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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滴敲打着铁皮屋顶，形成一种令人烦躁的节奏。神月盯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工作台上半成品的伞骨。三个月了，整整三个月没有神晃的任何消息。
"姐姐，这个纽扣我缝不上。"神威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神月转过头，看到六岁的神威跪在榻榻米上，手里拿着一件小唐装，针线歪歪扭扭地纠缠在一起。他的橘红色头发比三个月前长了不少，乱蓬蓬地翘着，显然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梳理了。
"我来帮你。"神月放下手中的伞骨，走到弟弟身边坐下。
自从神晃离开后，家里的分工彻底改变了。神月在镇上唯一制作夜兔族专用伞的工坊找到了工作，而神威则负责照顾越来越不便行动的江华。这个曾经调皮捣蛋的小家伙，如今已经能像模像样地煮粥、扫地、甚至尝试缝补衣服了。
"妈妈今天吐了三次。"神威小声说，看着神月灵巧的手指解开他弄乱的线结，"她说没关系，但我觉得她很难受。"
神月的手停顿了一下。江华的孕期反应比怀神威时强烈得多，而且最近她注意到江华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橘红色的长发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我去看看她。"神月将缝好的衣服放在一旁，起身走向卧室。
江华侧卧在床上，隆起的腹部在被单下形成一座小山。听到开门声，她缓缓转身，蓝色的眼睛在憔悴的脸上显得格外大。
"神月，下班了？"她试图坐起来，但一阵明显的疼痛让她皱起眉头。
神月快步上前扶住她："别动。"她的手触到江华的皮肤，惊讶于那异常的体温，"您在发烧！"
江华摇摇头，勉强笑了笑："只是有点累。神威今天很乖，帮我擦了身子还煮了粥。"
神月咬住下唇。江华总是这样，即使痛苦也要先安慰他们。她伸手摸了摸江华的额头，确实烫得吓人。
"我去请医师。"她转身要走。
"不用！"江华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只是普通感冒，别浪费钱。"
神月低头看着那只苍白的手，指节分明，血管清晰可见。她知道江华在担心什么——神晃不在，家里全靠她做伞的那点微薄收入维持，请一次医师意味着接下来几天可能要饿肚子。
"至少让我给您熬点药草茶。"神月妥协道。
江华松开手，点点头："谢谢。"
厨房里，神威正在笨拙地切着野菜，小脸紧绷着认真。看到神月进来，他放下刀："妈妈怎么样？"
"发烧了。"神月从柜子里翻出晒干的药草，"我们得做点有营养的给她。"
神威的小脸垮了下来："可是...钱..."
神月揉了揉他的头发："别担心，我明天就去领工钱。"她从口袋里掏出最后几枚硬币，"去镇上买点鸡蛋和鱼，好吗？"
神威接过钱，郑重地点头，像接受一项重要任务。他跑出门时差点撞到门框，橘红色的头发在雨中一闪就不见了。
神月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胸口发紧。神威才六岁，本该是玩耍打闹的年纪，却已经学会了担忧和精打细算。她想起神晃离开前的承诺——"只是短期任务"。三个月毫无音讯，这算哪门子的短期？
锅中的水开了，蒸汽模糊了神月的视线。她擦了擦眼睛，将药草放入沸水中。香气弥漫开来，让她想起江华曾经为她熬制的药茶。那时她刚到神家不久，夜兔族的血脉刚刚觉醒，经常在夜里发高烧。江华总是整夜守在她床边，用冰毛巾敷她的额头，轻声哼着摇篮曲。
现在角色互换了。神月将煮好的药茶倒入碗中，小心翼翼地端到卧室。江华已经半坐起来，正望着窗外的雨发呆。
"喝点这个。"神月扶着她坐稳，将碗递到她手中。
江华小口啜饮着，热气在她苍白的脸上熏出一丝血色。"味道很像我以前给你煮的。"她轻声说。
神月点点头，没有回答。她帮江华整理被褥，发现床单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一块。"我帮您换干净的。"
"神月，"江华突然抓住她的手，"你有没有...恨过神晃？"
这个问题来得如此突然，神月一时语塞。恨吗？或许更多的是困惑和失望。那个曾经将她从垃圾星带回来，给她一个家的男人，如今却杳无音信，留下怀孕的妻子和两个孩子自生自灭。
"我以为他会不一样。"江华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他曾经那么痛恨他父亲常年在外...结果现在..."
神月握住江华的手："也许他有不得已的理由。"
"也许。"江华苦笑了一下，"或者他死在外面了。"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神月心里。她从未想过这种可能性——神晃可能已经死了。那个强大的，几乎战无不胜的夜兔战士，会这么轻易就...
