奄奄一息的崔杨氏,闻听这话,强撑着竟坐了起来:
“和我女儿没关系,左邻右舍的老姐妹,都是被我哄着说了谎话,你们不信大可以去问。”
崔三丫已经哭的,说不出话来了。
眼瞧陷入僵局,方慎忽然命人,将崔三丫的牢房门打开。
“去看看你娘。”
在处理案子上,显然在场的所有人加起来,都没有方慎经验老到。
娘俩凑到一起,都是泪眼婆娑,崔杨氏满眼的不舍,提防的情绪明显被安抚了不少。
方慎见状,也不急着追问,而是冲着众人说道:
“公主留下做个见证,若你们有冤情,有皇室做主无须有顾虑,其他人先出去吧。”
别人倒好说,就连小道士哪怕难掩好奇,但是被法空一拽道袍,也立刻就走了。
而方慎看了眼,纹丝未动的方四娘,两人四目相对间,自然有人得先妥协。
“四娘也留下,若此案有邪祟参与其中,还请出手相帮。”
长庆也是马上挽住了方四娘的胳膊:“我自己在这害怕的很,必须四娘姐留下来陪我。”
方四娘嘴角微微上挑,长庆冲着方慎眨眨眼,知道她这样时,说明心情不错。
周遭再无旁人,崔杨氏挣扎着,在地上跪好说道:
“启禀大人,人确实是我杀的,之所以栽赃给我女儿,是因为她从小就被白家看上了,但如果嫁过去却会丢了性命。眼瞧着她年纪到了,我就一直担心白家会把她从我身边抢走。”
接下来崔杨氏也不再隐瞒,实话都给说了出来。
看见自家男人,又开始打女儿泄愤,迁怒她叫自己受了重伤,要找族亲兄弟,明早就把崔三丫送去白家。
崔杨氏去拦,错手将人给杀了,当时她也吓坏了,但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如果先把弑父的罪名安在女儿身上,将她送去帝都受审,那不就能避开被送去白家了。
事后等到婚约解除了,这种重罪都要等秋后一起问斩,她再自行认罪,就可以将女儿好端端的换出来。
只要离开了梧桐县,崔杨氏知道,她的三丫头勤快又能吃苦,就算没了她这个娘,也能好好的活下去。
结果就在今天,她忽然得到消息,白二少竟然死了,她家三丫头的婚事就不作数了。
崔杨氏欢天喜地,自然一刻也不想叫女儿背负上弑父的罪名。
赶到府衙,就瞧见了穿着官服而来的方慎,这才直接跪地认罪,将这桩案子捅到了他的面前。
“也是难为你了。”长庆眼圈红红的。
之前她看着崔杨氏,在公堂上指证自己女儿,那是毫不留情,恨不得把人往死里逼的样子。
长庆可是气不轻,觉得为了那样一个烂男人,崔杨氏也太一心一意了,连自己女儿的死活都不管。
可如今知道了崔杨氏的用心良苦,长庆忽然也想自己的母后了,心里特别的难受。
崔杨氏虚弱的从脖子上,解下来一枚指甲盖大的同心结,料子是足金做的。
她把坠子,塞进了崔三丫手里。
“我和你爹,与旁的不同,我和他从小就是邻居,我俩一把抓过蜻蜓,玩过泥巴,后来长大了他把我娶回家,这个同心结是他当瓦匠攒的钱,自己画的图样叫师傅打的。”
崔杨氏显然撑不住了,嘴角带笑的说着,可是眼睛已经缓缓闭上了。
“后来叶家人来了县里,给银子给粮食,所有人都变了,咱们做女人的好像就不配活着一样。你爹也变了,他娶我时说,他给富贵人家当瓦匠时,那户家主要求房梁彩绘都是同心结的纹饰,你爹说他那会才知道,夫妻同心一世相随,就是同心结的寓意,他想和我也如此过一辈子。”
一口气撑着,说了这么多话,崔杨氏嘴巴还在一张一合,可却发不出声音了。
她似乎瞧见,自家男人站在不远处,就像小时候从隔壁自家,跑来找她一起出去玩时一样,笑得好灿烂,看她的眼神好亲昵。
“娘!”
