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正如傅则萦预料那般,果然没有那么顺利。
一行人先进到刚刚路过的成衣铺子。
看着一行人穿着讲究,老板倒是热情地迎上来。
“几位太太小姐,看些什么衣服,小店的衣服都是款式新颖、做工细致,价格公道,包您满意!”
彭氏觉得有些赧然,但是她毕竟是和老父亲相依为命多年的能干人,羞意过后,便很快表明来意。
“老板,您店里的衣物的确如您所说,不过我今日不是来买衣物的,而是想问问您这收不收成衣,都是九成新的,就上身过一两次,料子都是极好的!”
老板一听不是来买衣服的,连忙赶人,“去去去,哪来的穷酸叫花子,我这自家做的衣物都卖不完,哪还需要卖您这旧物!”
后面进了好几家,都是同样的待遇,傅则萦都觉得自己快要灰心了。
但彭氏是越挫越勇,而且多跑了几家店后,这话也是说得更顺溜了。
最后在一家铺面比较大的铺子谈妥了,掌柜的一看就知道几人身上的衣物都是好货色,浆洗后,完全和新的一样。
当然她也不蒙人,不会以旧充新,一些中等家庭买不起上等衣料却又想穿得好些的,这样的旧物自然就是最佳选择。
铺子以前也做过这样的生意,只是不多。
这几人的衣物,做的时候都是值十几两的银子,毕竟眼下是求着人家,只能贱卖。
料子属彭氏和傅则萦的最好,其余人的次之。但是彭氏的又比傅则萦的大上许多。
最后彭氏的算了四两银子,其余人的算了三两银子。
梨幼的衣服是傅则萦和她一早就商量好不卖的,毕竟她只是想让自己的钱有一个来路,而不是真的想靠卖衣度日。
慧姨娘带上女儿并不是想把女儿的衣服也卖掉,只是她只得一女,不放心女儿离了身边才带着的。
但是傅则萧却是非常有主见地坚持要把自己的衣服也卖掉,重新买件便宜的。
掌柜的低价拿了几件上成的衣物,也是开心,这几件衣物一转手,每件衣服比起全新的饶上四五两,但她还是可以赚上三四十两,这可是她这间铺子两个月的收益还多了。
心里也开心,对于众人要买的衣服,也算了个优惠的价。
茹姨娘给自己买了一身,给一岁的女儿买了一身换洗的,给大女儿也买了一身换洗的,虽料子就是平民穿的普通料子,但是好歹也能御寒。
慧姨娘给女儿买了两身,自己就一身。彭氏给自己买了一身,两个女儿分别买了一身用来换洗。
而傅则萦和梨幼一起买了三身,加上梨幼现在身上的,就够两人换洗了。
梨幼虽比傅则萦大,但是以前却没傅则萦养得好,故而两人身量差不多。
每人买了三身衣服,掌柜都给算的一两银子。
虽是富贵人家,可经历了一天的穷苦生活,这一两银子,众人都花得肉痛。
而彭氏毕竟是勤俭持家过来的人,她只买了最急需的一身,然后花了半贯钱买了两匹布,这就够做四身衣裳了,一卷深色的,给两个老人家做,一卷亮色的,女儿身量小,给自己做了一身后,两个女儿倒是可以各做一身。
然后又花五十文买了针线。
众人见彭氏如此,纷纷效仿,也都买了一匹布,女红都是她们擅长的,做身衣服的本事也都有。
傅则萦和梨幼就有点愣了,她俩一个六岁,一个八岁,还真是做不来。
所以傅则萦就有点犹疑要不要买布。
在她犹疑的时候,梨幼已经嘴甜地和慧姨娘去搭上话了,这一年来,她旁观着这位姨娘倒是对小姐多有亲近之意,说不定愿意搭把手。
果然梨幼一开口,慧姨娘忙不停地答应。
她性子温和柔弱,念着旧主人的情,一直都很是愿意亲近傅则萦的,奈何傅则萦一直对她不冷不热。
现下大家一起相依为命,她更是将对方等同于自己女儿般对待。
一旁听着的茹姨娘也连忙表示自己也可以搭把手。
不仅是依着善意愿意和好友一起照拂这个无所依靠的嫡小姐,也是她清楚如今困境中想出这一计的便是这位幼小的小姐,说不定以后能靠得住。
当然她所思所想,自然是没人看得出。
大家看得到的就是两位姨娘既坚韧,又宽厚,还善良。
见此,傅则萦果断入手两匹布,也买了些针线交给慧姨娘。
