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楼林立,霓虹闪耀,淮城最高的那座大厦的电子显示屏上正挂着新晋影帝的代言广告。
那人身穿真空西服,银色项链垂挂颈间,他在显示屏上旋转舞动,起跳后在空中旋转半圈,落地后仰起头看着外面,视线直直穿过马路,和站立的楚蘅对视。
再熟悉不过的眼睛,再清楚不过的代言。那分明就是自己,楚蘅意识到这点后心下一颤。
随后,中气十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喂,楚小蘅呐,怎么又出门了,您不知道现在外面的狗仔就等着拿您的一手消息卖个高价吗?”
“怎么不说话了?我没怪你啊,这段时间的商务和剧本邀约我能推就推了的。”
“喂?别又假装没听见,你刚出院没几天,赶紧回。”
楚蘅还没反应过来,对面就已经挂断了电话。他盯着手机上的通话界面,越来越弄不明白。
这是魇魔所造的幻境?
如此逼真,竟然还能一比一刻画出现代的场景,还真是神通广大。
楚蘅摇了摇头,暂时没发现破解之法,索性按照电话里经纪人的指示,沿着香樟大道,走回自己的别墅。
这里的时光似乎流逝很慢,明明在魔界的日子快占据了其中一张日历,这儿却好像只是过了三天。香樟叶绿得像宝石,挂在树梢,下垂、随风摇晃。
别墅里的陈设还是之前的模样,他输入密码进入时,扫了一眼,除了看见茶几上多了一堆看着像过新年时串门带来的礼品样式的东西,就只看见坐在皮质沙发上的经纪人。
“病好了没,就跑出去,你演着演着还真入戏了啊!”经纪人黎姐语速向来很快,机关枪似的,让人没办法第一时间接上,而第二时间便只能洗耳恭听,“都说了那部戏不着急不着急,你还非得天天穿着这件衣服,穿就穿了,你还跑出去。服化道还没宣发,你就漏了个大底。早说你这种入戏方式有问题,怎么不说了?没话说了吧,那证明我说的都是对的。”
楚蘅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魔界服饰并没有消失,却成为了黎姐口中下一部剧的服饰。他也没怎么惊讶,走到沙发边往黎姐那边挪动了一段距离,盯着黎姐的眼睛,可怜又无助,“我错了我错了,黎姐理解理解我啦。”
“又来,总拿你没招。”黎姐无奈摇头,拿他没什么办法。
楚蘅笑了一下,收起眼神戏,开始审视着周围的环境,在心里呼叫,“断恶?断小恶?小断恶?”
没有丝毫灵力波动的痕迹。
楚蘅试着摊开手心,也没看见那团红色烟雾,不由地有些想念。也不知道魔界那边如何了,柴应元是不是在寻找破解之法,断恶在哪里,晏空青又在做什么。
想到这些,楚蘅自嘲一笑,感觉自己有点当白眼狼的潜质,竟然对相处不过一月的人产生了真情实感。
“你在家好好待着,好好养身体,再在红毯现场晕倒一次,我的心脏可受不住。”黎姐还在嘱咐着,说是经纪人,倒不如说是大姐姐,一直以来都将方方面面都安排地妥妥帖帖,没可指摘。
楚蘅点点头收起没用的思绪,凑近给她按了按肩膀,“安心安心,这些东西怎么回事?”
在黎姐惊疑不定,像看傻子一般的眼神下,楚蘅大概掌握了具体情况。
拿到影帝离场时,楚蘅晕厥的词条冲上热搜。但与楚蘅记忆相悖的是,这里的晕厥仅是虚惊一场,楚蘅在医院住了三天便回家修养。
而楚蘅经历的那个,则是切切实实的死亡。
是幻境无疑了。
茶几上的礼品品类繁多,据黎姐介绍,有一部分是娱乐圈的同事所赠,剩下那部分则是楚蘅父母特地送来的补品。听到后一句时,楚蘅恍惚了几秒,心脏部位传来奇怪的震动。
黎姐走后不久,平日半点人气没有的别墅又迎来两位客人——楚蘅的父母,娱乐圈的名导名编。
“楚导,宋编。”楚蘅从鞋柜里拿出很早就备着的拖鞋,拿给那两人。
“哎呦宝贝,让我看看,”宋编听到这个称呼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而后匆匆放下手里的保温壶,抬脚抱住了楚蘅,“瘦了。”
楚蘅的背立时僵直,鸡皮疙瘩唰得冒了出来,他弯下腰,机械地接受这个拥抱,“应该是错觉。”
短暂地交换了体温之后,楚蘅就被宋编挽着手臂,带着坐到沙发上。
他们的身后,国际上声名显赫的楚导默默拿起地上盛满浓汤的保温壶,在厨房捣鼓半天,端出一碗玉米排骨汤,放在楚蘅面前的茶几上。
“儿子,快趁热喝,新鲜出炉的美味鲜汤,对身体有好处。”楚导笑吟吟地挨着楚蘅坐下,楚蘅夹在他们二人中间,很不自在。
这是魇魔的幻境。
楚蘅看着那团热气,冷静地告诉自己。
