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这年寒假，宋时锦硬要和我回去，说是要看看我长大的地方。
不理解，有什么好看的。一个人贩子的村落。
我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我还是把他带回去，去了我师父家。
师父见我们两个，立马笑脸迎接:「疏桐回来啦！小锦你也来啦，哎哟，来就来，怎么还带东西。」
宋时锦拎着一堆礼品，笑着说道:「不多，来就该带。」
我拉着两个行李箱，宋时锦拎着一堆东西。这些一半以上都是阿姨买的，说是第一次去娘家，要拿出诚意。一开始，我还是挺惊讶的，阿姨居然能接受我。
师父接过我的行李箱，招呼着宋时锦把东西放桌子上，我找个椅子给宋时锦和我坐下。
师父将我和宋时锦两人的行李放回我房间，出来和我说:「疏桐啊，你和小锦就睡一个房间吧。小两口不要那么害羞。」
我无语:「师父。」
师父哈哈大笑，坐在我身边，仔细看看我:「让师父看看。哎哟，胖了不少，不过也好，你之前都瘦骨嶙峋的。」
「师父，夸张了。」
「都一样。」师父对宋时锦笑道:「小锦啊，谢谢你，把疏桐养的这么好。虽然我不是疏桐的父亲，但我是把疏桐看成亲生儿子看待的。你和疏桐在一起我不反对，爱情是平等的。我希望你以后不要辜负疏桐，他虽然外表看着很坚强，但是内心还是很脆弱的。」
宋时锦正色道:「叔叔放心，我知道的。我就算死了，我也不会辜负桐桐。」
我眼眶有些酸涩，忍不住去牵起宋时锦的手。
师父耸耸肩:「咦，儿大了，不在意师父了。」
我立马撒开手，去挽着师父的胳膊，乖巧说道:「我很在意师父的。」
师父:「哈哈。」
宋时锦望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我:「。好吧。」
门口传来师母的声音:「我们回来了。」
我小跑去门口，乖巧喊道:「师母。」
师母露出慈祥的笑容:「哎。」
「疏桐哥回来啦！」是师父的女儿林舒在说话。
我朝她笑道:「小舒。」
宋时锦站在我身边，礼貌问好:「阿姨好，小舒你好。」
林舒好奇地打量宋时锦:「你就是疏桐哥的男朋友？你这……」
宋时锦一脸懵:「对啊我是怎么啦？」
我心道不好。
如我所料，林舒双眼放光:「你长得真健壮！要不要去和我打一架！？」
呵呵，我就知道。
宋时锦:「这……」
师父敲了敲林舒的脑门:「没礼貌。」随后，接过了师母和林舒手中的东西。
林舒委屈:「爸爸，我这不是帮疏桐哥试试他身子好不好嘛。不然以后他以后都扛不住疏桐哥一拳。」
宋时锦:「？……！」嗯？桐桐还会打架？？他都没见桐桐锻炼过。
随后，林舒眼珠子一转，看向我。
额，她该不会想和我打一架吧。
下一秒，林舒拉住我的手:「疏桐哥！走！切磋切磋！」
师母轻轻的打了林舒手臂一下:「女孩子家家的，天天想这些。你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不消停。还有，你作业写完没？刚好你疏桐哥回来了，不会的问他。」
林舒松开我，委屈道:「过年就不能不提作业吗……」
师母无语:「你刚放假那会，说不要提作业，好不容易放假你要放轻松。现在呢？过完年就快开学了孩子。而且，两天后才是春节，不想在那天被我逼着写作业现在就快去写！」
林舒嬉笑两下，随后正经说道:「好的母上大人，孩儿这就去！」
师母叹了口气:「这孩子，」师母喊我:「疏桐，你去看着点小舒，别让她又拿起手机玩了。我和你师父去煮菜去。」
我乖巧点头应下，随后走去林舒房间，宋时锦热情地帮师父师母做菜。
我敲了敲林舒房间的门，里头传来一声慌乱的声音:「请进！」
我推门而进，随手关上门。
林舒讪讪一笑:「哈哈，哥是你啊。」
我拿个凳子，坐在她身边，伸出手。
林舒看了眼我伸过来的手，装傻道:「哥你干嘛？你想做题是吗？我把我卷子给你。」
我盯着她，眼神透露着威压。
林舒知道瞒不过，委屈地从抽屉里拿出手机，依依不舍地放在我手上。
我瞬间抽回手，指了指她桌上的练习题:「写。」
