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我不喜欢这个万圣夜,我们回家吧。”
就在刚才,唐梨感觉路旁的巫师假人动了一下,她认为不是自己的错觉。
今晚,英国小镇各家院子都挂满了南瓜灯、黑蜘蛛、骷髅玩具,有人经过时,还会发出“咯咯咯”的怪异笑声。
唐梨跟父母走在去逛集市的路上,脖子上裹着南瓜图案围巾。入夜后气温很低,寒风拂过,她不可抑制地打了个冷颤,将围脖紧了紧。
母亲衣着精致,轻挽着丈夫,指着一旁巫师假人,冲她浅笑:“十六岁了胆子可以大些,看这玩具设计多好。”夫妻俩周身带着常年浸泡在艺术中的优雅从容,对女儿的畏缩不以为然。
唐梨不满地站在原地,看母亲抬手搭上“巫师”的胳膊——触到玩具的瞬间,她愣了一下,似乎感觉有些不对。
“这假人……”母亲低声道,在它上手臂上捏了一下,“触感太逼真了。”
四周静谧的氛围令唐梨很不舒服,剁着脚坚持要往回走。
——就在这时,“巫师”竟活了过来,一把攥住母亲手腕!
母亲与唐梨同时发出尖叫。唐梨的心几乎跳出嗓子眼,事发突然,整个人怔住了。
“抓住你了。”巫师说着森然的英语,语气可怖。
母亲吓得不轻,急忙后退。她还以为是恶作剧,配合地干笑了几声。
父亲将母亲挡在身后,推了那人一把:“放手!”那人却纹丝不动,仍紧紧拉着她,那张涂了面粉般惨白的面孔露出诡异的笑容。
“听着,这个玩笑不好笑。”父亲严肃道。
小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唯有受惊的乌鸦扑腾着翅膀飞离枯枝。似乎是为了增添恐怖氛围,本就接触不良的路灯也在这时闪个不停。
唐梨心中不好的预感愈来愈强烈,只见父亲揪住巫师的领子,刚要发火,忽然情势一变——巫师以看不清的速度,出手攻击!
“嗤”的一声,凶器入肉的声音。
父亲踉跄退了一步,满眼震惊。
一支锋利的巫师魔杖从他喉部直穿而过,鲜血自魔杖尖端滴落。
在母亲的惨叫声中,父亲瞪圆双目直直倒地。
谁都没想到事情发展成这样。母亲几乎腿软摔倒,情急中却反应过来,带着哭腔转身冲唐梨道:“快走!”
唐梨却吓得面如土色,脑子里天旋地转,身体动弹不得,口中喃喃道:“为什么……”
巫师抽出魔杖,血喷涌而出。红色血迹溅在他煞白的脸上,沾染血色的牙齿咧出一个疯狂的邪笑。
唐梨几乎是被母亲拖走的,然而没等跑出两步,后方院中另一具巫师假人也“活”了过来,高大黑影挡住他们的去路。
与此同时,左侧、右侧更多的巫师假人都开始移动,以极具压迫的方式向这边聚拢。
五个、六个、七个……越来越多的巫师出现在小路上。
唐梨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被母亲手足无措地抱着,心跳发狂,眼睁睁看着这些恶魔靠近。她想要呼救,舌头却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路尽头传来汽车声,黑暗中,车灯随着驶近逐渐明亮。
几个巫师交换了下眼神,忽然加快脚步冲过来。
母亲知道在劫难逃,用尽全力,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对前来的汽车大吼:“救命,救——”
唐梨险些被车灯晃瞎眼,闭眼的瞬间,突然感到一股温热液体喷在脸上。环抱着她的双手随之脱力,母亲沉重的身体压了在了自己肩头。
巫师们发出得逞的大笑,笑声此起彼伏。
她不敢睁眼,大脑一片空白,知道自己也必死无疑,任命等待袭击到来。
急刹车的声音蓦然响起!
