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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险恶的人心

第二天一大早,陶诗梦就来到了公司。

李小文告诉陶诗梦,他并没有将她是《江湖梦》作者这件事告诉大家,大家只会当她是个普通的实习编剧,负责改编《江湖梦》,当然也没有人会知道她的真实薪资。陶诗梦想了想,觉得隐瞒这个身份也挺好的,可以更真实地听到别人对这个小说的评价,便欣然同意了。

在这之前,陶诗梦从来没有上过班,但她天生有不错的环境适应能力。不过半天时间,她就完成了从一个学生党到上班族的身份转变,稍微熟悉了一下工作环境,便投入到剧本改编的工作之中了。

陶诗梦所在的部门是策划部,其中策划部又分为业务组、文案组和设计组,整个部门都被分配在一个大办公室,以便更好地沟通工作,所以人很多,声音也很杂。不过是第一天,就有人偷偷议论起来。

“铭哥怎么会把《江湖梦》的剧本改编工作完全交给一个新人呢?这不像他的行事作风。听说他推掉了今年所有的活动,只为了专心投入这个项目,还请动了名导李秀华,看来是寄予厚望啊。”

“是啊,我听人事说啊,这个女孩只是个文学系的大四学生,我看她连剧本怎么写都不知道吧。你看她的桌子上,还放着好几遍编剧入门的书籍呢,一点也不专业。该不会是走的什么后门才得到的这份工作吧?”

“这应该不可能吧,铭哥从来不会允许任何走后门的人进来。宇哥用了谁,都是看中了谁的能力。或许,她真有什么过人之处呢?”

“我不信,她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过人之处啊。要不是她进来,这个《江湖梦》的改编工作应该是由飞哥你来做,你可是咱们公司最有经验的编剧了。这种大项目,一旦赚了钱,肯定有不少奖金可以分的。唉,可惜了。”

“新人嘛,多给点锻炼机会也是好事,宇哥向来喜欢人才,我们要相信她。”

丁飞嘴上虚伪地回了一句,心里却已经不是滋味了。他入行编剧已经超过十年了,对于改编小说这种工作早就轻车熟路,也认为《江湖梦》本该由自己来负责才对,可老板竟然交给了一个毫无经验的大学生。他越想越气,心底已经存了找陶诗梦麻烦的念头。一个实习生而已,只要逼走了她,这个项目就是他丁飞的了。但他知道苏星铭一向不喜欢员工内斗,所以自己不能做得太明显。

戴着耳机一边听歌一边工作的陶诗梦并没有听到这些,还不知道一个阴谋已经渐渐逼近了自己……

丁飞走到陶诗梦身边,假装客气道:“诗梦,你今天第一天工作,应该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吧,我干编剧这行已经十多年了,比你有经验,我给你指导指导吧。”

陶诗梦却像是没听见一样,直接无视了他的搭讪。这让丁飞更恼怒了。他是公司的老员工,谁都要给他一点面子,没想到今日却被一个实习生看不起。

实际上这实在是冤枉了陶诗梦,她耳机里的音乐很大声,一边听歌一边写小说是她一贯的习惯,她确实是完全也没有听见有什么人跟自己说话。

丁飞又拍了拍陶诗梦的肩膀,陶诗梦才意识到有人来了,忙摘下耳机转头看去,她隐约记得上午的时候小文哥给自己介绍过这个人,但是人实在太多了,她又有点脸盲,实在没记住,只好含糊地都叫老师,总是不会错的。

“老师您好,找我有什么事吗?”

丁飞努力压着怒火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太好了,谢谢您。”陶诗梦一阵惊喜,看对方长得斯斯文文地应该懂得很多,“我正发愁不知道找谁问呢,我以前确实没接触过影视行业,只能先恶补一下关于电影剧本的基本知识,但是书买太多了,里面的方法又都不太一样,我有点不知道先从哪里入手了……”

丁飞听得直皱眉头,越发不理解苏星铭的这个安排。太荒谬了,眼前的小丫头简直就是个菜鸟,这种小白怎么能改编出一个好剧本呢?!