耳边的声音温和无比,胜过他演过的戏里的父母千倍万倍,掩盖住了急切的呼喊声。
楚导告诉楚蘅这几天电影界上了什么类型的新片,采用了什么样的叙事手法和镜头语言,并拍拍楚蘅的腿,告诉他拿奖并不是第一要务,重要的是在影片里表现出应该表现出的感情。宋编端起碗放在楚蘅手心,眼里含笑,埋怨着老楚的职业病,自己却也是个工作狂,还说要把接下来几个新剧本都留给楚蘅,作为楚蘅的二十七岁礼物。
噢,原来已经快要二十七岁了,楚蘅想,原来之前的二十六年自己是不需要礼物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二十七岁倒是被安排好了许多贵重的、奢望不得的礼物。
他勾唇一笑,这果然是魇魔的幻境。
一时间,手上圆碗的温度变得异常明显,很烫,楚蘅却紧握着不放,他死死盯住碗里漂浮的油珠,像是在和从前那个自己不断拉扯。
一个热切地、极度渴望着,像条可怜的弃物一般祈求父母的关爱,另一个则冷眼旁观,嗤之以鼻,洞穿面前的假象。
“你也别太累,戏不接就不接,奖没得就没得,没必要连轴转,演戏是热爱,又不是完成任务。”
宋编身上的母亲特质毫无遮掩地显露出来,楚蘅低着头,继续完成他在现代的最后一场戏,“知道,我知道,不是为了谁,也不是想得到谁的认可,我只是喜欢,只是喜欢而已。”
“那你要不要留下来?和爸爸妈妈一起,永远在一起?”宋编又问。
“留下来,爸爸妈妈就是你一个人的。”楚导附和着,一句诡异的话脱口而出。
楚蘅弯唇扬眉,捧着那碗汤,一字一句,“怎么这么说?”
“我们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吗?”
“你……难道不是一直都在看着我吗?”
话音刚落,楚蘅便收起笑容,干脆利落将手中汤碗往地上一掷。
陶瓷碎裂,在地上炸成烟花,得之不易的礼品缓缓消失,沙发上的父母化为合为一缕烟,溜得无影无踪。
一刀红光起,一刀旧梦灭。
断恶横空一斩,幻境被劈开一道裂缝。
迷雾四起的深林里,一棵食人树下,楚蘅睁开眼睛,果然看见着急的断恶和表情出租的晏空青。
楚蘅还靠在树身上,他朝晏空青伸出右手,挑眉示意。
晏空青面无表情地伸出手。
借力起身后,楚蘅拂去身上的尘土,抖抖衣袖,“谢了。”
“好险,你听见我们叫你的声音了吧?”断恶迫不及待问。
楚蘅点头,“多亏你们,否则我永远都逃不出这个幻境。”
“确实如此,”晏空青指着食人树的花冠,“否则你现在应该在这里。”
顺着那根手指,楚蘅和那棵树四目相对,他撑开一个微笑,然后转身。
……
殿内事发突然,楚蘅被强行拉进幻境,又不知何故,魇魔凶性大发,连着周围的所有人,全都被拉进同一场幻境内。各自经历各自的美梦与噩梦。
断恶为刀,无惧这些,晏空青记忆全无,应该也没被幻境迷住。两人一聚首,就匆忙来寻其余人踪迹。
楚蘅轻咳一声,“那什么,应元老兄呢?”
晏空青面露嫌弃的神色,断恶刀尖朝北,施法画了个圆形,磕磕巴巴,很是艰难,“呐,这……”
从圆形缺口中,楚蘅窥见柴应元的美梦一角,倒是独具一格,独领风骚,独一无二。
连背景也是楚蘅第一次见到的大名鼎鼎的魅魔窟,字面意思上的风月之地。
幻境内,柴应元扶着蓝衣女子走进房间后转身出门。稍后,他又转过几个弯,在红衣女子的闺房门口留下一张字条,随后他变换长相和身量,直走遇到黄衣女子又从袖口变出一盏兔子灯,最后径直跨过一扇门。
楚蘅都控制不住瞪着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嘴巴微张,看着晏空青又看看断恶,最后才重新将目光放在一身女子装扮,身着靛蓝罗裙,头戴银钗的柴应元身上。
柴应元扭着腰肢,身子曼妙,面上覆着纱,走到几里外的巷内,敲开一扇门,语气像模像样,
“今夜子时,魅魔窟后山,万莫相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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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黄粱一梦横刀一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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