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周下雨，陈欢打着伞走到楼前，正有人扫水泥地上的落叶。
陈欢突然想到桂花，雨中的桂花，零落一地，竟然比雨天鲜亮。
她心情明亮了两分，这明亮在看到从前的朋友时再度加码，今日的雨，已不是雨，是点亮晨光的露珠。
“罗染染！”
“诶，你怎么在这啊。”
陈欢努了努嘴，“我教室就在这啊，你急着走不？”
“没事，还有二十多分钟才上课。”
“今天吃的什么？这么快。”
两人边说，边走到走廊的围墙旁，走廊内外人来人往。
“我刚刚去商店买了个面包。”罗染染憨憨一笑。
陈欢瞪着她，“早上就吃个面包啊？！”还有，你怎么戴上眼镜了？
罗染染早就近视她是知道的，但可能是出于爱美吧，罗染染每天都早起扎好头发，洗漱完然后拿护肤品在脸上拍拍拍，过得可精致了，除非上课做题不然不戴眼镜的。
而且，以前的罗染染总会在小细节处体现出她的精气神，比如鲜亮的头绳和每天不重样的鞋，陈欢发现过她常常头绳和袜子要搞同色系。
但，现在灰扑扑的罗染染是怎么回事啊？
“嗯…今天不想去食堂，而且吃面包多快啊。”
这个倒是，罗染染以前都要吃个二十多分钟才回来。以前两人倒数作伴，她现在去了理科班，更注重学习是难免的。
但，陈欢看着眉目间染上瑟缩的罗染染，为了学习就要变得灰扑扑，这真的对吗？
陈欢生硬转了话题，“你这次开学考怎么样？”
“考得好差——好难，陈欢，物理我真的一点都学不懂。”
“嗯……要不要多做做题试试？或者多去问问老师？”陈欢试探着问。
“唉，我是真的不行，也不知道以后怎么办？”
这个陈欢没话说，她除了想考汉语言专业也不知道以后要干什么。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了会话，就散伙了。
罗染染跟同学回了教室，陈欢站在教室门口，但她不想进去。
教室内，几堆人叽叽喳喳的，时不时大笑，而教室的角落位置，以薛芽为首的一群人认认真真看着书，或者刷题。陈欢看到第二在背书，口中念念有词的，整个人十分专注，不被外界打扰。
她有点困惑。
这是读书很分明的两条路，二选一的选择题很简单吧？
可，这两条路都走不了的人呢？
彼时的陈欢正在开学考中取得了年级前三十的成绩，她应该是春风得意的，可是她想起自己的未来，有一瞬间不知道彼世彼时彼人，她应该是谁，她应该要干什么呢？
-
回到座位时还没有上课，万星星在看小说，是陈欢这周淘的一本。
**题材，陈欢的校园限定题材。
说实话，她还挺喜欢看小说主角好好学习的书，虽然她本人不怎么喜欢学习。她大部分时候学习只是因为无聊。
陈欢无聊的时候经常刷文科选择题，一勾一个题，从不回头。这种爽感在全对时达到巅峰。
然后在数学那里受尽挫折。
其实陈欢挺习惯的，当她小学经常留校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和数学相性不合。但她不傻，也曾有过征服的快感。
只是爬了一个小山坡的人，在爬到高山的半山腰时，很难觉得，自己是可以的。既然不可以，那为什么还要浪费那么多生命呢？
她一直是如此想的。
可惜往往事与愿违。
“等会儿什么课啊？”陈欢随口一问。
万星星抬头看了一眼，“语文课。”
陈欢来了精神，“今天该到谁讲了？”
不用陈欢跑到前头去确认，今天要上台的人已经捏着粉笔写下一个个汉字。
“她们组啊……那不是快到我了？！”
“明天？”
“星期四吧，早上第一节课。”
“你讲诗吗？”万星星捏着书页，手杵着脸颊看着她。
“诶？我…讲诗不是挺麻烦的吗？”陈欢不想透露自己的想法，不管光辉与否。
“我看你最近摘抄了好多诗歌，你是喜欢的吧，喜欢为什么不试一试？”万星星漫不经心地说。
“……这两种喜欢还是不一样的吧，不过是有点想哈，但是站在上面自顾自地讲自己的感动和信念，这跟把自己像块猪肉一样挂在菜市场有什么区别。”
说完陈欢有点后悔，好像把话说重了。
不过万星星眨了眨眼睛，“不一样的，猪肉是不能选择要不要卖，卖的话要割几刀的，但你可以选择讲什么，你要讲什么样的内容。讲思想感情是讲，讲风花雪月是讲，讲家国大义是讲，讲所闻所感也是讲，老师又从来没有规定过你要按着什么模版去讲。”
陈欢放弃了表情。
她被说动，可又犹疑。大部分人都是那么讲的呀？
万星星合上书，她没有等陈欢的答案，她知道陈欢没有答案。
恰逢上课铃声响起。
她摆出礼貌的笑容，“我们先看看别人是怎么讲的吧，就算大家都这么讲，也会有所不同。”
文科大题发问：不同的原因是什么？
陈欢恍惚着，神逸思飞。
一、不同人的水平不同。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讲解水平和语言表达水平，就算讲的是同一个东西，在观众听来也大相径庭。
二、不同人看到的角度不同。有的人会从情的角度去引动，有的人会从理的角度去发思，有的人会高歌，有的人不屑一顾。
三、……
今天讲解的小组简直是高手云集，陈欢一次性免费听了四节课，想着万星星的话，她有所触动。