“没事、没事,我教你。”丁飞温和地笑了。

他巧妙地以传授编剧经验为幌子,教给陶诗梦许多技巧与方法,实际上处处是坑,如果陶诗梦按照他教的办法写剧本,写出的稿子根本不能看,一定会让老板大失所望,甚至大发雷霆。

陶诗梦埋头认真地记着笔记,足足记了有五页纸。

不远处的李小文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但按照苏星铭的吩咐他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将这些如实汇报给了老板。

“丁飞……”苏星铭听完汇报,微微蹙眉,修长的指节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面,“他太喜欢搞小动作了。要不是他的确有点才华,又一直没犯什么大错,我早就不想留着他了。但这次他恶意打压新人……已经越过了我的底线。”

李小文听着苏星铭这番话,知道他这回动了真怒,试探地问道:“您要……开除他吗?”

“先留着,等他手上的项目收尾了再说。不要安排新工作给他了。”

“我明白了。那诗梦那边怎么办?小丫头太单纯了,她要是真按照丁飞教的办法写剧本,一个好苗子就长歪了呀。”李小文惋惜道。

“没事,过几天我会跟她沟通。”

苏星铭虽然没写过剧本,但他从业这么多年,为了更好地理解和塑造角色,跟不少优秀的编剧老师学习了很多,自己也专门买了不少相关书籍研究过,因此自认还是可以稍微提点一下陶诗梦这个新人编剧的。

三天后,陶诗梦将改编好的一部分稿子打印出来,敲响了苏星铭办公室的门。

“进来。”

今天的苏星铭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面无表情,显得更加高冷难以亲近了。这也是陶诗梦第一次看苏星铭穿正装,感觉更帅了。

“铭哥,这是剧本开头的初稿,你先看看。”

苏星铭接过来翻看,眉头越皱越紧,果然……随后,他不悦地将那叠纸扔在桌上。虽然他知道这些都是丁飞搞的鬼,但看到这么一叠垃圾,他忍不住还是有点生气,压低声音道:

“谁教你这么写剧本的?”

“是……”陶诗梦刚想如实回答,但转念一想,含糊道,“是我向我一个编剧朋友请教的剧本写作技巧。”

苏星铭的语气明显是不满意,陶诗梦神经再大条也能看出来了,但她总不能供出好心帮自己的丁飞。而且甩锅好像也不太好吧,幸好她做了两手准备。

“其实我用这个法子的时候,越写越觉得不舒服,可能他的这个办法不适合我吧。所以我按照自己的理解和偏好,写了另一版的开头。你再看看?”

陶诗梦说着便将另一叠纸递了过去。苏星铭微微惊讶地看着她,愣了一下才接过来,细细地翻看,这一版没什么大问题,已经是80分以上的优秀剧本开头了。

第二版稿子是他没有料想到的。他只以为她单纯,容易被人哄骗,却没想到她同时又很聪明,坚持着自己认为对的方向,不会轻易被别人影响。

“这一版很好,我会再拿给李导看看,让她提提意见。”苏星铭微微扬起嘴角道,“你以后就按照这个风格写,不会有大问题。”

“铭哥,我第一次见你笑哎。笑起来就更好看了,还有点温柔。”陶诗梦吃惊地看着他,下意识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意识到后慌忙捂住嘴。

太尴尬了!

苏星铭微愣,耳根悄然红了。他不是没听过别人夸他好看,相反他听过无数次。但第一次有人在他工作的时候这样当面说出来。他知道员工在背地里都会偷偷吐槽他工作时很凶,他也自认对他们绝对谈不上“温柔”这两个字。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到下班时间了,你……早点回去。”

“好的。铭哥你不走吗?”

