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纵马踏入自己宫殿,在广场的喷泉前跃下马鞍,他踩着落日的余晖,大步走到门口。站岗的骑士为他打开厚重的门,路易无意间回头,看见夕阳已经缓缓落下,唯有晚霞尚且留恋那片碧宇,慢慢挥舞着薄纱一样的绯红色衣袖,期盼着能在天空的眼中多停留片刻。
路易收回目光,他表情有些凝重,仿佛有什么心事压在他的肩背上。美貌的青年收起所有笑意,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他的头隐约有些疼痛。
“头。”有女人娇滴滴地喊他,“你居然舍得回来?”
走廊尽头有一位身穿红裙的女子,正是下午站在路易和诗人窗下,留下一朵鸢尾花的美丽姑娘。
而她的裙摆上,金线绣成的鸢尾花在她动作下若隐若现。
路易笑了笑,向她走去,一路走到了更衣室,他喊来女仆:“让管家准备礼服。”
女子脚步一停,接过路易脱下的披风和大衣:“你居然愿意去凑热闹了?不过马上就要开始晚宴了,赫尔的国王依旧没有露面,理查德似乎也怀疑他不回来了。”
她抱着那堆衣服,媚眼如丝地看着路易:“我还以为你会把护卫工作扔给我和杰克,然后自己找个借口逃掉。”
她翘起腿:“毕竟你就是个冷酷无情的人,连我的马都比你更像人。”
路易随手抽出一条发带,将一下午都是披散状态的长发束起:“多谢你将我比作畜生,这是我的荣幸。”
他活动了下手腕,回过上半身对女子说道,“说真的,索菲亚副团长,虽然我觉得理查德是个混蛋而国王是个蠢货,但是毕竟国王也是我的大伯,我总不能坐视他被当场暗杀吧?”
“你仿佛在嘲笑我和杰克。”名为索菲亚的女子将衣物递给女仆,自己撩起裙摆坐下,“我觉得你对于我俩应该很满意,无论是战场上。”
她眯了眯眼,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于是故意加了一句:“还是在床上。”
恰好管家敲门进来,听到这句话神色一动不动,迅速地搭配出一套适合参与晚宴的服装。
路易作为一个骑士统领,虽然是个娇生惯养的王族,但是也不像其他兄弟一样什么事情都需要别人帮忙,他吩咐管家出去后,自己走到屏风里,开始慢条斯理换衣服:“我的风评被害很大的原因是你和杰克到处散布谣言。”
他手上扣着衬衫纯金的扣子,嘴里义正言辞地说:“我从来不对身边人下手,但是所有人都以为你俩是我的姘头。谁能想到我其实还是个纯情的处男呢?”
索菲亚:“……处男是真处男,但是你确定你纯情?老狐狸?”
路易哼笑一句:“一次恋爱没谈过,不纯情吗?”
索菲亚冷笑一声,靠在椅子柔软的椅背上,抬起纤纤素指拂上自己胸前的珍珠项链上:“你没谈过恋爱还是个大龄处男还怪我们对外说那些暧昧的话了?我们做这些不是为了维护你那虚假的花花公子身份么?明明我们之间清清白白,我和杰克还要被认为是你的情人,还是我俩比较冤吧,我们只是为你卖命的可怜人,就因为与你的假绯闻,导致我们现在也都没有恋人。”
她嘴里笑着抱怨着,手却按住了腰间的长剑,路易转过头看了一眼,扣好最后一个扣子,走到她身边,在她耳边用极低的音量说道:“人跟丢了,但是新线索在麻雀酒馆。”
索菲亚亦用只有他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道:“目标编号?”
“编号为三。”
索菲亚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锁骨,那双手很美,修长纤细,但是若是仔细去看,能窥到她的掌心和指腹都是细茧,她轻叹一声:“早知道绕了回去,一开始就直接包围麻雀酒馆不好么?何必费力气跟踪那老鼠眼。”
“确定了目标总比贸然行动好。”路易撇了一眼窗外,在看见什么之后,忽然反常地靠近索菲亚,倾身扶着椅背,声音微不可闻,“你亲自去。有我在,晚宴护卫有杰克就够了。”
从窗外看去,他们仿佛在接吻缠绵。实际上,他们之间的距离绝对称不上暧昧,甚至可以说是社交距离。
索菲亚的目光不易察觉地飘向窗外,看见管家的身影离开,随后推开路易,再次妖娆地笑起来,她执起裙摆行了一个屈膝礼,整个人如同烈日下的花毛茛,肆意而张扬。
作为路易的左右手,女骑士长索菲亚的善战与她的美貌同样出名。
而路易带上从不离身的面具,坐着备好的马车,映着新月清冷的光芒向皇宫走去。
皇宫的喷泉中央,米迦勒的雕塑悲悯地看着世人,大天使长手执火焰之剑,燃烧一切罪恶。
路易漫不经心地从他身边路过,看着石膏火焰和喷泉清水交相辉映,忍不住觉得好笑。
人们使用魔法,本身就是背叛了神,只有神和神的使者才能呼风唤雨,若是人人都拥有法力,那么神迹还能叫做神迹?
