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瑜斟酌片刻,模糊了细节,只道出结果:“因为家里的一些事,有些烦。”
杨靖桀家境优渥,说是天之骄子也不为过。他所能理解的范畴中,家里会出现的情况只有家庭矛盾。
两人顺着小路缓慢向前,像是饭后散步。
他问:“被父母训了?”
杨子瑜想了想,虽然比这复杂得多,不过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
她点头:“算是吧。”
“这没什么。”杨靖桀侧头,垂眸看着她,眼底一片柔和:“不必在乎外界的言语,你是你自己。”
说是这么说,但哪有人能真的对外人的言语视若无睹。
似乎也是觉得自己安慰的话语太过官方,他生硬地转移话题:“我每次透过窗户看见你,你都在发呆。”
这话有些夸张,其实并不是每次。
就当作是独属于他的节目效果吧,他总是喜欢夸大其词。
杨子瑜赧然,虚心地眨了眨眼,长睫轻颤,像是夏日挥舞双翅的蝴蝶。杨靖桀全然收入眼中,挑了挑眉。
随后他就看见她搭在酸奶瓶身的双手不自在地收紧,手指无意识抠起了塑料包装,贴合的商标翘起一个边。
她支支吾吾道:“你看错了。”
“是吗?”
是疑问的语气,却充满了揶揄的意思。
杨子瑜心虚更甚,干脆不回答。
两人已经快走到小路的尽头。
一只猫忽然从茂密的草丛中窜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杨子瑜猫瘾发作,放慢脚步朝它走去。白猫敏锐地察觉到,立刻钻入花坛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遗憾地叹气。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杨子瑜抬眸,看见他心情很好的样子,眼睑垂着,长睫浓密:“你是真喜欢猫。”
杨子瑜不置可否。
“你知道吗?”杨靖桀抬起手抵在下巴,一幅故作思考的样子:“白猫在猫界里可算不上好看。”
杨子瑜弯唇,她当然有所耳闻。
他说得还是保守了。似乎是因为辨色能力不强,在同类眼中,毛色单调的白猫甚至可以称得上丑。
两人已经按照来时的方向折返。
她正要回话,几步之外忽然拐出一个人。杨子瑜一愣,连忙低下头。
这还不够,她甚至退后两步往他身后躲了躲。
杨靖桀莫名,就要回过身:“怎么?”
杨子瑜连忙伸出双手拉住他,制止了他动作的趋向。她眨了眨眼,语气有几分焦急和懊恼:“我们老师。”
闻言,杨靖桀看向迎面而来的人。是个女老师,一身通勤穿搭,手里端着杯咖啡,头发不长,卷着大卷才堪堪齐肩。
这是杨子瑜的政治老师。
要说这位谭姓老师,在初三年级也是臭名昭著。按照李婷婷的话来说,就是本事不大,破事一堆。
从她上课总是讲些课外话,还能把自己讲生气了迁怒同学,就可见有多奇葩了。
杨子瑜很怕她去跟自己的班主任胡言乱语,哪怕她与身前的人并非那种关系。
感受出她的不安,杨靖桀没多说话。
一中学风极好,能考进高中部的大多自律,老师相信他们有自己的分寸,因此也不太管着他们,哪怕是早恋。他上一次这样躲着老师,还是三年多前带着手机去学校。
退一万步说,就算当真被老师误会,他也能摆出道理证明他们之间的清白。
可他能感受到揪着自己衣角的那只手越握越紧。
算了。
小姑娘谨慎一些也挺好。
他挺直脊背,尽量用自己的身体遮住她。随着女老师距离渐近,他也跟着适时挪动位置,直到她走远。
“走了吗?”身后传来怯怯的声音。
阳光正好,绿荫下的少女保持着距离,不敢直接触碰身前的男孩。周遭寂静,不见人影,与喧闹的教学楼划分界限,像是一隅世外桃源。
杨靖桀起了捉弄的心思:“还没走远。”
她刚要探出的脑袋就又缩回去。
一分钟如此漫长,时针转动的声音具象化,突兀地徘徊在两人耳边。然而张望四周,分明没有钟表的存在。
原来是她在心中默数。
数到第六十三秒的时候,他终于开口:“走了。”
她如蒙大赦,来来回回张望,确认没有老师后才回到他身侧。
“吓死我了。”她说。
杨靖桀笑笑。
他哪能不知道她在怕什么,却刻意略过这一环:“现在心情好些了吗?”
