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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站了四个人的戏台 四场独角戏

郑姬让人做了玉女最爱的郑国烩面,去长君那里等着她中午放学。

走在回廊里,想起昨日这两人的争执:玉女学不会,他只嘲讽,气得玉女踢桌。

她从前厌恶他的傲气冷情,替阿姐恨,看不惯这样自命不凡的人,更不知为何阿兄总和他形影不离。现在看顺眼了,就钟意他这年少桀骜的样子,活生生的,平等从骨子里看不起所以凡夫俗子似的。她现在顶不爱看他在人前装模作样扮那谦谦君子。来时路上对着她,笑起来也总像不怀好意,好似下一刻就要嘲你、坑你,却又时时明晃晃地昭告他的偏爱,告诉你:他将你看进了眼里。这样的人,属于她,对她柔软。

靠近门口,不出意料看见两人正不对付。但子羽同玉女在一处时,轻松自然得多,不遮掩堂皇,不像他们近来。

同他的这段关系开始得荒谬,后来说不得,一旦坦白又激烈不似真。对从前沉在灰色似水潭里的郑姬,是虹桥,是救赎,是麻醉,没有人能指责她的放纵。

公子让被他们联手坑骗做了那个名义上的恶人。外在的束缚不见了,没了那些迫不得已,一切就都变了。在光明正大的日头下,平静无波的日子里,那些过往反而开始像布料,像她那晚奔走的裙角,开始被拽入泥水,沾了污,越来越重。如今,她是子羽要背负的不能承受的重量了。

他对她总是慎重的,却让他不像自己了,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她小心翼翼的呢?他对他们回郑国后的未来是没有信心的。她也是,只她一直全不在乎。

子羽想要假作不知前方无路。在那日的互相坦白后,他自觉对她有了责任,仿佛他必须要做到,能做到,才能对得起那天的她。他要命的自卑自尊将她化身成了他自己许下、且必须要遵守的诺言。

但他这样纯粹又精明的人,怎能让他轻易承认:在现实面前,他自负的才智傲骨,也许什么都不是,注定什么都做不到呢?当初他能轻易放弃了阿姐,因他自私到可以轻易衡量得失而果断抽身,作为始终观望在局外的聪明人,轻易了然这唯一可能的结果,他珍惜自己的命运,不愿为阿姐去撞,去折了那预想中的远大前程。可事实上,他更不愿由此去证明自己的弱小和胆怯:倘若一腔孤勇最终却只得来两头空,只怕成了旁人的笑话谈资, 叹一句年轻人不懂事。

但如今与她,他弄得自己骑虎难下,只能逼迫着自己面对。但要面对的结果又偏偏还有几个月才会到来,来了个缓刑,所以他还可以选择先掩耳盗铃,粉饰太平。

他不全然是那天的子羽。

那天的他,心里没有以后,只要一句话。那特定的一日,桃林春雨,将他们流放到无人的孤岛上,隔开了时间与世俗,像天真稚童,只想知道答案,不在乎后果。

只孤岛并不真的存在。傩戏的幕布挪开,又回到世人眼前,他开始觉得背负。如此开了头,回到郑国后只会继而痛苦,继而不再发自本愿,接着他会感觉被逼迫,最后终于后悔。

从前以为,阿母自怨自艾,是阿父移情别恋的错;阿姐将自己摆放的卑微,是长君自私冷漠的错;桃花夫人的厄运,是他夫君息侯弱小的错。在世人永不厌烦的男女故事里,仔细去看,每个看官总是能找到错的那方的。

可惜,书里说的,听来的故事,始终是别人的。

只有自己在故事里,才能看见,明白,那看热闹的人不在乎的事。他们只想知道故事的结局,最多一句感慨,不会把自己真的当成故事里的人,不会去想他们要怎么过完剩下的一生,只剩主人公困在故事里,熬过余下生命里的,每一个平静而可怖的,了无生趣的,不能重来的日子。

她感到可悲:在她的故事里,他们才欢喜地将心靠在一起:虽无誓言,只有天地见证,更没有成婚,与从前没有任何实质的改变,却一切都不同了。

爱是无形的东西。她可以爱着他嫁给别人,因为那隐晦的一点回应就笃定:他们不能相守但彼此绝对拥有。正是因为清楚的知道这一点,那段时日是好的,在异乡,在满是坏的世界里,点起了珍贵的火光。