「知道了。」林舒开始埋头苦干，哪个不会就立马过来问我。
历经两个小时，终于把两套卷子做完，还剩三张。这时，师母叫我们出去吃饭，我让林舒放下卷子先去吃饭。
我一坐在桌子前，宋时锦帮我盛好饭就坐在我身边，他一脸期待地给我夹了一块糖醋里脊:「尝尝。我亲手做的。」
我夹过塞进嘴巴里，不由惊讶:「好吃，进步不少。」
宋时锦嘿嘿一笑:「阿姨也在旁边指点我。」
师母笑道:「小锦专门跑过来问呢！」
房子里充满烟火气，温馨又温暖。
当然，有人欢笑，就有人哀嚎，林舒还得去完成她的三张卷子。
我和宋时锦像守门神一样，一左一右共同辅导林舒。
写完后，林舒硬要和我切磋，我拿她没办法，和她一起去院子里切磋。
我上了大学，基本都没时间锻炼，不知道能不能赢，宋时锦还在一旁看着。
我在林舒对面，丝毫没有进攻的意思。而林舒还是用她的老招数，上来就猛攻。我侧身躲过。她接二连三地朝我进攻，我都一一躲过。她的体力被我消耗地差不多了，我才开始进攻。最后，我扣住了她的手腕，她不得动弹，只好认输。
林舒哀嚎:「哥，你不是说没锻炼吗？这叫没锻炼？力气都快赶上隔壁家那头牛了！我学习学不过你，打也打不过。」
我:「……夸张了哈。没事的，小舒，你很棒的。」
宋时锦走了过来，听见这话，指了指自己:「那我呢？」
我无奈:「你也很棒！」
林舒:「咦，我不吃狗粮，我先走了。」说完，跑回房间。
宋时锦将外套套我身上:「别着凉了。桐桐，你打架这么厉害，你会家暴我吗？」说完，向我抛来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我连忙摇头，肯定道:「不会！绝对不会！我说不定还打不过你呢！」
宋时锦抱住我胳膊:「桐桐最好啦~快进去吧，外面冷。」说着，宋时锦把我身上的外套裹得更紧。
「等明天，我带你去我以前生活的小村子吧。虽然那里有很多不好的回忆，但是那里挺漂亮的，我带你去我以前经常和妈妈玩的地方，那里有个秋千，不知道还结不结实，你可以坐在上面玩。」我边说还边比划着。
宋时锦一脸温柔地看着我说。
然后，师父告诉我，那个村子，三四年前就没了。据说，是有人带着警察，把那个村里的人都抓了。应该是哪个女孩逃了出来，报警了吧。不过旧址还在，还有新的居民住了上去。
第二天下午，我就带着宋时锦去村子。还买了一些祭品。
必经的那条山路，早已变了样子。修了水泥路，两边还种上了树木和花草。
村口都翻新了，还有了牌匾，有了名字，落日村。这里的落日，挺好看的。
挺好的，这里以前都没名字。
「落日村。为什么叫这名儿啊桐桐？」宋时锦问我。
我看了眼牌匾，淡淡道:「大概是因为，这里的落日很好看吧。这里以前是没有名字的。走吧。」说完，我继续向前。
我沿着记忆中的小路，一路来到了我家。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还是没人住，杂草，青苔，到处都是。
旁边邻居见我们走进这个屋子，好心提醒:「小伙子，这屋没人住。」
我礼貌回道:「嗯，知道的阿姨，谢谢提醒。」说着，我拉着宋时锦的手，迈开腿走了进去。
邻居叫住我们:「哎你们咋还进去了呢？这屋子太久没人住，这屋子据说还是个凶宅，等过几个星期，政府就要来收房子了。」
我脚步微微一顿，转头对她笑道:「没事，这房子，以前是我的。我进去，没事的。」
「哦哦哦，你的啊，那你要不要和政府沟通把这房子要回来啊？」
我摇摇头:「不用了，收就收吧。」
邻居也不再说什么，做自己事情去了。
我也带着宋时锦推开那老旧的大门进去了。大门年久失修，推开的声音非常刺耳。
很久没人住，早就布满了灰尘，蜘蛛网都结了不少。
宋时锦好奇地四处乱看:「这里，颇有股**年代的感觉。」
「大概因为，这里是几十年前的老房子了吧。」我指了指右边那个房间:「那个，是我和妈妈的房间，后来就是我一个人的房间了。」
「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随便进。」我说完，宋时锦就推门进我的房间，我也跟着进去。
