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风橙茶杯不经意间打翻了,茶水从杯中溢出,淌在桌面上,湿漉漉的。
她完全没想到一切会是寂明觞做的,那可是全城人的性命,那些是他的子民。
就因为苍玦在咸泽城,而汴梁刚好要兵临城下,将其嫁祸给汴梁。
这样疫病就有了起源,也能让苍玦合理地死去。
这一切都是为了苍玦,要他死。
寂明觞真是疯了。
莫风橙心里硬生生被剜了一块,她再也不会相信寂明觞,即便他是本书的男主。
三观不正,心狠手辣,心机颇深。
一项项都是他的代名词。
莫风橙抬眸,她将茶杯拨正,眼睫轻颤。
她心里的念想早已飘到千里之外的咸泽城,那里有她等候的人。
莫风橙起身,三步并做两步,解开自己的快马,翻身而上。
“您这是去哪?我们已经安排好了!”
小二后头喊着,却见扬长而去的蓝色倩影。
莫风橙想快些,再快些。
她知道自己被骗了,寂昭意被突然召回,李妙夕的线索来得及时,紫落替换了自己。
紫落身上定然背负了她不知的秘密任务。
她的泪水不知不觉地悄然滑落,心里莫大的悲戚,那可是上万条人命。
他是要用这种方式,一切都嫁祸给汴梁,挑起百姓对汴梁的憎恶,在国恨之下,更多了自愿征兵的青年。
另一方面,又解决了苍玦,一举两得。
手握缰绳,风在呼啸,仰头见日光。
莫风橙心里早已做了决定,即便回不了家,她也要救苍玦,救咸泽千家万户。
......
千里营帐里,歌舞升平。
丝竹管弦,萦绕其间。
“将军,咱们距离咸泽城还有五万里,您看?”
络腮胡将军顺了顺自己的打理得柔顺的胡须,左右搂着两位小妾。
他仰着头,喝下小妾盛到唇边的酒液,剩余的酒顺着他的脖颈而下,双眼微微眯起,看着面前妖娆多姿的舞女。
他连连称好,他斜倪了一眼那下属。
一个抬手,所有的音乐声都停下了。舞女行了个礼,小妾和乐师都下去了。
马将军豪爽地饮下一杯酒,重重地放在桌上,“不用去咸泽了。”
“这......可我们不日便可抵达,咸泽城乃衮州最为繁华之地,现今我军连连战胜,咸泽也不在话下,为何不攻打,请将军三思。”
马将军畅快一笑,“如今大齐已若风中飘絮,内乱正是符了我们的心意。”他眼神更深沉了些,“但咸泽别碰。”
“周青山,等此间事了,你和兄长二人便可团聚了。”
周青山顿时拱手起身,他双眼坚毅,“多谢大人,当年要不是大人救我,青山也不会有今天。”
周青山本是穷苦出身,和兄长相依为命,二人倒也争气。一个做了武官,一个文官,自己也有了妻女。
就因他在春日宴上所作之诗,谈到“龙昂向南,紫气悠悠。”,这一句触怒了寂明觞,按上了言语不端,其心有意。
春日宴当日,正是苍玦得胜,自南北上,班师回朝。
恰巧,苍玦也是自南方而起。
他当日便被抄了府,而行刑者还是他的兄长周慕之。
当日,周慕之铤而走险,帮他脱身。天地悠悠,他逃到汴梁,被马尧当做贼人所捕。
马尧知他来历后,竟给他换了个新身份,并受重用,成了幕僚。
没想到,到头来,唯有汴梁可接受他。
马将军示意,招他上前。
周青山上前,马将军摊开一幅地图,指了指之后的路线。
“咸泽城一事乃天助我汴梁,任凭他们怎么斗,我们只需隔岸观火。”
“往西而行,从此处绕过咸泽城,直抵令江中下游,出其不意。而那也是块富饶之地,而且距离京都更近了。”
周青山思索了一会儿,看着上边的山峦迭起的标识,缓慢摇头。
他犹豫道:“那是个天险,越往北,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将士多不擅水路,怕是难渡。”
马尧侧着脑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忘了,还有慕之相助。有他在,又有何愁?”
周青山莞尔一笑,连连点头,“我倒是忘了,还是将军深谋远虑。”
出了营帐,回到自己的帐内。他营帐周围,同马尧一般重兵把守。上回牢内一事,让苍玦看出了端倪。
多亏周慕之多留了个心眼,苍玦的影卫有所变动,将此事告知了他。出于谨慎,周青山向马尧要了个与自己身形差不多的人关入牢中,与之应对。
也便有了苍玦他们抓错人一事,自此,马尧将周青山身边之人全斩了,彻底断绝了苍玦在他身边的眼线。
一份书信放在案头,上边是家书。
周青山捧起那封家书,未先启阅泪先流。
现在世上仅剩他与兄长二人了,他夜夜梦魇,无一不是自己死去的妻儿。
每每念及此,他悔恨不已。
寂明觞,大齐的皇帝,他恨到了骨子里。
......
