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没吃醋。”陈言许重复道。
郁黎听出他话语中的揶揄，故作生气的锤了下他的肩膀。“快走吧你。”
陈言许又看了她一眼，转身下楼。
“咳咳——”
刚走到医院大门口要出去，身后传来几声虚弱的咳嗽。
他定住脚，面上似在纠结。
“小...小许？”陈季松已经到他跟前，语气还有丝不确定。
陈言许抬起眼皮，淡淡看着对方：“你是？”
“我是爸爸呀！言许，你不认得爸爸了？”陈季松咧开嘴笑，伸出手想拍他的肩膀，可到一半又停下收回去。“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你是不是记错了。”陈言许嗤笑道：“我记得，我没有爸。”
“你....”陈季松面上错愕，浑浊的眸子里淌出泪水。“小许你不要爸爸了吗....”
门外的晚风吹进来带了些许的凉意，吹得人眼眶发涩。
陈言许喉咙发哑，半晌后才开口道：“是你不要我，不要奶奶，不要这个家的！”
他真的想不通，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般厚颜无耻的人，颠倒是非的话张口就来。
陈季松：“爸爸当时也是没有办法，我不想拖累你们，所以才自己一个人出去承担这一切的....你不知道爸爸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
“我不知道。”陈言许打断他的话。“我只知道这些年我和奶奶两个人是怎么过的。”
陈季松和许文秀走的时候，他还在上小学。
奶奶一边照顾他，一边去小卖部做生意，生意不好时还要起早贪黑的在各个街道上捡纸箱，捡瓶子换点钱。
哪怕是大冬天也是如此，通常回来时两只手都冻得通红。可是没时间休息，因为还要洗衣做饭，变着花样儿给他□□吃的菜。
陈言许全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可世事太难料了，他还没来得及让奶奶享一天的福，哪怕是一天....
“小许，你别生爸爸的气。我知道这些年是我对不住这个家，但我，但我也是不想的呀，那也是我的亲妈，我的亲儿子！我怎么可能舍得的嘛！”陈季松声泪涕下。
中年男人的哭声在大厅了回荡，惹来不少的人驻足观望。
“够了。”陈言许听地烦躁，转过头眼神冷冷的瞥向对方。“你还当我是几岁小孩这么好骗么？”
他冷哼一声继续道：
“你亲妈，那她死的时候你在哪儿呢！？那我被别人指着鼻子骂没爹没妈的时候，你在哪儿呢！？你指不定在哪儿赌钱呢是吧？”
陈季松大概是被戳中痛处，面上尴尬地止住了哭声。
他裹了裹身上的病号服，装模装样地捂住手上的伤，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陈言许没工夫跟他在这假模假样的闲扯，抬起脚准备离开。
“言许，小许——”陈季松赶忙紧紧拉住他，脸上又换了副祈求的神情。“那个...小许你现在还有没有钱用？爸....爸这有些急事需要钱，如果你有——”
“呵。”陈言许眼尾通红，忍不住仰起头，收紧了垂在身子两侧的手指。
“你真是个混账。”他一字一句道。
“你说什么！？”这句话不出所料引起了对方的暴怒，陈季松扯着他的肩膀吼道：“你再说一遍！我是你老子！没有我你都不知道还在哪儿呢！”
陈言许：“我倒是希望你从来没生下我。或者，奶奶从来没有生下你这个儿子。”
“你混账！”陈季松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不管再怎么样，我都是你爸！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我没你这个爸。”陈言许用力挣开他，抬脚大步往门外走。
迎面的晚风吹得脸有些发疼，但也正好能让人清醒。
或许早些年的时候，他对陈季松还有过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幻想有一天他会回来，会跟自己解释这一切都是他的迫不得已.....会幻想这个家还能像最开始一样温馨。
但现在不会了，从奶奶离开的那一刻开始，这个家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其实一直也回不去。
陈言许无声地扯着嘴唇笑了笑。
“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身后陈季松却不依不饶的追了过来，嘴上骂骂咧咧：“你现在是翅膀硬了以为我管不了你了是吧！”