房间里的设施基本没变，只是都落满了灰。我看向这房间里那张破旧不堪的床，几缕阳光洒进来，仿佛我又看见了妈妈坐在床边给我讲故事，哄我睡觉的场景。
宋时锦看向书桌前墙面，上面有贴着什么东西，但是被撕掉了，他指了指那面墙，好奇问道:「桐桐，那里以前贴着什么吗？」
我看了眼，随口说道:「奖状。我小学一二年级的，我妈妈贴上去的。走吧，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了。」
宋时锦乖巧点头，跟着我出去。
我本想就这么走了，忽然想起我好像从来没去过刘兴房间，就连整理遗产时，我也只是去了奶奶房间拿户口本和存折，因为我知道刘兴没那个胆子敢藏钱，就算藏了，也会很快被奶奶找到。
「我想去刘兴房间看看。」我说着，迈腿朝刘兴房间走去。
宋时锦愣了几秒，似乎在回想刘兴是谁，随后想起来了，快步跟上我。
我推开刘兴房间的门，这个房间比我那间好多了。
我径直走向刘兴的桌子，拉开抽屉。抽屉里没有什么东西，零零散散的烟那些。
我开始翻，忽地，在一张柜子里找到一沓照片。宋时锦好奇地凑过来。
我好奇地翻看那些照片，随后就发现，这些照片每一张都是我。我为什么会知道，因为有一张里，抱着我的人，是刘兴。还有几张，是妈妈怀里抱着我，虽然没露面，但我就是知道那是妈妈。还有其他好多照片，大概都是三四五岁的时候。
我丝毫没印象我拍过这些。
「桐桐小时候好可爱呀。」宋时锦感叹。
我有些疑惑:「我又没说这是我，你怎么知道的？」
「一眼就看出来了啊，多像。只不过，你小时候，很鲜活。」他指了指一张我在妈妈怀里笑得非常灿烂的我，「那是你妈妈吧？虽然不知道她长什么样，但是她一定很好看。你小时候看着好乖呀。现在更乖了。」
我弯眉浅笑:「嗯。妈妈很好看。」我把这些照片塞进口袋里，也没什么重要东西了，我和宋时锦说:「我们走吧，没有什么了。」
本来想找找妈妈有没有遗落的东西的，估计那些东西早就当卖掉了。
我和宋时锦刚出大门，就迎面看见一个人，我不由得楞在原地，心里的恐惧蔓延至全身。
不为什么，只是因为，这个人很像刘兴！
怎么回事，他不是死了吗？难道是假死，要回来纠缠我吗？
宋时锦察觉我情绪不对，连忙把我护在身后，礼貌问道:「这位先生，您有什么事儿吗？」
面前这位先生温和地笑了笑:「哦，我是回来找家人的。我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里应该是我家，现在是你们住吗？那你们认识这屋的主人吗？」
确认了，这不是刘兴，刘兴根本不会露出这种笑容。但是他又是谁？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听刘兴他妈讲过，是刘兴他哥。
我这下不害怕了，我走到宋时锦身前，问对面那人:「你……是不是刘宇？」
对面那人似乎愣了一下，随后笑道:「哈哈哈是啊，不过那是我以前的名字了，我现在叫于向阳。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我？」
我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开门见山问道:「你想找刘兴和他妈？」
「对，他们是我弟和妈。」
我拉上宋时锦的手，淡淡说道:「那跟我来吧。」
于向阳跟上我和宋时锦，宋时锦顺势牵住了我的手。
于向阳看见这场景挑了挑眉:「还是对小情侣。」
一想到他是刘兴他哥，我的态度也好不到哪去:「是啊怎么样？不爽？不爽憋着。」
宋时锦看着我偷笑，他还是第一次见我这样，难免觉得新奇。
于向阳皱了皱眉:「哎？怎么可以这样对长辈说话。不是不爽，是羡慕。」
我们还没说话，他就自顾自说道:「羡慕你们可以这么光明正大。我以前也有男朋友的，可惜，他死了，死于自杀。」
看着他这么平淡的说出，我不免为自己的态度感到抱歉:「抱歉，戳到你伤心事了。」
「没事啊，都过去七年啦！我早就释怀了。」于向阳打量了下我，随后道:「你不会……是刘兴的孩子吧？」
我微微一愣，没反驳，点了点头。宋时锦牵紧我的手。
于向阳:「还真是。」
