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门出来时,顾央迎面碰上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的顾清许。
“你们在里面讲什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顾清许的脸色有些古怪,他拦着不让人离开。
“想知道?你要不自己去问问呢?”顾央说道,“需要我帮你敲门吗?”
见状顾清许连忙抓住那只要去敲门的手。
“你又不是不知道……”顾清许咬牙,从喉咙里不甘心地挤出话来,“就这么想看我的笑话吗?”
顾俞辉是个私人领地意识很重的人,不喜欢让他进自己的书房。
明明他都已经来这里这么多年了。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顾清许敛下神色,缓缓松开了顾央的手。
“这次的项目竞争,我会好好准备的,你也别做得太丢人现眼了。”
近乎半个头的身高差距让他得以居高临下地看着顾央。
顾央没说话,走廊上昏黄的灯光映着他的侧颜,勾勒出一副由暧昧的线条描绘出的面庞,沉郁而端庄。
顾清许脸上又一次闪过古怪的情绪,其实以前有段时间,他是被允许进入这个书房。
毕竟他好歹也是顾俞辉的亲生儿子,既然把他接了回来,那自然是认下了他。
转折发生在一次意外中,他在书房的抽屉里翻出了张照片,木质的相框光滑无比,也不知道被摩挲了多少次。
照片中是他的父亲和一个女人的合影。
即使是在审美还未成型的年纪,他也依然被那个女人过分出众的美貌牢牢锁住了视线。
但不知道为什么,照片上两人的站位却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女人站在左侧,但身体仍然在向左靠,两个人看起来并不亲密。
吱呀一声,门从外面向内打开。
他吓了一大跳,手中的相册啪啦一下摔在地上,玻璃四分五裂,他慌忙从一堆碎片中捡起那张照片,却发现里面凹折进去了小部分。
完整摊开后,他才看到照片上面原来是三个人。
下一秒,手里的照片被粗暴夺了过去。
那个女人的脸,在这一刻再次浮现上了顾清许的心中,和面前的少年逐渐重合。
但奇怪的是,这个家里从来没有人提过那个女人,至少他一次都没有听到过。
以至于到现在,他连那个女人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
其他人也就算了,毕竟那么多年前确实发生过不光彩的事,陈年烂账翻出来还是会引起非议,就像这次沈铭君做的事情。
但顾央为什么也从来没有提过。
那不是他的母亲吗?
难不成他也嫌丢人?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顾清许看向对方的笑容中带上了几分隐晦的嘲讽。
似乎于他而言,能够发掘到顾央的劣性根,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
顾央看到顾清许又自顾自笑起来的表情,倒是并不在意。
因为他知道对方脑子本来就有点问题。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顾清许施施然说道,“十班有个叫丁子雨的,他父亲是我们旗下一个成衣子公司合作加工厂的老板,你跟他好像有点什么小误会吧。”
“之前他托聂瑛找上我来,说是想要当面和你赔个不是,我差点给忘了。”
谁来着?顾央对这个名字好像有点印象。
“我听说,又是为了那个特招生是吧?”顾清许嗤笑了一声,“你还真是有够维护他的。”
哦,那个霸凌哥啊。
“我原本听沈铭君讲的时候还只是半信半疑,但现在看来,他还真不是在乱咬。”顾清许慢条斯理地步步紧逼,“顾央,你应该也不想这件事被父亲知道吧?”
“不然他到时候厌弃你了,你在这个家里的位置可就尴尬了。”
“哈?”顾央迷惑地看向对方,“他知不知道的有什么关系吗?”
回味过来什么,顾央忍不住笑了下:“你是在拿这个威胁我是吧。”
顾清许一顿,目光骤然生冷下来。
“要不这样吧,你直接设个宴会,把所有人都叫过来,我配合你一下,当众宣布下这个事情怎么样?”
