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的女人立得笔直，面对着大权在握的玩偶，也显出游刃有余。
“是叶娜金将军。不过浪费时间在称呼没有意义。白会长，能否请你说明，联合会擅自进入渡流是怎么回事呢？”
“商会请求庇护，临时降落。你可以去向渡流的商会确认情况。”白抱臂：“不过叶娜金将军，我必须提醒你，勒芒涅查的军用飞行艇靠近渡流，违反规定了呢。”
“规定？”叶娜金反问：“什么规定？”
“当然是联合会的条约。”
“你说新星历来临前签署的那个？”叶娜金笑了一声：“那是在联合会照常运转的情况下。”
屏幕上忽然蹦出了好几个画面，白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联合会在暗中的活动，不为人所知，只有极少数人才有权限阅览。
“这是这些年我的人收集到的资料。白会长，你看得眼熟吗？”叶娜金笑道：“不眼熟的话也没关系，因为很快世界就会知道，联合会的所作所为。”
白兔：“……”
在白兔开口前，叶娜金就抬起了手：“这可不是谈判，白会长。你的时间不多了。”
一个时代即将结束。
白没有愤怒，他知道，只有自己还没死，一切都能重来。
在认知事实这点上，仿生人向来比人类清楚。白闭上眼睛又睁开，接通了通讯，但他要在这最后——
渡流的情况，向宇宙各处散播开。
在勒芒涅查的军用飞行艇到达渡流附近后片刻，环宇网路全面接通。
针对联合会的讨伐自一份文件开始。
这么多年来，联合会都在私下和雇佣兵联手，利用战争获取利益，他们罔顾普通人的性命，为了得到渡流，甚至掀起了动乱。
此次共同抵制联合会，要求全面洗牌的签署国，包含了地球上十三个，也是在联合会上最有话语权的十三个国家。
为首的两个，正是在对峙中的勒芒涅查和托莲。
文件发布后，全网的注意力都落在了联合会身上，人们呼吁立刻对渡流施以援手。
不到半小时，勒芒涅查的兵士就悄无声息地落到了这颗小小的星球上。
而联合会，渡流的治安队和能主的混战，依旧在继续。
疲于奔命的人无心关注局势，躲藏于角落中的人，更早发现事情的变化。
悬赏榜上，列维的身影瞬间飙升。
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个没有照片的，名为贝塔的存在。
加起来的金额，足以买下半个宇宙。
而目标的所在也已然确定，就在渡流，这炙手可热之地。
当事的两位主角，依旧对此一无所知。
在人人寻求庇护之地，纳鲁也总算被带到了能暂时休息的地方。
联合会的广播则还在上方作响。
没人知道勒芒涅查已然派兵，这都得益于娜莎，这勒芒涅查忠实的兵士，叶娜金的养女。
“现在要怎么办？”伤痕累累的兵士们问列维。
如今，列维的目标是联合会，其他的，他全然没放在心上。
“联合会看上去是要扫荡这里。”贝塔说道：“但我想，只要不抵抗就能活下来。”
贝塔很清楚，没有目标的部队，会溃不成军，死伤无数。
“渡流上还有很多需要你们保护的人，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你们应该继续履行治安队的职责，保护他们，直到一切平息。”
说话的是贝塔在废墟中找到的身体。
治安队的队员们一时屏息，又看向列维。
“啊，就这么做。”列维点了下头。
贝塔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短短时间内，发生了这么多事，好似要将人推进睡梦的深渊。
她看到了列维对贝姆时的身手。
过于强大的存在若是无心使用这份力量，会比其他人更容易失去方向。
“列维，”贝塔钻出他的衣服，蹭了蹭他的下巴，“我饿了。”
“渡流属于我们了。”
大半渡流成了一片废墟。
在如今的时代，重建很难。想要将一家酒店改成一个花园，几乎没有可能。
但推倒却很容易。推倒后重建不比往清扫后的地面扔上垃圾更难。
穿过能主肆虐的街道，列维将贝塔带到了一家破破烂烂的屋子前。
没有人的声息，但半倒的冰箱里，还放着新鲜的食材。
“以前，我和贝姆经常来这里。”列维拿起掉在地上的菜板，放到半弯的水龙头下。
纯净的流水就淌了出来。
“他做饭很好吃，很可惜你没能吃到。”他将菜板放到一旁，又拿起了掉在地上的的厨用刀。
贝塔被他抱到了厨台上。
在这个时候，她其实并没有吃东西的心情。
她只是想让列维做些什么，用这种笨拙的方法，让他抽离。
“你是和贝姆学的吗？”她问。
“随便学了些，只是因为有他在，所以我不需要做这些。说来，在你之前我也没给别人做过吃的。”
列维利落地将红色的圆果切开，见贝塔好奇，放到她面前。
“不过我想你肯定只会吃。”在贝塔说些什么些，列维开口：“以后就由我来做吧。”
贝塔不知这是什么意思。
以后，什么以后？
渡流如今这般情况，以后又会在哪里？
但她没有打断列维，只是看他熟练地食材混合在一起，颇为正式地将它装盘，摆在了自己和贝塔的面前。
列维不用进食，但贝姆总是要他吃些东西，久而久之，列维也养成了习惯，能品尝出各种味道。
自己做的，说不上好吃，但贝塔却将头埋在盘子里。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在遇到贝塔后，他察觉到了很多以前从未发现过的事。