「你怎么认出来的？难道我长得和刘兴很像吗？」我问。
于向阳摇了摇头:「不怎么像，你唯一和他像的估计就是你耳朵那也有颗痣吧。而且，你出现在我家，不是刘兴的儿子，难不成是我妈又生了一个？想也知道不可能。」
我不再说话。过了一会，于向阳沉声说道:「他们都死了吧？」
我点点头。
于向阳叹了口气:「死了也好，他们这一生做了不少错误。如果我没猜错，你妈妈估计也是被强迫的吧。我回来的时候也是很忐忑，看见他们死了我也放了下来。当初我忤逆他们，毅然决然出去。她还让我不要再回来。我偏不，我就回来，可惜，看不见他们跳脚的表情了。」说着，他笑了一下。
我没有说话，我想，他估计也是和我一样吧。刘兴他妈还真是只宠这刘兴这个宝。
我拨开杂草，说道:「到了。」
宋时锦过去把坟头草都拔了拔，随后把我带来的祭品都摆在坟前。
当初，我把他们下葬在后山，之后我就再也没管过，这还是第一次。
宋时锦帮我点上了香，随后就走到我身边。
不好意思啊，你们真断子绝孙了。我默念道。
我一秒都不想多待，拉着宋时锦的手:「宋时锦，我带你去其他地方吧。」
「好。」
「于先生如果想说什么，就说吧，还有那个房子，过几个星期政府要收走了，如果你还想要，尽早去和政府交涉吧。」
于向阳点了点头。
我拉着宋时锦的手，去往后山的另一边，秋千那里长期没人在，长满了杂草，还有藤蔓蔓延在秋千上。
我叫宋时锦帮我一块除去那些杂草和藤蔓，我用纸巾，擦拭着秋千上面的泥和灰，把脏纸巾装进我带上来的塑料里。
不到一会，秋千就干干净净地呈现在我眼前。
我拽了拽秋千绳，还算牢固，秋千旁边的大树长得更健壮了。
只是现在是冬天，大树有些萧条，如果是夏天，这棵大树一定是最茂盛的那棵。
我在秋千上，试着晃了几下，绳子不断，我转头对宋时锦说道:「宋时锦，帮我推推。」
宋时锦宠溺说道:「好~」
宋时锦从背后推我，秋千随着他的推动摇摆了起来。
我又想起了妈妈，妈妈以前就是这么推着我，和我一起坐在秋千上看日落，妈妈那个时候眼镜一直看着落日方向，后来我才知道她在试图眺望她的家，可惜，她怎么也看不到。
今非昔比，以前有妈妈陪我，现在我也有我的爱人陪我。
我挪挪位置，示意宋时锦过来坐下:「宋时锦，过来陪我一起，放心坐不断的。」
宋时锦走过来，挨着我坐下，我顺势靠在他的肩头。
我自顾自说道:「太阳快下山了。以前，我和妈妈也是这样坐在秋千上看落日。秋千，是我在小时候在这玩时偶然发现的，虽然不知道秋千的主人是谁，但我还是叫来了妈妈陪我一起玩。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和妈妈在这玩，玩够了快天黑了才回去。到后来，妈妈走了，我也经常独自一人在看这里看日落。要么就是靠着大树看书。」
宋时锦搂紧我，说道:「真后悔没早点遇见你。」
我轻轻摇了摇头:「不用后悔，你能在这时候来到我身边，我已经很知足了。落日真的很美，我也真的很喜欢你。」
宋时锦在我唇上落下一吻，说道:「我也很喜欢你。」
又待了一会，我和宋时锦就准备回去了，拿上我们制造的垃圾，一转身就看见于向阳靠在一颗树上，不知道看了多久。
我微微皱眉:「你怎么在这？」
于向阳慢悠悠地走过来:「因为这里是我的地方。」
我和宋时锦:「？」
于向阳指了指秋千，说道:「看见没，那个秋千，是我爱人做给我的。很结实对吧。我爱人就是这么心灵手巧。不过你们坐了没事，我只是没想到你们居然会发现这里。」
「这秋千，是我小时候发现的。」
「哦哟，那还真巧。好了你们走吧，我自己待会。」
我点了点头，牵着宋时锦的手走了。
我走后，于向阳坐在秋千上，一直发呆，直到天黑。
他看着星空囔囔道:「你说，如果那个时候，我们再坚持坚持，结果会不会不一样？我们会不会像刚刚那对小情侣一样？」
没有人回答他，回答他的，只有寂静无声的夜。
泪水滑过脸颊，融入这片夜空之中。
「我倒是忘了，你早就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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