彭氏也很满意欣慰,互帮互助的人,这日子才能过起来。
不知不觉中,今日一行的几人,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个小集体。
由彭氏开口决定,每人留下一两银子傍身,其余的还是交出来,一起买些吃食回去,多余的交给老夫人做主。
由她去和老夫人说明她们是留了傍身银的,但不具体说多少,只是划出一条道来,以后众人自己赚得的银钱,可以留下一部分,其余的交于公中,免得有些人就懂得奴役他人,坐享其成,还当自己是官太太官小姐。
对于此,傅则萦很赞同,一直忙不停地点头,梨幼向来是跟着傅则萦走的,也跟着点头如捣蒜。
最后几人银钱一凑,茹姨娘拿出四百五十文,慧姨娘拿出四百五十文,傅则萧的银钱是交由慧姨娘保管的,这三两银子没有花用,慧姨娘也按彭氏说的拿出二两来。
倒是彭氏拿出一两还了回去,“孩子们里就萦儿和萧儿把衣服给卖了,萦儿是因为没有大人为她打算,她还要照拂梨幼,更何况梨幼这丫头还是外人,为了堵住她们的嘴,萦儿的这一份,我就收了,但是萧儿这里,就拿出一两银子就好。”
慧姨娘倒不坚持要去做那个冤大头,彭氏都发话了,自然乐得收回,倒是对这以前不起眼的三太太刮目相看。
没想到对方在苦难中愿意为众人出头,还愿意照拂弱女。
这样她们母女俩就有三两银子,她才有余力养活自己母女,顺带还能偶尔照拂下傅则萦。
彭氏也拿出了一两并四百五十文。
最后几人合计一起凑了三两银子并八百文铜钱。
然后几人花了一百文买了两斗米,又花了五十文买了火石等常用用具。
散的铜钱里还剩下六百五十文,馒头一文钱两个,素菜包子两文钱三个,肉包子一文钱一个。
彭氏看着越来越少的银钱,做主就买馒头,花了四十文买了八十个馒头,然后又花了十文买了十个肉包子给长辈。
彭氏看差不多了,就准备带众人出城。
这时傅则萦拉了拉她的衣角,然后示意梨幼说话。
梨幼倒是说得比傅则萦顺畅些,“三太太,我们在城外过活,肯定需要上山拾柴火的,这就需要柴刀,菜刀什么的倒是可以缓缓,咱们现在也吃不上菜,还有就是也不知道那新庙怎样,但是我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那么锅碗瓢盆就少不了。现在钱不多,可以少买些,但是锅得一个,碗至少也得要上几个。咱们最好今日一次买了,不然日后再进城买,城门口还要每人收五文钱的人头税了。”
彭氏一想也是,心里合计了现在所剩银钱,肯定不能全花了,得留一些。
她先带着众人去询价,最后挑挑拣拣,花二两并五钱银子买了一把柴刀,傅则萦还贡献出了自己的半两银子。
然后她还让梨幼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自掏腰包再买了一把柴刀。
以后在城外,靠山吃山,刀很重要。
彭氏算了算手上,就只剩下一两银子并六百文,真的不能再买了,不然大米吃完后,大家又要接着饿肚子。
而那两斗米,一大家子三十来口人,再省着吃,顶多就能撑上三四天。
傅则萧看着妹妹都出了半钱银子,心中思量一番,和姨娘小声说了几句。
便向彭氏说道,“三伯母,妹妹出了五钱银子买刀,我这里本就多余了些钱,也拿出五钱银子买些锅碗吧。”
彭氏听闻,自是欣然答应。最后买了两口铁锅,一套十个瓷碗和一把竹筷。
一行人在这逆境中竟感受到了一丝希望,这样辛苦地打算,众人合力,日子好像也能过下来。
出门后又走了十里的路,天快擦黑时终于看到了那座破庙。几个人毕竟拿了那么多的东西,看到破庙都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意。
本以为就几个人等在这好给她们带路去新庙,谁知竟然是一家老小都在这。
彭氏连忙上前去询问怎么回事:“母亲,这是怎么的?是没寻着那新庙还是人家不愿意收留?”