说到底,他并没有安慰什么,因为她也没有吐露实际的信息。
可是经历这一遭,堵在心口的大石头奇迹般短暂地挪开,她终于能在萧然四壁中寻得窗口喘口气。
这很神奇。
分明没有长篇大论的心灵鸡汤,也没有灵魂深处的沟通开导,阴霾天就这样见了晴。
究其原因……
她低下头,看着两人一致的脚步。
已经褪去的蝉鸣又喧嚣起来,吱吱呀呀叫个不停。绕过树荫,炽热的阳光照射在两人身前,在后方拉出长长的影子。
郁郁葱葱的绿叶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狂风吹过,像沉寂莽撞的海。
他巧妙地换了个位置,帮她挡了下来。
杨子瑜愣了愣,抬起垂着的头望向他,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突如其来的对视唤醒了某些东西的悸动,她终于找到自己心情变好的原因。
是他。
**
杨子瑜最近好像恋爱了。
这是她身边所有朋友给她的反馈。
她觉得莫名其妙。
正是午餐时间,黄知秋坐在她对面,吃了一口饭后慢条斯理道:“你最近积极得不像话。”
“这又怎么了?”杨子瑜问。
“这不正常!”黄知秋忽然激动起来:“你,杨子瑜,一个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的懒蛋,最近频频往外跑,上课也不睡觉了,晚自习还一直在做题......”
说到这,她顿了顿,最终得出结论:“这都是爱情的力量啊!”
“胡扯什么。”杨子瑜啼笑皆非,提起筷夹出面,搁置几秒后放入口中。
黄知秋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那个学长是不是已经成你男朋友了!”
男朋友......
熟悉又陌生的词汇。
熟悉是因为,自从几天前她与他并肩而行被各自的同学看见后,班级里就总有风言风语,说她折下了高岭之花、抱得美男归等等。
也是这时她才知道,其实他人气很高,暗恋者不在少数。
她是第一个走在他身边的异性。
越想越偏。她强行止住了念想,摇了摇头:“我们没那层关系,说点别的吧。”
看出她实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黄知秋识趣地提起最近看的一本小说,讲述了其中一段极其戏剧的剧情。两人因此延伸。
聊得投入,还没讨论完,饭却要吃完了。
餐碗快要见底,杨子瑜深觉饱腹。身旁偶有路人经过,都是端着托盘,向着餐具回收处的方向走去。
少女从校服外套的口袋里掏出包纸,从中抽出一张擦嘴。像是感应到什么,她忽然顿住,抬头看向前方。
穿着黑白校服的少年单手拿着碗筷,隔着不算近的距离,正朝着这边走来。走路掀起的微风吹起他一缕毛发,他侧目看见坐在一方的杨子瑜,微微挑眉,算是打过招呼。
杨子瑜有些近视,看不清晰。
似乎也是想到这一点,距离拉近后,他又抬起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杨子瑜仰着头,扬起微笑,嘴角梨涡若隐若现,就像她极力掩饰的喜悦。
周遭十分吵闹。正午的阳光透过玻璃斜射进来,并未照到他们所在位置,却巧妙的直射墙面上挂着的时钟。
杨靖桀走后,杨子瑜放下纸巾,瞄了一眼钟面。
几乎重合的指针和无处不在的闷热彰示着夏末的晌午有多么让人心烦意乱。
回想起黄知秋的话,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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