也许她可以试着讲得很精彩，那样的话，就已经无愧于心。如果别人不认可，那是他们水平不够。唯一难保的只有发挥。
但是呢，陈欢有言，自己犯错没关系，不到圣人不断案，肉身成圣是飞升，不是作假就好说。
人对得起自己就好了。虽然这个“自己”很主观。
-
这天有一节体育课，相熟的人走到一块，没有目的地的走回教室。
陈欢走到万星星身边，看她没有走向别人，也不太想回教室的样子。
“去看花不？”
“嗯？在哪呀？”
“我朋友的秘密基地”——教师宿舍楼下。
这里平素很少人来，就算是抄近路的通宿生也不会拐进来。
“——所以你朋友怎么找到这的？”
“她特意往学校角落里钻，就看到这了。说真的，她连哪些草在哪片都知道。”
“啊，这么厉害。”万星星惊奇地笑了。
“嗯哼，她喜欢花草嘛，为了薅自己喜欢的，她一个小社恐到处跑。”
陈欢补充了一句，“哦对，她每次薅都很小心，尽量不去伤害花花草草。”
“也是很有原则了。”
陈欢笑着点点头，然后倒退脚步，望着花树，找了一个极佳的观赏角度。
“一朵朵小粉花贴在枝干上，竟然没有被吹走，还和春天的风交上了朋友。”陈欢琢磨后感慨出声。
看着飘落的花瓣，风中的柔粉，两人没有说话，但灌木丛簌簌的舞动道尽了一切。
-
“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排，我们多干一份卫生很累的呀。每次搞卫生都没得饭吃。”
晚上，寝室里，有人忍不住抱怨出声。
那个时候大家差不多都在一块，洗澡、洗漱、聊天，此话一出，一片应和。
“是啊！”
“谁懂早上爬6楼的感受！”
“让人给我带包子，食堂那都是什么砖头！？天天找别人给我带早餐的话找着找着我都不知道找谁，哪有一直麻烦别人的。”
“对啊，而且为什么以前我就没搞过教室卫生，还不就是我们老师明理。她知道宿舍卫生不简单，搞不好扣的也是分。”
“学校是抓的挺严的，我以前还被停课整改过。”
“豁，姐妹你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
“讲真的，当时阿姨那口水都要喷我脸上了。”
“而且搞一个地方的人多了，反而降低积极性。反正总有人会搞，是吧？”
“在理！”
“……”
大家义愤填膺的时候，引出话题的万星星跟着吐槽了几句后就去刷牙了。
陈欢脸上还有红晕，气的。当她突然看见刷牙的万星星时，那一腔子气一下就散了。然而身边吐槽声还是此起彼伏。不过很快，大家的话题转而向跟老师反映转变，再接着，就是其他的话题了。
熄灯后，陈欢还是忍不住，趁大家都在聊天，悄悄凑近万星星。
“万星星，你今晚是不是故意提起那个话题的？”
万星星还没睡，她看着陈欢黑暗中的五官。陈欢每次喊她名字的时候都特别认真，好像越过那个语调就会超出什么不可见的边界。
她惯于以称呼来表明态度，但陈欢这个人是超出意料的慢热。又或者只是她的口癖吧，就像够了。
但这场景显然是不能喊够了姐的。
“陈欢，为什么我不能是故意的，就是很想吐槽啊。”
“嗯……可是你，看着就不像会吐槽的，感觉你会把不满的都解决。”
万星星真的忍不住笑了。
“你别对我太有滤镜好吧，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会想吐槽，会有力所不及的事，都很正常啊。”
是哦，陈欢微愣，万星星也只是个一米四的小女孩而已。
她有智慧锋芒毕露的时候，也有烦恼吐槽的时候。她会懒洋洋地出早操，也会惊呼着“好可爱好可爱”地接近猫猫。
陈欢突然对万星星更好奇了。
“其实，是我今天接水回来看到你和李咸阳了。”
万星星翻了个身，“陈欢，你有没有发现，其实你很关注李咸阳诶。”
陈欢满头黑线，她明明是关注你们两个。
“不过，李咸阳的确找我有事。”
下午吃晚餐的时间，万星星又坐在教室里刷题，她的晚餐还在路上。陈欢先回来了，不过她很快去接水了。就这么个空挡，李咸阳过来了。
“万同学，我能请你帮个忙不？”
“你帮我观察观察同学们的反应呗，老师是想照顾大部分人的想法的，所以我也想知道大家怎么想的。”
“这个事情找我干嘛，我一个三不沾。”不沾班干，不沾小组长，不沾寝室长。
“嗨呀，这不是发现只有万同学能担此重任嘛，毕竟我跑不到女寝去。当然，主要还是找万同学帮忙的，看万同学想不想咯，我很人性的。”
万星星眯了眯眼，决定答应他。
毕竟她也不想天天第一节课吃早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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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她是万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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