傅老夫人是一脸哀伤,朱氏也是颓丧着脸。
只有王氏收敛不住抱怨:“这新庙现在香火倒是有了,外面看上去也是有模有样的。可是大嫂找上以前那师太,那师太却推说现如今她不是主事人……”
朱氏见状,看王氏的话头越来越往无用的抱怨上走,连忙打断把话接过去:“新庙重建后,情形比以前好上不少,故而后来也有几个走投无路的人投奔而来。因着官府也注意到了此事,感念新庙这是在做善事,平日里也是对新庙多加照拂。人事越来越多,师太渐渐力不从心。后来经庙里众人合计,便重新推举出一名主事人负责庙里日常事宜。也因着后者能干,再多收了四五个孤儿后,靠着有限的香火,和一两家富贵人家的施舍,譬如咱家这样的,倒是磕磕绊绊地把那些被遗弃在庙门口的弃婴养活了。”
王氏见朱氏一味夸赞那新庙的行事,心中不忿,连忙插话道:“现在主事的人无视那庙是咱家建的这件事实,只明里暗里说庙里房屋少,住不下人,现今庙里都是挤着住的。她们倒是感恩傅家大善修建庙宇。可也就嘴上感恩一下,然后做了一顿斋饭让大家吃了,还是师太偷偷地给了一两银子,说她这些年也就攒下这些,庙里的香火钱,都由现在的主事人收着,大头都花用了。可我看她们都能养活那十几口人,我看那伙食也不差,可见是在敷衍咱们!”
朱氏补充说师太私下出主意看傅家人是不是先可以在破庙落脚,好歹也能遮风避雨。
她们那住得实在拥挤,后来都不敢再收留其他可怜人。师太表示傅家老夫人对她们是有大恩的,她们挪一挪可以腾出一间房来让老夫人居住。但条件有限,只是得委屈老夫人和庙里的人合住。
老夫人想了想后便婉拒了,自己一人离开家人住在庙里更是不便,如今家逢灾难,她也不能只顾自己抛下家人。
但她话也没说死,直说她先随着家人一道安顿下来,后来再来寻庙里的帮扶。
彭氏也说不出什么失望,毕竟也是考虑过这种可能的。
她把剩下的一两六钱银子拿出来递给傅老夫人,然后也说明了自己的打算。
显然朱氏和王氏是不忿她们竟还私下留下钱。
但彭氏也是据理力争,这些钱都是她们卖了自己的衣服得来的,其他人还什么都没付出了。
傅老夫人还是理智的,朱氏也是要脸的,虽然她心里是不要脸地想侵占。最后彭氏提出的方案都得到了允诺。
众人刚吃了一顿饭,饥饿倒是缓解了。只是寒冷却依旧存在。
之前走着还不觉得,现在待着没动,屋子屋顶到处漏风,每个人都冷得打颤。
傅则萦觉得趁着天还没黑透赶紧去周边拾些柴火,点起火堆,好歹能取取暖。
彭氏还在为大家争取利益,她就没惊动她。
她拉着梨幼,去寻慧姨娘。
但是一看到慧姨娘的样子,又决定算了。刚刚一路行来,东西拿的最多的就是她了,看来人是真的累着了。
倒是傅则萧看见她们向自己走了几步又停下,觉得奇怪,反而走了过来:“八妹是有什么打算吗?”
“我想去拾些干燥的柴禾生个火堆,二姐姐要不要一起?”
“好!”傅则萧搓搓手,真的好冷。
三房的储姨娘总共两个儿子,大儿子十一岁被判了流放,现还和父伯兄弟一起被羁押在府城的大牢里,身边就剩下七岁得儿子傅梓楠。
以前只盼着能早早生下男丁,现在她是多么庆幸小儿子晚出世了几个月。
傅梓楠就是目前家中最年长的男丁了。
他是她现在唯一的依靠,得让儿子尽快地掌握生存的能力,故而也拉着七岁的儿子傅梓楠同行。
几个小孩就拾些断掉的枝丫,储姨娘是个大人,就收拾稍微大一点的,毕竟经烧一些。
幸运的是,几人发现了一棵枯死倒掉的树,众人一时欣喜,把这一棵树拖回去,就够烧几天了。
众人决定先不修剪,几人合力先往回拖。
傅则萦最小,她就负责拿着柴刀,还顺手拿了些枯枝。还拿着两颗前面拾掇柴禾间隙梨幼从土里刨出的冬笋。
毕竟都是柔弱的妇女小孩,几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枯树拖回破庙。好在是棵枯树,几人一起勉强还是拖得动。
回到破庙时,几个当家太太还依旧围在一起边流泪哀泣边商讨着接下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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