在魔法的时代还信奉神,有种掩耳盗铃的滑稽感。
所谓神授君权,背后也不过是人在操弄人心而已。普通人总要有个寄托,他们相信苦难是因为生来有罪,他们相信战争是因为神的意志,他们相信暴虐无能的国王是神之子。
所以他们不反抗,他们逆来顺受,他们仰望着贵族们。
但是神知道他用七天制造的世界,有一块土地可以离开陆地,依靠金属、蒸汽与魔法晶石就可以在空中漫游吗?
在斯科曼帝国的东边,有一个名为赫尔的国家。他们脚下的泥土与地心是分离的,可以随时脱离大陆表面,依靠蒸汽技术与魔法升入空中。
这个国度如果举国在云端遨游,那么大陆其他国家将不见天日,于是只有一个城市可以成为云之城。
赫尔的国王经常会去那座城市,那是赫尔曾经的王都霜城。他是游侠平民出身,自霜城登基,后又无故迁都于现在的林都。
赫尔与斯科曼一直是死对头,然而最近因为克斯特,斯科曼与赫尔的国王在打了近十年的仗后第一次坐在了一起。
当然,国王是没什么用的,单纯是个吉祥物。斯科曼帝国实际掌权者是圣骑士团统帅,理查德大公,那是一条阴冷的毒蛇,与斯科曼王还有路易都有些亲缘关系。斯科曼王昏庸无能,年老体衰,只热爱美酒和歌舞。是一个尽职尽责甚至乐在其中的傀儡。
路易的另一个心腹,也是另一个副团长,索菲亚口中的杰克正巧从宫殿出来,他有着金色的短发和碧蓝的眸子,很符合一些人刻板的白痴印象,然而他的存在正巧能证明那些人才是蠢蛋。
机灵归机灵,就是个索菲亚女士有着同样的毛病——嘴贱。
当然什么样的将军带什么样的兵,路易自己也没办法道貌岸然地训斥他们叫他们闭嘴。
杰克穿着盔甲,费劲地拉下头盔:“你居然来了?”
“是啊。”路易拍了拍他的肩,“给你镇镇场子。”
“那可真的是非常感谢了。”杰克滑稽地行了一礼,配着顶头上司进了宫殿,往晚宴厅走去。
一路上王宫装饰得金碧辉煌,创世纪油画在穹顶上安静地风化,路易双手插在兜里,随意问道:“理查德下午出去抓了什么人?”
“其实不是理查德亲自去的。”杰克用舌头顶了顶脸颊,“是他手下那条汪汪叫的狗,三团的团长,带着理查德的私兵。我听说的版本是,他们在大街上发现了赫尔的人。”
“赫尔的人?”路易轻松地笑起来,“多大点事,他邀请了赫尔的国王来这里,街上有赫尔的人不是很正常?我还以为我的行踪暴露了。”
“不在来使名单上的赫尔人他当然会警惕。”杰克替路易拉开晚宴厅的大门,包着厚铁的手指扣在雕着玫瑰的门把手上,“说起来你到底来干嘛?之前不还说不来吗?”
