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宁虚弱地躺在床上,僵硬地转了个话题:“阿熠,这个病房住一天是不是很贵啊。”
闻熠声音沙哑:“钱的事不用你操心,霍峥已经垫付过费用。”
洛宁轻轻地“哦”了声,说:“霍大哥可真是个好人啊。”
闻熠敷衍地应声,说:“你饿了吗?我给你洗水果。”
“医生说我这周只能吃流食。”洛宁宽慰他,“没关系,我不饿。”
这话实在很没有说服力,因为话音一落,他的肚子就咕咕叫了两声。
闻熠从椅子上起身:“我去买粥。”
洛宁诧异地看他,眸光颤了颤,有些受宠若惊。
闻熠买粥花了很久,期间洛宁打去的两个电话也被挂断了。
长久的饥饿让本就脆弱的胃雪上加霜,洛宁抱着被子蜷缩成一小团。
痛楚并非唯一难熬的,还有无计可施的窘迫——手机里仅存的几毛钱余额,连最便宜的餐食都订不起。
睡一觉吧,睡觉就不会饿了。
洛宁从小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虽然有个名义上的叔叔,实则对他漠不关心,饿上几天是常有的事,全靠邻里偶尔的接济,他才艰难地活到了长大。
忍受饥饿是洛宁最讨厌却也最习惯的事,起初是灌下大量的水,安静地坐在原地发呆,水喝多了后会频繁地上厕所,浑身虚弱乏力,后来水也不想喝了,只能靠睡觉节省体力。
但这不是最后一步,最后一步,总会有一双温暖的手,一张笑得有点傻气的脸,把他从冰冷的被窝里捞出来,怀里抱着的,是他所有的,攒了好久也舍不得吃的零嘴。
现在没有最后一步了。
“洛宁。”闻熠终于回来了,提着一碗已经凉掉的粥。
意识昏昏沉沉,洛宁抓着他的手,很紧很紧,像是恨不得捏碎他的骨头。
“宁宁,松手,我回来了。”
闻熠轻轻拍了拍洛宁的苍白的脸,发现他体温冰的可怕。
手腕被死死地攥着,像是焊在他手上了一样,他一个一米九的alpha使尽全身的力气竟然都打不开。
“宁宁!宁宁!宁宁!”
一声声的呼唤,过去与眼前逐渐交叠又抽离,最后只剩闻熠焦急的脸。
洛宁松开了手,冷汗涔涔,像是从水里捞出来。
他强撑精神扯了下嘴角:“阿熠,你回来了。”
闻熠应了声,长臂一展,把他捞起靠在床板上,也不管有没有压着枕头,揭开塑料壳,舀了勺粥送到他嘴边。
洛宁全程任由他摆弄,安静地咽下一口粥,眼睛缓慢眨了眨,脸上多了些神采,像是在缓慢开机。
空气中有着很浓郁的薄荷气息,仔细分辨的话,还能闻到一缕被层层遮盖住的,腐烂的玫瑰气味。
薄荷是信息素遮蔽剂的味道,玫瑰是属于Omega的信息素,虽然努力被盖得很严实,但每当闻熠靠近说话时,属于另一个Omega的信息素还是无孔不入地,钻到洛宁胃里搅了个天翻地覆。
洛宁问:“阿熠,你怎么突然叫我‘宁宁’了?”
闻熠笑着捏了下他的耳根,声音宠溺:“这样显得更亲昵,不是吗?”
洛宁垂下眼:“还是叫回名字吧,突然被这么叫有点不习惯。”
“行。”闻熠没多想,一个叫法而已。
一碗粥吃完,病房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闻熠待着实在时无聊,开了几把游戏,期间不断有电话打来,应该是要他出去应酬。
在第七通电话打过来的时候。
洛宁善解人意说:“去吧,我可以的。”
闻熠当着他的面把电话拉黑:“不去,都是些狐朋狗友,说好了这几天陪你的。”
闻熠突如其来的热情就和他每隔个月就汹涌澎湃的爱情一样,来时气势汹汹,再而衰,三而竭。
第一天谁的电话都不行,第二天实在有事不去不行,第三天一整天都有事,第四天来坐了一会,第五第六天没给理由了。
第七天洛宁是一个人出院的,闻熠给他转了一千块钱,说这几天应酬太忙实在抽不开身。
A城近几日都在下雨,空气里有点潮湿,闷闷的,洛宁转了三四趟地铁回到出租屋。
之前挂二手平台的东西有人收了,把东西打包邮了过去后,洛宁简单做了顿饭,寡淡了一周的胃终于接触到了油盐,生理性的幸福感让洛宁心情好了一点。
刚准备和老板销假,沉寂多时的系统声在脑海中响起。
【宿主,出大事了!】
洛宁叹口气:怎么了?
【反派第一个重要黑化节点提前了,要是不加以阻止的话,推演显示,此事件后反派的黑化值将突破99,救赎任务直接宣告失败!请宿主做好穿越准备,】
洛宁只能再请一天假。
【十秒、九秒、八秒、七秒……】
倒计时结束的刹那,洛宁站在一艘灯火辉煌的豪华游轮上。
落日熔金,海风带着咸腥扑面而来,空气里浮动着昂贵香水的气息。
“哟,这不是我那位‘天之骄子’的好堂哥吗?怎么趴地上了?”