"不会的。"她脱口而出，"他...他那么强。"
江华没有回应，只是将空碗递给神月，重新躺下。雨声填补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神威带着买来的食物回来了，浑身湿透但兴高采烈。"鱼贩大叔给了折扣！"他骄傲地宣布，举起那条比他手掌大不了多少的鱼。
晚餐是鱼汤和糙米饭。神威狼吞虎咽地吃着自己那份，眼睛却一直盯着神月的碗——她把自己的鱼大部分都分给了他和江华。
"姐姐也吃！"他将一块鱼肉夹回神月碗里。
神月想推辞，但看到神威倔强的眼神，只好接受。江华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脸色比之前更差了。
"我去请医师。"神月站起身，这次语气坚决。
江华刚要反对，突然捂住腹部，脸色刷地变白。"啊！"她弯下腰，呼吸变得急促。
"妈妈！"神威跳起来，小脸惊恐。
神月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早产。江华的预产期还有一个月，但显然孩子等不及了。
"神威，去请医师，快！"她命令道，同时扶住江华，"然后去叫隔壁的松本婆婆来帮忙！"
神威像箭一样冲出门去，连伞都没拿。神月帮江华躺平，手忙脚乱地准备热水和干净布巾。江华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手指死死抓着床单。
"太早了..."她咬着牙说，"不应该这么早..."
神月握住她的手："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她想起神威出生时的可怕场景，那么多的血...而这次没有神晃在身边，没有他的力量和支持。如果江华出了什么事...神月不敢往下想。
松本婆婆先到，这个经验丰富的老妇人一进门就接管了局面。她检查了江华的情况，脸色变得严肃。
"确实要生了，但情况不太好。"她把神月拉到一边小声说，"她太虚弱了，而且胎位有些不正。"
神月的心沉了下去："能...能保住吗？"
松本婆婆叹了口气："我会尽力。你去烧更多热水，准备干净的布。"
神月机械地执行着指令，耳边是江华压抑的呻吟声。神威带着医师赶回来时，她已经烧好了第三锅水。医师一进门就加入了松本婆婆的工作，两人低声交谈着，语气紧张。
神威站在门外，浑身湿透，小脸惨白。神月走过去抱住他，感受到他小小的身体在颤抖。
"会没事的。"她重复着，不知道是在安慰弟弟还是自己。
时间像凝固了一般。雨声、呻吟声、偶尔传来的医师简短指令，这些声音在神月耳中混合成一种模糊的嗡鸣。神威紧紧抓着她的手，指甲几乎掐进她的肉里。
当第一声婴儿的啼哭穿透雨夜时，神月和神威同时跳了起来。那哭声异常响亮，几乎不像一个早产儿能发出的声音。
松本婆婆推开门，脸上带着疲惫的笑容："是个女孩，母女平安。"
神月的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神威已经冲了进去，但马上又红着脸跑出来——江华还没整理好。
"妹妹好吵。"他小声说，但眼睛亮晶晶的。
医师走出来，洗着手上的血迹："母亲失血过多，但夜兔族的恢复力很强。孩子很健康，完全不像早产儿。"他顿了顿，"费用..."
神月立刻明白了："我明天送去诊所。"
医师点点头离开了。松本婆婆收拾好东西，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也告辞了。终于，神月和神威能够进去了。
江华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如纸，但嘴角挂着微笑。她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里面露出一张红扑扑的小脸。
"来见见你们的妹妹。"她虚弱地说。
神月小心翼翼地靠近，生怕自己身上的寒气惊扰到新生儿。襁褓中的婴儿比神威出生时小了一圈，但哭声确实响亮得出奇。她有一头稀疏的橘红色头发，和神威如出一辙，但眼睛...
"蓝色的。"神月轻声说，像是发现了什么奇迹。
江华点点头："像你一样。"
神威踮着脚尖想看个清楚："她好小啊。"
"你出生时也这么大。"江华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
神月伸出手指，婴儿立刻抓住了它，力道大得惊人。那双湛蓝的眼睛好奇地盯着神月，然后——奇迹般地——停止了哭泣。
"她喜欢你。"江华的声音带着倦意，"给她起个名字吧。"
神月惊讶地抬头："我？"
"嗯。"江华闭上眼睛，"你一直照顾着这个家...你有这个权利。"
神月看着怀中的婴儿，思绪万千。这个小小的生命，在这个父亲缺席的雨夜降临，却如此坚强，如此充满活力。她想起江华曾经给她讲过的故事，关于夜兔族的传说，关于月光下的舞者...
"神乐。"她轻声说，"叫神乐好吗？欢乐的乐。"
江华微微笑了："很适合她。"
神威凑过来，好奇地看着这个将与他分享父母之爱的小生命："神乐..."他试着叫了一声。
小婴儿转过头，蓝色的眼睛盯着哥哥，突然咧开没牙的嘴笑了。
"她喜欢！"神威欢呼起来。
神月看着这一幕，胸口涌起一股暖流。这个家不再完整，但依然充满爱。神晃的缺席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但神乐的降临又带来了新的希望。
窗外，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一缕月光穿透云层，照在襁褓中的神乐脸上。她眨着蓝色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个陌生的世界，这个将由姐姐和哥哥守护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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