“我来赴美人的约。”路易向他眨了眨左眼,嬉笑道“我方才请吉普赛巫师占卜,说我在这里会有一场艳遇。”
路易走入宴会厅,竖琴正在演奏乐曲然而并没有人会去仔细倾听,国王坐在中央,旁边的脸上挂着虚假微小的青年就是路易的表面上司兼实际上的政敌理查德。
而国王对面端坐着一个年轻的男人。
路易在面具后轻轻笑起来。
他缓步走上前,没有向国王和理查德统帅行礼,而是走到赫尔的阵营,对着他们的国王俯下身,看着国王右耳上的祖母绿耳钉,手指拂上他的耳垂,话语间带着笑意:“我说过我们会再见的。”
“诺尔德陛下。”
赫尔的国王,街头的游吟诗人诺尔德·欧文纳温柔地笑起来:“幸会,路易·德文希将军。”
理查德适时地开口,他伸出带着白色手套的手:“亲爱的路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看来你已经见过诺尔德陛下了。”
路易扶着佩剑,大摇大摆绕回到自己家国王身边,拉开椅子坐下:“如果不是见过陛下的容貌,我肯定就会在家睡觉了。”
这句话颇为无礼,赫尔的外交使者纷纷皱起眉,然而诺尔德陛下却轻轻笑了。
他双手交叉,十指相扣:“我的荣幸。”
路易坐没坐相地半靠在椅子里,瞥了一眼理查德:“那么开始吧?”
理查德虚伪客套的笑容没有意思变化:“开始什么?我亲爱的将军?现在就开始谈判未免太心急了。”
路易拿起刀叉,漫不经心底挥舞了一下:“不,亲爱的统帅,我是指上菜谢谢。”
斯科曼王立刻拍拍手:“我侄子说的不错。”他盯着桌上的葡萄酒,“怎么可以冷落贵宾?”
侍者立刻安静而快速地上了餐前甜点,路易喊得欢,真看见食物却只是随意吃了几口,随即就开始和斯科曼王喝酒。
他们在这边一杯一杯地拼,诺文德的眉头却渐渐皱起来,正当他忍不住想要出声时,餐桌上传来沉闷的响声。
斯科曼王喝醉了。
路易放下酒杯,脸色不变,冷静而清醒地对宫中侍者说道:“扶吾王回去休息。”
苍老的国王被搀着离开后,理查德放下刀叉擦了擦嘴角:“陛下想必也知道我邀请您的理由。”
诺文德不动声色地半垂着眸子,不冷不热地回答:“清楚是很清楚,但是未必就会同意。”
理查德笑了笑:“您的条件?”
诺文德仍旧是那副温柔优雅的模样,他眸中含笑看着理查德:“理查德阁下,这种情况应该是你提出请求,我视诚意而定。”
理查德不慌不忙,举起酒杯,放在老国王的刀叉旁:“克斯特国近日异军突起,确实有些猝不及防,但是斯科曼身为历史悠久的国度,实力就如同这就酒杯一般。克斯特和赫尔虽然势头正猛,到底是人口稀少,如同这刀叉。相与赫尔合作也不过是免去一些麻烦,若是无法达成联盟,对斯科曼帝国也没什么实际影响。反观贵国,和斯科曼联手,对赫尔有利无弊。而那样东西——我们如果能联手,就必然可以得到。”
诺文德左手一招,理查德的酒杯飞到他手中,杯中葡萄酒晃了晃,却没有溢出来,他慢条斯理地将依样玻璃杯放在刀叉附近,只不过他将银质的餐具分别放在了玻璃杯的两侧。
“理查德阁下。”他用轻柔得仿若歌唱的语调说道,“且不说你口中故弄玄虚的那样东西,也就是风之魔法石,赫尔单独单独行动就可以得到,并不需要和你联手。单单说现在三国鼎立的局势,赫尔在你的东侧,克斯特在你的西侧,虽然不比斯科曼帝国兵力雄厚,然而若是两方一起出击——”
他抬起手,像是拨弄七弦琴琴弦那般轻轻隔空一扫,刀叉同时迅速击向酒杯细长而脆弱的杯脚。
清脆的破碎声响起,酒杯重重磕在桌上,红酒蔓延出来,触目惊心地仿佛鲜血。
路易看着那酒渍,觉得诗中这么形容没错。
理查德的眼神变了变,他看着那碎了的酒杯:“十年内不开战。”
诺文德抬起头对他轻蔑而高傲地笑了笑:“还有?”
理查德恢复狐狸一样的神色:“曼布城的魔晶矿产由赫尔接管。风之魔法石的事宜也可以商量。”他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陛下还有什么要求么?