又来了。
顾清许无意识地蜷缩了手指,看着顾央擦身而去,脚步没有任何的凝滞。
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不在意。
一天到晚疯言疯语的。
在顾央彻底消失在视线中之后,顾清许轻声啧了一声。
回到自己房间后,顾央把门反锁上,然后直接倾身倒在了床上。
啊,好累。
虽然也不知道干了什么,但一天下来就是好累。
他将身体埋进珊瑚绒的被套里,单薄的,骨感明显的肩膀无意识地陷了下去。
手机响了一声,他伏了好久以后,才半眯着眼前去看消息。
宋引星发过来的,提醒他收一下转账。
顾央不语,只随手截了钱包余额发回去。
对面打了个「。。。」过来。
顾央被逗笑了,他的头靠在枕头上,漆黑的发丝都在轻轻颤动,附在耳骨上的那层薄薄的组织浮出徘意,聚拢在新打出来的那个还没有完全消肿的耳洞边缘。
笑得有点累了,他的情绪才一点点回到原来的点,他就这么躺在床上,放松后的神经开始变得迷迷糊糊的,这是一种处于睡着和清醒之间的状态。
白天时沈铭君恐惧又震惊的眼神浮现在潜意识之中,顾央轻皱了下眉,把这个逼玩意努力地从脑子里赶出去。
他的睡眠质量一直不太好,一觉下来总是会容易磕磕绊绊地梦到很多东西。
女人又坐在草坪发呆。
她手里捧着个编好的花环,零星的花瓣和草根掉落在她的裙摆上。
在他小步跑过去的时候,女人将那个花环戴在了他的头上。
真好看。
真好看。他跟着重复一遍,笑得很开心。
我想去荡秋千,陪我一起好不好。
女人低头看着扯住她衣服的小手,情绪一下子升腾起来,她展颜在笑,从地上起来,抱着他原地旋转,裙摆旋转出一朵妍丽的花。
花圈被晃掉到了地上。
好,我们去荡秋千。妈妈很喜欢荡秋千,妈妈的爸爸妈妈也会一起荡秋千。
她下一句还说了什么。
但顾央已经从睡梦中一觉踏空醒了过来。
外面的天还黑漆漆一片,房间里的灯没有关掉他,他伸手去关掉。
关完灯以后,他才想起自己还没有洗澡,困倦地从床上下来。
拖鞋早就不知道被踢到了哪里去,他赤脚踩在地上走进浴室。
半个小时以后,他才慢慢悠悠地关掉花洒走出来。
看了眼闹钟的时间,怎么才凌晨四点。
但他已经睡不着了。
-宋引星昨晚没有睡好。
他半夜又做了噩梦,这梦还相当严丝合缝地书接了上回。
梦里又一次出现了丁子雨。
那句来日方长仿佛是开战的宣言。
从此以后,他原本还在极力维持的稳定生活,彻底乱成了一团。
丁子雨跟他是同班同学,比起压迫感十足的聂瑛,丁子雨层出不穷的为难更加让他疲于应对。
而他为难和针对的对象,并不只是他,还有一个人,也是个特招生。
欺软怕硬,看人下碟。
他可以不去在乎,但另一个特招生很快就陷入了崩溃。
在某一天早晨,即将展开全校大会时,他站在教学楼的天台上,轻轻跳了下去。
又只是一场梦吗?
宋引星恍惚地揉了下自己的太阳穴,但似乎又有很多地方对得上。
相比起他而言,那个特招生收到丁子雨欺压的时间更长,他们好像本来就认识,多余的宋引星也不知道,他对于人际关系一直非常冷漠,主要是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发展。
“今天是不是不用课间操,要开晨会啊。”
“是吧,今天不是周三吗?”
宋引星怔住,转头去看说话的两个人。
“怎么了,宋哥?”说话的人虽然不是特招生,家里挺有钱,但也由衷佩服宋引星这种自己考进来的学霸,因此说话相当客气。
“你们有看到刘桦吗?”宋引星从心里生出一股荒谬感。
其实,他是唯物主义者。
“啊?不知道诶,是不是上厕所去了?”
“说起来好像从早上起就没看到,是不是请假了?”
宋引星一下站了起来。
教学楼的天台上,一个满脸雀斑,身材瘦小的男生站在栏杆边缘,他刚要跨上去,原本麻木的神色,在看到底下让人头晕的景象时,又不禁重新晃动了起来。
“你在哪里干什么?”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雀斑脸男生吓了一跳,手差点就要打滑,他还维持着要跳不跳的姿势,惨白着脸看向从视野盲区处探出身来的人。
“我、我要跳楼!”刘桦结结巴巴地说道,他的脸上毫无血色,手心发汗,不断地颤抖着,半条腿已经跨了出去。
“你不要拦着我,我已经没有选择了,都怪丁子雨,是他非要逼我,是他不给我活路!他不是想让我去死吗?那我就死给他看!”
说完那么长的一大段话后,刘桦的声音都带上了喘息,他死死地看着对面的人,原本恐惧的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只要面前这个人再劝他一句的话,他就会有勇气从这里跃下去。
顾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情况。
随即他平静又好奇地问道:“你站在那里是什么感觉?”
刘桦一愣,脑子没反应过来。
“我好像也还没有试过,刚好,要不我来陪你吧。”
说完起身朝栏杆那里走了过去。
刘桦:“?”
这个情节发展怎么跟他想的不太一样。
等等,你不要过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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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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