“我还有点事。忙完就走。”

“那我等你吧,其实我也不着急下班。”

“……”

苏星铭下意识想拒绝,但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而且看着对方真诚的眼睛,也有点不忍心拒绝。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等他下班,公司里的那些员工巴不得绕着他走,能少见一面就少见一面。

在公司里,苏星铭刻意地扮演着一个没有私人情感、公事公办的老板角色,一方面,他认为这是最高效的公司管理手段,另一方面,他可以省去很多自己不擅长的人际交往。他不需要员工知道真实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他只需要他们高效、高质地完成工作任务,而他相应地付给等价的报酬就行。

只有在朋友和家人面前,他才会稍微放松一点,展现一部分真实的苏星铭。

对目前的苏星铭而言,陶诗梦是临时的员工,是优秀的合作伙伴,是值得好好栽培的人才,但暂时还不算朋友。他们才认识不到半个月,而他经常不在公司,两人见面也不超过十次。苏星铭一般不这么快交朋友。

因此在苏星铭看来,陶诗梦突然说要等他下班,有点过于自来熟了,他一下子有点不适应。

而陶诗梦等他一起下班的理由其实很简单,看他一个人怪闷的,单纯想陪陪他。虽然只有几天的接触,但陶诗梦觉得这个人还怪好的,虽然看上去冷冰冰的,实际上内心很温柔,很绅士。

“好吧,那边有沙发,随便坐。旁边的柜子里有茶,想喝自己倒。”

说完这句他就埋头继续工作了。而陶诗梦就安静地坐在旁边,也不说话,自顾自地泡茶喝,还贴心地给他倒了一杯,搁在他的右手边,然后坐回沙发,时而看着苏星铭,时而玩玩手机。

她有点像希里斯。苏星铭心里突然升起这样一个莫名的念头。但希里斯不会泡茶。

苏星铭端起茶杯正要喝一口时,桌上的手机响了,他瞥了一眼,手指有些烦躁地滑向接通键。

“……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你现在打给我,是要我帮你解决问题吗?”苏星铭的语气很是冷酷,“我再给你三天时间,这事如果解决不好,自己辞职吧!”

说罢他挂了电话,手中的茶杯顺势摔在地上,碎裂一地,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吓了陶诗梦一跳。

“铭哥……你怎么了?”陶诗梦小心地问道。

苏星铭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办公室还有其他人,快速调整好情绪:“没事……对不起,吓到你了吧。”

“没、没有。”陶诗梦走过去看着地上的碎瓷片,“就是可惜了这么好看的杯子,它是无辜的。”

苏星铭突然就被逗笑了,怒火不觉消散了一半:“好吧。我下次尽量不拿杯子出气。”

“这就对了嘛。喏,这个给你。”陶诗梦像变魔法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放在苏星铭手里。

“糖?”苏星铭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不开心的时候吃一颗糖,嘴里甜甜的,心情也好会变甜哦。”陶诗梦笑道。

苏星铭笑了笑,不太相信这种小孩的把戏,但还是剥开糖纸将糖扔进嘴里。唔,确实挺甜的。

陶诗梦弯腰正准备捡起杯子碎片,被苏星铭抓住手拦住:“别动,小心划伤,我来。”

“我哪会那么不小心嘛……”陶诗梦不信邪地坚持捡起碎片,“嘶——”

随着一声轻嘶,陶诗梦的右手食指被划出一道血口。

“……我说什么来着。”

苏星铭皱着眉叹了口气,立刻从抽屉里翻出创可贴给她的手指缠上。

两个人的手指不经意间相触,苏星铭好看的脸贴得很近,连睫毛都看得清清楚楚,陶诗梦的心恍惚间漏跳了一拍……

“行了,你回沙发坐着,这里我来收拾。”

“噢……”这回陶诗梦老实了。

收拾完地面后,苏星铭又投入了工作,他偶然抬头之际,看到希里斯竟然不知什么时候趴在陶诗梦怀里睡觉,他心里一震。幸好陶诗梦看不见它,也就感知不到它的存在。

“铭哥,你看我干什么?”

但对陶诗梦而言,苏星铭已经莫名其妙盯了自己好几秒钟了。

“……没什么,我忙完了,走吧。”

苏星铭不着痕迹地把反常的黑猫拎了回来,与人一起走出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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