诺文德眸色幽深:“告知我兰萨的下落。”
理查德抬起手按在自己的胸膛:“我可怜的兰卡诺尔堂弟的下落难道不是您最清楚吗?”他装作悲伤地演戏,“是您亲手杀了他啊。”
这句话一出,路易立刻察觉到诺文德周身的气息变了,他不再游刃有余,不再用温柔沉稳的外表欺骗众人。
诺文德死死盯着理查德,眼神中充满了暴虐,让他看上一眼,仿佛就身在充满罪恶的古城中,于天降硫磺与岩浆时,窥到神那漠然又充满杀意的一瞥。
路易甚至有种错觉,这座富丽堂皇的宴会厅中,布满了血腥之气,连花香也无法掩盖,呼吸间仿佛能嗅到战场上火焰的味道,而指尖能出碰到冰冷的兵刃。
理查德错开了眼睛:“他确实已经不在了。”
诺文德漠然看向带着面具的路易,神色渐渐缓和下来:“路易将军,你姓德文希。”
路易翘着腿:“没错。”
诺文德说道:“我有一位故友,也是德文希的后裔,名字叫做兰卡诺尔,昵称是兰萨,请问你可知道他?”
路德二话不说,抬手摘下面具,将面具扔在餐桌上,对着诺文德灿然一笑:“我当然知道,他是我的族弟,传说中和我长得非常相似,只不过他这里——”他点了点自己左眼眼角,“有一颗泪痣,而且头发是月光一样的银色,而不是我这种到处可见的棕发。”
说着他悲伤地叹息道:“只可惜他身体不好,我只见过几面,虽然我们有着相似的面貌,但是却有着不同的命运。”
他看着脸色骤变的诺文德,毫不掩盖自己的恶意:“听说十年前,他正处于人生中最美好的年纪时死在了王城的某一处,作为一个二十余岁的青年而言,他确实算得上英年早逝了。”
诺文德的眼神瞬间失去了神采。
联盟之事肯定不是在晚餐上就能决定的,路易出言伤人之后,顶着赫尔人刀子一般的目光公然离席。
“路易。”理查德温柔喊他,“你去哪?”
“宴会进行到最无聊的阶段了。”路易没有回头向大门走去,只是举起一只手随意挥了挥,“我要去找个美人共度良宵。”
他十分无礼地离开,诺文德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垂下眼眸,收敛了之前的神色,浅浅笑了。
路易回到家中泡了个热水澡,随后穿着睡衣躺在自己的床上,床头的茶花散发着清香,但是他却没由来地暴躁,抬手将花瓶扫到地上。
杰克和索菲亚推门进来时正好看见昂贵而精致的花瓶粉身碎骨的一幕,杰克率先走进去,弯腰捡起一朵茶花,别在自己的扣眼上:“头,这么大脾气是谁惹你了?我可是听说你大发神威,不分敌我。”
索菲亚将一个袋子扔给路易,自己走到床正对着的扶手椅坐下,她脱下洛可可风格的高跟鞋,撩起裙摆坐下:“累死我了,那个盗贼头子长得可真够丑的。”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风情万种地笑起来,“居然还想占我的便宜,希望他死后可不要后悔当时在酒吧主动招惹我。”
路易面无表情地接住那个袋子,黑色小口袋湿漉漉的,他半垂着眸子挪开手指,看见指尖上染着鲜血。
路易长叹一声,随手拉开床头柜,将那价值连城的玩意随手扔进去:“你是个淑女,能不能不要这么不拘小节?”
索菲亚挑起她细长的眉毛,觉得自己可能打架打多了出现幻听:“你说什么?”
路易蛮不讲理地对着她张开手:“就不能换个干净的口袋再给我?或者你杀人时候利落一点,不要把血溅得哪都是,真的很脏。”
杰克坐在索菲亚椅子的扶手上,按住差点暴起谋杀上司的索菲亚小姐:“头儿,你什么时候在这个方面又添洁癖了?你不就对和外人的近距离接触有洁癖吗?”
路易无赖地翘起二郎腿,靠在竖起来的软枕上:“我最近开始晕血了,你们爱信不信。”
索菲亚翻了白眼,起身跳上路易的床,盘起腿和他面对面坐着:“说吧,又谁惹你不痛快了?我去帮你杀了他,省得你又来消遣我们。”
路易沉默许久,杰克和索菲亚也没有说话,室内只有夜风亲吻花瓣的声音。
路易闭上眼睛,身体慢慢下滑,他半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鸢尾花彩绘:“我今天又头疼了。”
杰克放下抱胸的手,索菲亚不自觉地直起腰,只听路易事不关己一般慵懒地说道:”在看见诺文德的时候。“
“……”杰克和索菲亚对视一眼:“你和敌国国王还有纠缠?”