“说话啊?以前不是很能说吗?哑巴了?”
刺耳的笑声在甲板上响起,几个衣着光鲜的男女围在轮椅周围肆意嘲笑。站在中间的青年染着一头嚣张的银发,过长的头发遮住了眼中的怨毒,露出尖瘦的下巴。
这人是霍峥二叔的儿子,霍天。
霍氏主家血脉两支,原本是由霍峥父亲掌舵的,然而霍父离世的太过突然,霍峥双腿也落下了残疾,出事时霍峥距离成年还有两个月,二叔霍启山趁此权力真空期,以雷霆手段把控住了霍氏。
现在谁都知道霍峥就是个废人。今天是霍天的生日宴,来往的宾客天然被筛选过一次,要不是二叔的合作伙伴,要不就是与霍天臭味相投的一群人。
所有人都冷漠地注视着摔在地上的霍峥,没有一个人上前扶一把。
霍峥薄唇抿成一条没有血色的直线,面无表情地看着耀武扬威的霍天。
霍天用皮鞋抬起他下颌,笑得快意:
“哈你也有今天!以前你是不是很骄傲很自豪啊?所有人都捧着你,我和你说话你他妈白眼都要翻天上去了!没想到吧?你也有今天,像个蝼蚁一样匍匐在地上仰视着我……卧槽——!”
小腿处传来尖锐的疼痛,霍峥手上握着染血的刀片,阴冷的视线如毒蛇般缠绕着他。
明明身处上位,霍天被这视线盯得打了个寒颤,反应过来后,恼羞成怒,一脚踹在霍峥肚子上。
霍峥捂着肚子无声地冷笑,抓着霍天的脚,又是一刀。
“我靠你他妈!真是个疯子!快把他给我拖走!啊啊啊啊!”
霍天说到后面,几乎变成了凄厉的惨叫。
几个人联手使了很大的劲才把霍峥给摁住,刀片被夺走扔在一边。
怒火彻底烧断了霍天的理智,他一把抓过侍应生托盘里的酒,劈头盖脸朝霍峥泼去,随即把酒杯往地上一摔,他揪住霍峥湿透的头发,发了狠就要往尖锐的碎片上按。
霍峥的脸离碎渣只剩毫厘时,一只沉稳有力的手拦住了霍天。
霍启山扇了霍天响亮的一巴掌。
“你和他疯什么?狗咬你一口,你也要咬回去吗?简直胡闹!”
“爹!”霍天想辩解,但对上霍启山不容置疑的冰冷眼神,只得悻悻低头,“是,我知道了。”
压制霍峥的手松开了手。霍峥狼狈地匍匐在冰冷湿滑的甲板上。
霍启山甚至没看他一眼,拉着受伤的儿子去包扎,随机与宾客们谈笑风生,仿佛刚才的闹剧从未发生。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霍峥头发上、脸上全是酒水,如同被抛弃的疯狗,没人扶他一把,也没人敢靠近他,远远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他的不堪。
推他过来的佣人一进游轮就不见了踪迹。
这场宴会对他而言,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羞辱。霍启山本来想踩着他的落魄去衬托霍天的“优秀”,没想到宴会开始前,他“优秀”的儿子就被他这个疯狗咬了一口哈哈哈。
粘腻的酒液,看丑角一样的眼神,嘈乱的奚落声……霍峥以为自己什么都不在意了,灵魂仿佛被抽离了出来,冷眼看着这场闹剧。
直到周围的玻璃渣被人拨开,一截纤瘦的背蹲了下来。
温热干燥的手抓住他,摔在地上的身体被撑起,霍峥又闻到了山茶花的香气,身下的脊背瘦弱却温暖,像一团小小的太阳。乌发柔顺地垂在耳后,侧脸的轮廓在混乱的光影中,精致得异常熟悉。
隔离的灵魂被拉回尘世,铺天盖地的钝痛后知后觉,粘腻的潮水般的屈辱感涌了上来,眼前人的脸和记忆里对上了号。
霍峥安静地看着他——
99号。
又见面了。
真是该死啊,本来他已经对痛苦麻木了的。
为什么要出现呢?为什么每一次见他都要这么难堪呢?
霍峥被轻柔地放在了轮椅上,脸上的酒渍被耐心地一点点擦去。
洛宁擦拭得很认真,霍峥能看见他根根分明的睫毛,轻轻地抖动着,像睡着时微微颤动的蝴蝶翅膀。
酒水顺着发梢滴下,霍峥想了很多,最终一把扼住洛宁的手,唇色殷红如血,像从地狱里爬回来的艳鬼。
“99号,你全都看到了吧?”
“什么?”
“看着我摔下轮椅,看着我被人欺辱,看了这么久,现在才跑出来当好人,不觉得太廉价了吗?”
原来是这个。
洛宁诚实地点头:“对啊,我一直在人群的后面。”
【反派黑化之 1,当前黑化值99。】
【宿主!危险!危险!危险!前面我一直在催你,你为什么不过去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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