他的相机，为什么会出现在冰原上？
莫名地，他从这种重逢中觉察到浓郁的毛骨悚然与违和：
是这个“无限末世”背后的存在吗？
祂放下这台相机，是为了勉励，还是为了玩弄？
他一边思考，一边试着按动快门，想看看功能是否正常，却听到空中乍然响起系统的声音，只是这次，它的声音不复刚才的流利，反而有些卡顿：
“滴——恭喜玩家解锁绑定武器！咔咯咯咯，武器绑定中……异常呜啦啦咔、程序自检修复中……”
连恕淡褐色的眼睛眯了眯，难得流露出几分困惑：
这个系统怎么了？
但下一秒，连恕却脸色一变，单膝跪地，按在雪地上的手背青筋暴起，指尖因为用力而没入泥土——
在冰天雪地中，他的额头竟眨眼间就起了一层薄汗，顺着鼻翼滑下，滴落。
在骤然袭来的疼痛中，连恕没有看到，有一道无形的波纹从小相机的机身闪过，没入他的肌肤——
而上空，有不可见的涟漪荡涤开来，淡金的光痕于他停步的位置之下流转，又悄无声息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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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冰封明日（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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