路易浅浅笑起来,修长的手指穿过自己的长发:“我要是知道,那就不叫失忆了。”他梦呓一般低吟,“每次遇见本应熟悉却被我遗忘的人和事的时候,我都会头痛,没有一次例外。”
他没有二十六岁以前的记忆,会使用魔法的人类寿命都比较长,他们二十岁以后会一直保持青年的模样,直到一百五十岁开始才会出现衰老的迹象。
二十六年在他们漫长的生命力,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只知道自己是王族后裔,是魔法天才,拥有某项特殊的属性。
其余的他什么都不记得,包括父母,兄弟,爱人。
索菲亚说道:“那也只能等等,看你能不能想起来点什么。”她话锋一转,“今天不出去寻花问柳了?”
路易闭着眼睛:“不想去。”
索菲亚不客气地道:“那正好,省得我们还得替你善后。每次要让他们晕过去,还要以为自己和你睡过,也不能伤到他们,你知道这种幻术魔法使用起来多难吗?需要非常精准掌握力度,要不然要么他们就可以直接在坟墓里睡,要么就会想起他们根本没来得及和你厮混。”
“作为属下。”路易厚颜无耻地回答道,“这是你们应该做的,毕竟是我给你们发月薪。”
索菲亚直接冷笑道:“就算你要假装浪荡无能降低理查德对你的戒心,也还可以选其他的方式,为什么非得选这种?”
“喝酒伤身,赌博伤钱。”路易露出一个让人牙痒痒的笑容,“这种方式比较健康。”
“那你还不如真睡了。”杰克插到,“落实了得了,你都这么搞了,还装什么贞洁。”
“那可不行。”路易道,“我的初夜要留给我的爱人的。”
“这种废话你念叨十年了。”杰克咧开嘴笑道,“现在你还和我们一样是单身汉啊,虚名不算,我说的是实际情况。”
路易坐起身,对着他忠诚的心腹兼挚友优哉游哉地笑了:“非常可惜,我已经遇见一个让我一见钟情的美人了?”
他面对着目瞪口呆的二人,摸了摸自己脸:“不过很可惜,他似乎把我当做一个死人的替身了。”
索菲亚震惊地抓住他的衬衫:“美人是谁?死人是谁?”
路易优雅地摆了个女高音歌唱时的手势,指向王宫的方向:“就是今日的贵客,诺文德陛下。”
他对着仿佛看见了美杜莎之眼的朋友,忧郁地托起下巴:“所以为了我的幸福,麻烦杰克去帮我查一查诺文德陛下登基之前和德文希家族有什么牵连,索菲亚呢,就帮我查一查我那个短命的族弟兰卡诺尔,究竟是何方神圣吧。”
在索菲亚以死相拼要求休假后,路易决定还是大发善心,分担了一部分索菲亚的工作,索菲亚负责收集市井间关于兰卡诺尔的传闻,而他自己准备选个时间回一次家。
路易当年刚失忆是被告知,他是德文希家族的嫡系,其父亲是德文希公爵和国王的弟弟,母亲是某家的贵族小姐,只可惜早已双双去世,于是作为独子他被伯父,也就是德文希公爵收养。
德文希公爵就是兰卡诺尔的亲生父亲,当年路易是亲眼看见那位与自己十分相似的堂弟下葬的。
他虽有疑惑,也旁敲侧击几次,但是公爵宅邸的所有人都对其讳莫如深,他的堂弟似乎深居简出,甚至有很多仆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位少爷的存在,更遑论其他贵族,他们惊讶地问:“公爵大人和夫人不是只有一位世子和一位小姐吗?哪来的什么兰卡?”