随着崔三丫撕心裂肺的哭喊出声,崔杨氏在自己女儿怀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而她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要叮嘱这个女儿。
夫妻同心结,何尝不是同心一场劫。
但比起夫妻,有了孩子的崔杨氏,更是母女连心,拼尽了一切,到底是想自己的孩子给护住了。
“一命换一命,倒也合理。”
拿出渡厄镜的方四娘,镜子一晃,崔杨氏离体的魂魄就被吸进了镜子里。
而崔三丫本该死去的命格,竟然也发生了改变,她的死劫,被崔杨氏用命给抵掉了。
长庆忍了半天的眼泪,还是掉下来了。
她看着崔三丫,就想到自己母后薨世时的一幕幕了。
那会她母后被废,长庆跟着一起住在冷宫里。
就算再苦,有母后在,她的日子也是有盼头,有人护着的。
但自从母后也走了,皇兄又封王出宫,住自己府邸,无宣召不得入宫时。
别说皇室的兄弟姐妹,就算是太监宫婢,甚至是宫里得宠妃嫔养的狗,都敢来欺负她。
那些年她住在冷宫,披头散发装成小疯子,加上她皇兄暗中送来的贴补才熬过来。
直到她兄长登基,她才算熬出头。想到这些长庆走上前去,用手戳了戳崔三丫的手背。
“你爹娘都不在了,你还有亲戚能投奔吗。”
崔三丫哭声止住,茫然的摇摇头。
她的族亲,基本都在县里,而若是投奔他们,只怕是没有活路,早晚会被卖了的。
毕竟这县里的人,自家亲生女儿都不当人看。
长庆蹲下身,双手怀抱在膝前:“你要愿意,以后就跟着本公主吧,正好我嫌宫里那些人规矩太多,又木讷无趣的很,以后本公主护着你。”
“真……真的吗。”
崔三丫都懵了,其实她是想问,自己有这个资格吗。
“当然了。”
长庆扬起下巴:
“当今陛下可是我亲哥哥,我可是当朝公主,有我办不成事嘛,就是你这名字得改改。”
三丫,三丫的,这也不算个名字。
“同心。”
崔三丫脱口而出。
“我可以叫这个名字嘛。”
说完她将手里的同心锁,握的更紧了。
“崔同心,还挺好听的。”
长庆对于这种小事,非常好说话。
“行了,我也该走了。”
方四娘收回视线,该死的死了,该活的也能好好活着了。
她来梧桐县,其实目标是除了妖僧,这是她答应卞城王的。
“四娘姐,我……”
长庆立刻站起来。
“你不许去。”
长庆话没说完,就被方四娘打断了。
已经转身往外走的方四娘,若换作以前,她的脾气是不会解释为什么的。
但是身后传来长庆,很是委屈的小哼哼声。
四娘还是停下了脚步,微微侧目向身后看去。
“太危险了。”
这个妖僧之前,能在她眼皮子底下诈死,而且还狡兔三窟,在梧桐县许久之前,就给自己也弄了个老巢。
还利用这县里,许多女婴的怨灵,养了那么一群鱼怪。
靠这种手段,他的伤势应恢复的很快,甚至修为还会有所突破。
方四娘倒是不惧,这妖僧有本事伤到自己。
可身边若有旁人,交手时,却未必不受到波及。
“四娘姐!”
长庆本来还在打蔫,瞬间眼睛瞪圆了,还亮晶晶的。
“你是在担心我啊。”
比起每天被嫌弃,这个发现,叫长庆都快乐坏了。
方四娘神情,有瞬间的迷茫。
“自作多情。”
但下一刻,她就又变成冷若冰霜的表情,丢下这几个字人已经走出大牢了。
“我乐意,反正你就是担心我!”
长庆在原地蹦蹦跳跳,冲着牢门外笑嘻嘻的大喊。
当然,她是得不到啥回应的。
等到笑够了,长庆看向方慎,神色多出了几分慎重。
“我不去添乱,但是方慎哥哥,你调动周遭所有朝廷的力量,将清平寺给他围了,不能叫四娘姐自己去犯险。而且这里离帝都如此近,不是什么妖孽都能在天子脚下乱来,必须将妖僧拿下正法。”
“是!”
方慎应下,转身也立刻走出牢房。
站在牢房外等着的景毕方,没有去拦方慎的路。
但他心里门清,这些人都去干嘛了。
就见小道士眼珠子一转,伸手扯了下法空的僧袍。
“臭和尚,咱俩也去清平寺走一趟啊。”
他俩都是修行之人,既然有妖孽出现,没有不去的道理。
结果,整天把降妖除魔挂在嘴边的法空,这次竟然沉默没说话。
已经走出去几步的景毕方,一脸的不敢置信。
“你不会怕了,不想去吧。”
景毕方根本就没想过,法空会不答应。
而法空看了他一眼,向来清澈见底的眼眸里,有复杂的眸光闪过。
“走吧。”
小道士:“我还以为,对面也是和尚,就算是妖孽你也要护短呢。”
“妖魔鬼怪,皆当杀。”
法空双手合十,说完念了声佛号。
景毕方冲着他肩膀,就拍了两下满脸欣慰:“果然,还得是你心狠手辣啊。”
“辣手摧妖僧,这个诨名怎么样。”
闲着也是闲着,小道士边走,嘴巴也不闲着。
法空:……
“多配你啊,比法空好听多了,关键还很威风。”
一道一僧,一个喋喋不休,一个闷不作声。
等到了清平寺,看着匾额,法空僧袍下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快进去吧,四娘姐下手有多狠,你又不是不知道,去晚了寺庙没进去,都得变成平地,咱俩一个小妖都轮不上出手了。”
景毕方说完,推开紧闭的寺门,探身就钻了进去。
“你等一下……”
法空要拦,可手才伸出去,就被景毕方扯着一起进了寺门。
“干啥呀,臭和尚你今天怎么磨磨蹭蹭的。”
景毕方伸长脖子,找着方四娘的身影。
法空却看了眼,高悬在天上的太阳。
“这个时辰,方施主应该不会来这里。”
景毕方全身瞬间僵住,他也看了眼天上的太阳,忽然想起来,白天里方四娘会妖力尽失这茬事了。
“走走走,赶紧出去,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刚才进来时,雄赳赳的小道士,转身就要往寺门外灰溜溜的跑去。
结果寺庙的门,就在他的注视下,砰的一声巨响,严丝合缝的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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