他三两步就追上陈言许又死死拉住他：“我不管，今天说什么你都得把钱给我，我听说你要把小卖部给卖了，钱呢！？”
“所以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是么？”陈言许平静问道。
他早该想到的，对方来找他的目的。除了钱，还能有什么。
从前他是怕奶奶的，所以这么多年连面都不敢露，也没往家里要过一分钱。
现如今奶奶走了，他便望着这家里留下的东西，而自己这个儿子对他而言能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个累赘。
想到这他又低下头暗暗笑了几声。“想要钱，做梦。”
“你真是反了天了你...”陈季松见来软的硬的都没用，沉默了片刻又突然问道：
“刚才和你走一起的那个女生是谁？朋友？还是喜欢的人？她家里应该挺有钱吧，我看她穿得可都不便宜，实在不行我——”
话还没说完，陈言许一把抓起他的衣领，眼中满是狠厉：“你敢找她试试。”
他记着郁黎给他说的，不能太过冲动。可他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一到提起与她有关的事，他便会失了智。
陈季松也没料到他会这么大的反应，震惊过后又突然咧开嘴笑，笑自己抓住了他的软肋。
他也顾不上在大庭广众下，被自己儿子提起衣领的尴尬，仰着头无赖道：“我不找她，你给我点钱就行，我保证不找她！”
陈言许额上的青筋暴起，对弈一阵后理智终于逐渐回笼，他松开对方。
陈季松整理好衣领，拿出手机打开收款码举到他面前，嘴上还振振有词道：“儿子，别怪爸要这么做，爸也是没办法，等我赢了钱，就加倍还给你！”
陈言许把钱给他扫过去，冷冷道：“别再来找我，也别找她，赶紧滚。”
“就这么点儿？”对方瘪瘪嘴，嫌给的少。
但也总比没有好，够挥霍一阵子的了。他拿了钱，也不在意陈言许说的那些话了，哼着歌扭头往医院走回去。
陈言许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失了魂般往家里走。
有时候他真的很混账地想过，陈季松就不如真的在外面被打死了。
_
等到郁黎发消息过来说要回家时，已经将近十一点了。
陈言许回复完便拿着头盔和厚外套，骑上毛驴往医院去。
路上郁黎也敏锐的发现了对方的反常，轻声问道：“你是不是不太开心？”
“没有，就是刚刚在店里睡了一会儿，现在还有点困。”陈言许回道。
“那我就说让你别来接我嘛，你非不肯！现在还怪起我来了。”郁黎拿头盔撞着他的后背，闷闷道。
“不，不是，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就是....”
“行了你别解释啦！开玩笑的。”
“我就是刚才回来的路上碰见打劫的了。”陈言许又道。
郁黎自然是不会相信他的鬼话：“你还挺会开玩笑，哪个打劫的会挑你下手，看着就不好惹！”
“......”
“是我看着很凶吗？”
“那倒也不，就是那个眼神能冰死人！”
陈言许扯了扯嘴角。
路过一家还亮着灯的小吃摊，他微侧过头问道：“饿了吗，想不想吃点东西？”
郁黎思考了一阵，点头。“好啊，是有点饿了。“
在医院一直忙着写作业，还有抽空照顾郁正业，她晚饭都没吃多少。
现在闻着这小吃摊飘来的香味，简直是快要流口水。
她迫不及待到摊前挑了些炸串。
“好嘞一共47。”老板指着收款码笑眯眯道。
陈言许拿出手机付钱，正准备扫码时突然一愣。
他在医院门口已经把手机里现有的钱全转给陈季松了，来接人时又走得急没带现金。
他看向郁黎，熄掉手机屏幕支支吾吾道：“我...我手机没电了。”
郁黎看出对方的窘迫，赶忙掏出手机把钱付了，同时心里也有些不解。
不是为了那付出去的几十块钱，是她刚明明看见陈言许手机里电量还多着呢，这是....没有钱花了？
正琢磨着要不要想办法偷偷给他打点钱，小吃摊的老板忽地咂嘴，自言自语道：“这手机没电得可真是时候哟，真会替主人省钱。”
“......”郁黎扭头见陈言许面上不自在，赶紧拉过他在旁边的桌子边坐下。
“你还真被打劫了啊？”她玩笑道。
陈言许还在懊恼，自己就不该带她来吃宵夜！
哦不，不该走得太急忘记带钱，总归不能让她饿肚子的。
“对啊。”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来。
郁黎从没见过他这副强颜欢笑的样子，有些心疼。“那以后我养你吧！”
好巧不巧，说这句话时，老板正好端着炸好的串上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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