而公爵夫妇似乎以他为耻,更是从未提起。
德文希公爵有一副完整的王族家族树,锁在他的书房里,当年路易悄悄溜进去偷看过,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他逝去父母的名字,唯独兰卡诺尔的名字被刮去了,只留下浅淡的痕迹。
旁边有一个龙飞凤舞的笔迹,笔者写下那个单词时似乎满载满载着愤怒。
“叛国。”
当初路易不明其意,但是近日听到诺文德提起他,心里倒是隐约有了些算计,杰克与索菲亚离开后,他吹灭了蜡烛,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今天发生的事情。
不知不觉中,他沉入了睡神黑甜的怀抱。
他身体一轻,仿佛飘飘悠悠飞起来,他越过自家的蔷薇园,飞过王宫的穹顶,停在了德文希公爵的宅邸。
一个阴暗而狭小的房间里,有一位青年背对着他,趴在窗前痴痴地眺望。
那个房间与其说是卧室,更像是牢房,德文希家的女仆住的都比这里宽敞,而且路易当初在德文希家住过两年,完全不知道那座漂亮恢弘的宫殿里还有这么一间屋子——全屋只有一小扇窗,全屋除了床和椅子,最多的就是书。
月色照在青年的发间,银色长发熠熠生辉,青年回过头,漂亮的眼睛下有一颗泪痣。
他与路易长相极为相似,却没有路易的张狂与潇洒,路易如同平原上映着阳光与风雨怒放的玫瑰,他则像墙角静静开花的雏菊,美丽而脆弱。
兰卡诺尔的眼睛里饱含着泪水,神色温柔而悲伤,泪滴划过他美丽的脸庞:“求求你,放我走吧。”
路易没有动,看见早已死去十年的堂弟哀哀而卑微地祈求:“让我去找诺文德,求求你,他一定会来就我的。”
路易听到冰冷无情的声音从自己所站的位置发出:“他不会再来找你了,他抛弃你了,你明知道的。”
下一秒兰卡诺尔的泪眼从眼前消失,路易站在一间华美而雅致的房间里,他从窗外看去,看到的竟是一片片白云。
他在云端之上。
这里是天空之城。
房门被人推开,诺文德拿着一瓶酒走进来,他的笑容就像是阳光一样,丝毫不见现在的沉稳和忧郁,他意气十足地对走廊喊:“这瓶酒是我留给他的,你们摸都别想摸。”
说完抬起脚踢上房门,纵身一跃跳过沙发,带着笑容蹦跶道路易面前:“亲爱的,你看我们做到了。”
他神情地凝视着路易,笑容肆意而开朗,就像是传说中的天使一样无忧无虑:“我对你的承诺也做到了,我说过我会一直保护你。”
他打开酒,温柔地发誓:“以后也会一样,就算你不会任何魔法,我也会保护你到底,给你最好的一切。”
骗子。路易冷眼看着 ,最后就是你杀了兰卡诺尔。
但是为什么他他会出现在天空之城?这难道不应该是兰卡诺尔的位置?
他联想到两个人相似的脸,心里顿时产生了无数的阴谋论,包括间谍卧底替身等诸多版本。毕竟理查德那个狗娘养的就喜欢玩阴的,说不定利用长相相似的德文诺兄弟来了招真真假假。
路德想起兰卡诺尔无害深情的模样,深刻觉得如果真的有阴谋,那以他的德行,自己绝对不是什么正面角色。
他悚然地摸了摸自己的心脏:不会是俗套的小美人鱼梗吧?那诺文德也太瞎了。
七弦琴声传来,眼前的诺文德弹唱起一首民谣,然而另一阵琴声不依不饶地想插进来合奏,最后形成不伦不类的噪音。
有鸟鸣声。
路易正看眼睛,发现天光大亮,伴随着七弦琴的琴声,有人在歌唱。
路易撩开床幔,赤脚走下床铺,来到了打开的窗前,他懒洋洋趴在窗棂上,对唱歌人说:“陛下真的好兴致。”
诺文德停下手,抬起头对路易灿然一笑。
“如果你是来问我你亲爱的兰萨的。”路易摊开手,“那我无可奉告,因为我失忆了,我都不记得我自己是谁。”
诺文德这次没有失态,仍是温柔看着他:“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
路易伸出手,诺文德放下琴,握住他的指尖轻轻一吻,路易的头发被晨风吹起,他问道:“你以前见过我吗,不是兰卡诺尔,而是我,路易·德文希。”
诺文德斩钉截铁回答道:“见过。”
成吧,路易想,我果然曾经参与过人家二位情比金坚的伟大爱情故事里,当了一个人人喊打的丑角,说不定恶毒的他还会爱上诺文德,直接把好好的英雄与美人的传奇变成了狗血三角恋。
诺文德恰到好处地给他的猜想提供了支持:“你当年说过,你爱我。”
索菲亚和杰克是纯社畜,说的暧昧的话纯粹是为了维护路易人设,他们之间只是朋友,路易其实也是个纯情处男(。)具体设定后面会有解释,大家不要误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chapter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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