伴随轮胎摩擦路面的连续刺耳声响,车灯白光从眼前晃了一下,汽车一个调头,停在面前。
不知为何,巫师的笑声突然凝滞。
唐梨心跳撞得她耳膜生疼,片刻之后,想象中的剧痛并未袭来。
道旁,有人用力拍着车窗玻璃。
一个陌生英国阿姨的声音急迫道:“小孩,快到车上来。”
唐梨惊疑不定地睁开眼睛。
……
眼前是一片漆黑。
唐梨猛地从床上坐起,胸口起伏不定,后背也全被冷汗打湿了。
时隔九年,她居然又梦到了那个晚上!
——拍玻璃的声音仍在继续。
唐梨定了定神,拉开窗帘。
早晨明媚的阳光洒进昏暗卧室,刺得她睁不开眼。唐梨被窗帘带起的灰尘呛得连声咳嗽,推开窗户,没好气地探头出去,冲楼下大喊:
“喂,不要敲了!店铺还没开始营业看不见吗?”
S镇是英国南部一座偏僻的小镇,她的古琴铺则位于镇上一条僻静的商业街,从地理位置就能看出,平时生意并不兴隆。
商业街两侧建筑大多都是二层小楼,唐梨的古琴铺一楼是店面,二楼则用作自己居住生活。
此时,楼下正站着三个穿着巫师服饰的英国小孩,一个个扶着巫师帽仰头向上望来。
“Trick or Treat(不给糖就捣蛋)!”
孩子们稚嫩的嗓音带着天真愉悦。
“有没有搞错,万圣夜昨晚已经过去了。”唐梨头昏脑涨,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可是Miss唐,”领头的小孩辩解,“你昨天午后就歇业了,敲门也不开,我们把整条街的糖都要遍了只剩你这里。”
唐梨瞥了眼自己床头的安眠药,又看看小孩们充满期待的目光,无奈叹了口气:“等着。”
她顶着一头乱发,趿着拖鞋走到客厅,一边打哈欠一边打开零食柜——里面塞满了各种压缩饼干、午餐肉、巧克力、果脯。存量之大,就算生化危机来了也足够维持她半年的口粮。
唐梨从这堆不知道猴年马月买的零食中,挑出三袋保质期还够长的巧克力。
“Miss唐,你是不是讨厌万圣夜?”领头小孩一针见血地指出。
唐梨穿着蓝白条丝绸睡衣,蓬头垢面、目光呆滞地看着他们。
另一人也附和:“去年你也是这个样子。”
唐梨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将巧克力一人一袋塞到他们怀里:“中国人不过万圣节,谢谢你们这么关心我哈。”
三个小孩达到了目的,还要赶着趁学校放假出去玩。
临走时,领头小孩犹豫了一下,道:“我们三人以后不上古琴课了。”
这话让唐梨困意消散了不少。
她单手叉腰站在店门口,从睡衣口袋里抽出一支女士烟,叼在嘴上没有点:“你们不是很爱学么?”
“因为已经学会了,接下来要学萨克斯。”
“而且,我爸爸说学古琴没有用。”另一小孩也说。
唐梨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你爸爸怎么会懂古琴的妙处。她转向第三位没开口的小孩,隐隐带这些期盼,问:“你呢?你是为什么不学了?”
第三位小孩看着叼烟的唐梨,谨慎地开口:“我爸爸说……总抽烟的人不懂音乐。”
“……”唐梨险些将烟嘴咬断,“回去告诉你爸,莫里斯拉威尔也抽烟,贾科莫普契尼也抽烟,那么多音乐家抽烟难道他们都不懂音乐?而且你爸自己还……”
她顿了顿,攥紧拳头,把“你爸自己还嗑药呢”这半句硬生生吞回肚子里。
“算了算了,”唐梨挥挥手,“玩去吧,Merry Halloween!”