他们坦白了言语,互相拥有,对彼此敞开相融。来到了最开心的那一刻,好像浪冲到顶端的一瞬,幸福和喜悦不再增加。自此,只向下坠落。

两个人,始终是两个分开的人。没有旁人作祟,没有事情发生,只是想象了一下将来,他们就已分道扬镳,即将要看着彼此渐行渐远。互相理解却再不能退让。

也许子羽看出了她对结果的不在乎,厌她飞蛾扑火的态度。

两个人相爱的时候,眼里只有对方,将自己撇去不见。一旦得到了回应,就此彼此联结,又忍不住去审视批评对方眼里的自己。现在,他们的自己就都回来了。

她的飞蛾扑火,是对自己命运的挑衅和不屑;于他,却是对一个男子无能为力的笃定。郑姬自己知道,在奔向他的那一刻,自己预想的很多结局里,一定会有一个成真,她那时候不在乎,现在以后也都不会在乎。她只是醒悟:他只看那不被她信任的部分,即使他自己也不信。伤害他的,恰是她的勇气和决绝。

但他的敏感刺痛,也在伤害她。她是为了爱,更是为了自己,才孤注一掷地坚定执行这勇气的。这样的勇气令她活着,从前他还在与阿姐纠缠、同她还毫不相干的时候的,从前她同阿兄更艰难的那时候。他凭什么认定两个人向前,只是他一个人的责任,将她撇在一旁视而不见,满是居高临下,认定她的勇气一无是处。好似她只是他不该觊觎的物件。

”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这世上的所有道理,早有人都一一经历过,告诉过旁人,只是没人能感同身受,正经当回事,直到真被烧得痛了。

真是好笑啊,谁能想到,心心念念的爱人,只是几天,就都堆满了刺,回避相见,不愿面对,彼此粉饰太平,好似无事发生。最可笑的是确实无事发生。

她看着玉女,像看见那时候讨厌他的自己,在如何与他相处。她很是嫉妒:原来一切还没发生的时候,刚开始的时候,看起来都是很好的,因为谁也不知后面会发生什么。这奇妙的未知,是好玩的,有意思的。

玉女与长君,看起来竟也是相配的。也许这世上的任何两个人,只要老天起了念头来存心捉弄,将他们硬是凑在一起,逼着他们,比如困在一个“孤岛”里一段时日:让他们无旁人可诉,只能被迫着一点点对彼此敞开灵魂,就都会互相爱上。因为,每个人都希望在另一个不是自己的人的身上,看见自己。

她爱上的子羽可以说是另一个郑姬:不是王女不须和亲的自己,不卑微认命的自己,不总是委屈善良压抑的自己。但这许多优势,他是习以为常,不觉得有什么可贵的。因为比起自己,他的选择可以多那么多。也许她心里确实是想伤害他的:看他感到挫败,最后低头认命,就好像证明了,另一个过于美好自由的自己,最终也只会变成她这副空壳的样子。

她对他的爱,是真实纯粹的么?那为什么他们之间的美好,会突然像烟雾般散去,只余烦扰?哪怕这一刻,她确实还因爱他而难过嫉妒地面目全非,不讲道理。可是只是想起他,就能让她得到温暖和力量。

玉女跑出来先抱她,再吃面。问她:“你吃了没?” 见她摇头,挑起筷子喂她,“你一口,我一口,才好吃。” 郑姬羞恼自己刚才对玉女那毫不讲理的嫉妒,摇头退后避过,说乏了,要去午睡。

玉女却追到了床榻上来,赶不走。她挽着郑姬的胳膊,又吸她的香味,她对郑姬道:“兴许你上辈子真是桃花夫人。这一世专门灭楚报仇来了。”

郑姬堵她嘴,大叹气:“且不说,桃花夫人的仇人难道不是那一堆自说自话的王侯么?非要挑一个最恶心人的难道不是蔡侯么?怎么你就捡了楚来说?再者,大仙你说话前先好好想想,求你了。这还在别人的地界上,当了人家的媳妇,不能总这么口无遮拦,你得记着少说不说,才能少些麻烦。要知道这世上的许多麻烦事不是有了法术就能解决的了的。”

玉女舔她手心,道:“好,听你的。”

郑姬用湿漉漉的手心去摸玉女的脸,逗她:“怎么自己的口水都嫌弃?舔人的时候怎么不嫌弃?话说,桃花夫人不是成仙了么?”

玉女蹭在郑姬胸前衣襟上擦脸,肯定道:“没有。土地说去投胎了,所以那庙里没有真神,不然我也不敢蹭香火。”

郑姬正推她,闻言想了想问:“那我在庙里卜的卦还准么?”

玉女好奇:“你卜了什么,若是大事,国家/生死/前程什么的大约是不做数的。若是女儿家的事, 此地因有桃花娘娘庙,妇人都爱来求子求姻缘,弄得女娲娘娘庙荒废了,但其实婚嫁姻缘事务,娘娘还是管着的。”

郑姬道:“原来如此。娘娘管得过来天下这么多人么?”

玉女笑她:“琼,你老叫我说话前好好想想。你呢?” 又吓她:“ 这可问不得。我也不能说,凡人知道得太多,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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