莫风橙在返程的归途,一路上安静极了,没有半点人间烟火气。
她连续好几宿没敢合眼,仅也是先考虑让马歇一歇,而后又继续上路。
她不敢停下,她心里在害怕。
不是害怕自己对寂明觞的违抗,不是对疫病、死亡的恐惧。
而是在担心那个人。
无数次,莫风橙告诉自己,苍玦的结局不是这样的,他会安然无恙。
她现在极度希望故事能按照往常一样进行,可现在情节完全脱轨了。书中根本没有疫病,没有大齐与汴梁的战争。
莫风橙完全迷失了,是她的记忆出现了问题,还是这个世界都出现了偏差。
莫风橙定了定心神,待她来到咸泽城外,城门紧闭,城上全是捂着丝巾的将士。
而萧重错一身戎装,在同一位侍卫说着什么。
她从自己的包裹中,取出了自制的口罩戴上。
她刚走近城门,萧重错便见到了她。
他瞳孔一缩,“怎么会是你?”
萧重错看着下方之人,红马上的女子,手握缰绳,露出磨得出血的指节。
发带随风飘散,几根发丝落于额前。
“你怎么又回来了?”
莫风橙不知他话中意,也不知紫落做了些什么。
她现在只有一门心思,她要进城。
“萧大人,我要进城。我知城中发生了疫病,我会医术,能尽绵薄之力。”
萧重错皱着一双横眉,他迟疑着,毕竟要不要放人进来。
城中的大夫已然束手无策,日夜在医馆里研究毫无半点进展。
他向京城发的几封急报,根本无半点回音。
萧重错心一横,做了个手势,城门半开,给莫风橙进来。
莫风橙下马,牵着马往里走。
她刚进门,就被城中的景象给震得发懵。
一座城像是静默了,街边的喧闹消失殆尽。商铺紧闭,外边的摊位空无一人。
而遍地都是尸体,根本来不及清理。
现在,顾不得生离死别的伤痛,活人比死人更重要。
士兵们扛着担架,病人呻吟着,一个个地送进医馆里。
众多的患者、家属聚集在医馆,城中大大小小的医馆、药铺聚满了人。
士兵们在努力维持秩序,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麻木,是眼泪干涸的无力。
富商、商贾手上举着大把的钞票银钱,只为求得一个看诊优先。所有人都被士兵人墙围在外边,不停地劝导人们冷静。
手中的钞票往里头砸,散落在地。银票被人踩在底下,一道道泥印子。
所有人目光都在医馆里,哭泣声、呵斥声、怒骂声吵嚷成一片。
医馆床位不够,已经延伸到了街边,地上直接躺着病患,没垫任何被褥,一些人席地而坐。
一个小姑娘,约莫十岁,戴着与之不符的大纱罩,遮住了自己的口鼻。
她给自己的母亲小心翼翼地喂水,娘亲的目光很温柔,下一瞬抚摸想要抚摸她脑袋的手,脱了力,合上了眼睛。
小姑娘默默地哭着,小小的身子在颤抖着,她推着自己的母亲,唤着娘亲,未有再回应。
莫风橙眼睛发酸,眼泪簌簌地往下流。
莫风橙已经无法说服自己,这是一本书中的剧情,他们是一个个故事里的npc。
人间惨剧,世间悲凉,莫过于此。
“实在没办法了。”萧重错在她身旁说道。
莫风橙捂着自己的唇,将自己的哭腔捂住。
“大人呢?大人他怎么样?”莫风橙猛地看向萧重错。
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只见到萧重错在城内统筹指挥,未见到她熟悉的那道白色身影。
萧重错的神色一闪,神情有异。
他舔舐了发干的唇,垂首敛眉。莫风橙的目光灼灼,盯着他的每一个神情。
她等待着萧重错的回应,“怎么了?你说啊?”
萧重错掩着目,声线不稳,“大人,薨逝了。”
莫风橙看着他,连连后退,摇头。
她口中一直喃喃:“不可能的,不可能......”
双眸失了神采,堕入了无尽阴凉的黑暗。如同皎月一般的人,不可能会悄无声息地消逝。
泪水像绝了堤的洪水,从眼窝里倾泻而出。
她要去客栈,她疯狂地在街上奔跑着,泪水被风吹着,在脸庞上划过一道道泪痕。
她要去见苍玦,她还有好多好多话想同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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