“万圣节说Happy,圣诞才说Merry。”
“玩去吧,哈皮哈皮。”唐梨不耐烦道,“抽烟的人不懂Halloween。”
她目送孩子们走远,把已经被咬扁的烟丢进了门口垃圾桶。紧接着,她将店铺挂上了“今日不营业”的牌子,随手抓了件外套,穿着拖鞋就出了门。
做完这些,唐梨拨通了电话:“艾拉,我现在去你实验室。这几天的催眠很有效果,我昨晚真的梦到了以前的事情。”
艾拉是一位白人女博士,在S大,即S镇上唯一一所世界名牌大学里读心理学,每天几乎都住在实验室里。
商业街临近学校,走路过去大约十分钟。
教学楼的万圣氛围更浓,门口树上、台阶上一眼望去都是南瓜,窗户上贴满白色的鬼怪剪纸,走廊里也贴满仿真蜘蛛网,两侧墙上还挂着昨晚万圣夜舞会的海报。
唐梨一路目不斜视,进楼后径直下到地下一层,推开心理学系研究生休息室的门。
这是整栋楼唯一没有万圣装饰的地方,干干净净,和每一个普通的日子一样。来到这里,唐梨方才一直紧绷的状态也终于放松下来。
艾拉正在休息室烤面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黄油吐司的味道。
见唐梨进来,她戴上隔热手套,打开烤箱:“亲爱的,又没吃早餐吧,要知道不吃早饭的人更易产生焦虑和抑郁,我特意为你烤了吐司,吃完来试试最近我在研究的水疗,或许对舒缓情绪有些帮助,刚才我已经让人去接水了。”
唐梨嫌弃地看了眼烤箱里的食物:“你知道我最近在戒碳水。”
艾拉也不装了:“好吧,其实是给新来的帅哥烤的。但我必须提醒你,碳水对人……”
“先稍等,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说。”唐梨打断。
她根本不关心实验室新来什么帅哥,或者碳水对人有什么帮助,今天她一大早来这里,是想和艾拉确认一件事。
“和你昨晚的梦有关?”艾拉收起玩笑,关心问道。
唐梨拉了把椅子坐下:“你记不记得联盟成员里,有人说在现场听到奇怪的声音,声音一出现,那些人就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
艾拉目光专注地点头,好奇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梦里重现了老师开车救我的场景,我听见刹车声,好像明白那些人害怕什么了。”
“害怕的是刹车声?”艾拉一脸狐疑。
“不,”唐梨目光炯炯,点出关键信息,“是音乐!”
她在艾拉疑惑的注视中站起身,抱来她常年摆放在休息室桌上的一张古琴。
唐梨把拖鞋一甩,灵巧地跳上沙发盘腿坐下,将琴横在腿上,拨了几个音出来。
“你听,就是这个声音!”
她从小跟着家里人学习古琴,对音律相当精通,她基本可以确定,这几个音和之前联盟中的受害者描述的声音有九成的相似度。
也许正因为恰巧出现类似的声音,才使那些人停止攻击。
“我总觉得,这很像一首完整乐曲的开头,但想不起来,”唐梨有些苦恼,又弹了一遍,问艾拉,“你有没有在哪里听过?”
艾拉不确定地摇摇头。
唐梨在这件事上极有耐心,不厌其烦地又重复弹了几遍,一边回忆,一边思索。
她的右手小拇指天生比别人的长,是以弹琴时总是无意识地向上翘起,像在翘兰花指一般。小时候学琴,父母一直想将她这个“陋习”改过来,却一直没能成功。久而久之,大家觉得唐梨这样弹琴其实不难看,便不再刻意纠正,反而成了她弹琴的一种特色。
古琴清冷的乐声在实验楼中回荡,唐梨弹得专注,竟没留意休息室门外有人走近。
“哗啦”
门口端着水盆的中国男生绊了一跤,水顿时泼了出来。
艾拉惊呼:“哦老天,你水接得太满了。”
男生稳住脚步,高挑的身形停在休息室内半步的距离,两鬓的碎刘海儿被打湿,正往下滴水。
唐梨视力不太好,这样的距离看不清男生的长相,却感觉到透过湿漉漉的碎发,男生似乎正望着自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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