不仅因为他们是同族，他想，还有其他的。
小狗被摸了摸脑袋，贝塔抬头看向列维。
他坐在她的对面，带着淡笑：“贝塔，这是你的真名吗？”
贝塔咽下了嘴里的食物。
在沉默后的片刻，她开口：“大家都这么叫我。”
“不，不管你叫什么，对我来说都一样。”列维抬手按住额头，像是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和我一起离开吧。”
贝塔盯着他。
“去格里芬星，或者其他地方，找到只属于我们的地方。没有战争，没有死亡，没有所有恼人的事……”
半塌的屋外，是雾气重重的世界。
安静的屋内，在幻想着还未至的时光。
“可以吗？”贝塔小声问道。
“啊。”列维笑道：“只要和你一起。”
小狗的眼底闪过一道柔光：“列维，其实我——”
脚步声传入了耳中。
贝塔注意到了，列维也注意到了。
这脚步声并没有遮掩，大大方方，并不像是能主，也不像是联合会的兵士。
但随着这脚步声的接近，贝塔的心跳不断地加快。
因为，她听出来了。
坍塌到空中的梁柱之下，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叶娜金瞥见小狗，嘴角勾起的笑容。
“终于找到你了。”她朝贝塔伸出手：“过来。”
列维站起了身。
“怎么，我又不是坏人。这些日子没见，你好像瘦了？过来，让我看看。”叶娜金说着，扫了眼列维，转向贝塔：“贝塔，没想到你交到了朋友啊。”
贝塔的呼吸滞了一瞬，转过身去，从桌上跳了下来。
“…..是我认识的人。”她对列维说。
列维却没让她走去，而是伸手将她抱了起来。
叶娜金的眼中划过一道暗光。
“是吗，本来还想夸奖你做得好，贝阿特丽切塔。”女人的手落在了身侧：“渡流已经属于我们了。”
贝塔不知叶娜金的意思。
“怎么回事？”她在列维的怀中问道。
“你不是将病毒来到了这里嘛。”叶娜金笑着说道：“梦魔的病毒。”
贝塔依旧不明白，但她从未感到如此冰冷。
“梦魔的病毒？”列维开口。
“不然渡流为什么会成为这样，年轻人？”叶娜金看着列维：“起初，我想要立刻将你带回来，但看到你去往渡流，就决定暂时缓缓。”
贝塔想要否认，但她知道，她已经得出了答案。
其实从在零号上，她就应该察觉到的。不是吗？在她牙间藏着的，并不是麻醉剂。
所以这一切都是她——
“真是意想不到的成果。”叶娜金抬手拍了两下，转而又问道：“这是什么表情，贝阿特丽切塔？比起小狗，还是人形更好，虽说你的身体几乎同废物差不多。”
列维察觉到贝塔在颤抖，颤得厉害。他将她搂得更紧了些：“渡流会变成这样和贝塔无关，创造出了这具身体的人才是罪魁祸首。”
列维的话音落下，叶娜金不耐地挥了挥手。
“外人闭嘴。阿尔法，”她厉声吐出短句，“杀了他。”
小狗的身形骤然膨胀。
头一抬，列维的脖颈就落在了锐利的长牙之下。
贝塔瞪大了眼睛，随即尝到了，同蔷薇般芬芳的气味。
不——！
她大吼着退开，在这一瞬挣开了控制。可列维已然倒下。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贝塔凑到他身旁，不要……
血在流淌，但怎么都止不住。
叶娜金眯起眼睛：“贝阿特丽切塔，你违背了我的命令。”
贝塔转过头去，几乎朝她吼道：“你没有资格命令我！”
这是小狗第一次反抗。
随即一道身影从后方扑来，叶娜金拔剑挥去，剑身断裂，仿生人转眼间落到她身前。
同一刻，另一把断剑出鞘，对准了摇晃着的仿生人的喉咙。
仿生人同叶娜金对视着，随即倒了下去。
操控仿生人的力量也从贝塔的身上被剥夺了。在小狗的身体中，另一个灵魂拒绝听从命令。
“贝阿特丽切塔，别忘了你的身份！”叶娜金顿了一瞬，开口道：你属于勒芒涅查，你是勒芒涅查的兵士，我是你的将军。这么多年，你获得了无数荣耀，所以我才给予你片刻的自由。”
她拾起断开的剑身，上前一步放到小狗身旁：“杀了他，由你亲自动手。”
叶娜金没有给贝塔选择。
躺在地上的列维，从喉咙中发出一声暗哑的低吟。
贝塔匆忙看去，脚爪浸润在液体之中。
“贝塔，”列维努力抬起手，揉过小狗脸庞，他半喘着气，几乎断断续续道，“一定要……刺中心脏。这是约定……永远在一起的仪式。”
小狗摇了摇头。
“怎么，你不想吗？”列维弯起眼睛：“不会有事……”
贝塔又摇了下头。
从她的眼眶中，滚落了大颗的泪珠，就连她自己也并未察觉。
“我……答应你。”列维深深地喘了口气，仿佛要用尽全部的力气：“我会去……找你……”
他好似已快没法呼吸了。
“快点。”叶娜金催促道：“不然我就将动手权交给别人了。”
断剑发出莹光，贝塔在上面瞥见了自己的模样。
它叼起剑身，走到列维身旁。
“这样就对了，这才是我的乖孩子。”叶娜金笑道。
贝塔看了她一眼，小狗的神情晦暗不明。
它用长牙咬着剑身，将它含在嘴中。冰凉的感觉，好似要直达她的喉咙。
列维在笑，他看着她，像是在零号上遇见时一样，露出放松的笑容。
贝塔闭上了眼睛。
白色的液体滴落，这液体顺着剑边滑落，从这头进入了那头，没入了跳动着的黑色心脏里。
在叶娜金的惊呼中，小狗倒了下去。
光年之外，睡眠舱中的浅发少女，缓缓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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