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如何,女孩儿们很快注意到了这张沉默寡言的陌生面孔,休息的间隙里,窃窃的议论声渐起。
“那是谁?我从没在镇上见过他,也许安吉丽娜知道?她的消息一向最灵通。”
“我可不管他是谁,真是个讨人厌的家伙!我们刚才跳到一起的时候,我冲他笑了一个小节,可他冷着一张脸,甚至没有看我一眼!”
“谁知道呢?也许他的脸是瘫的?”这句话音压得很低,引来一串窃笑声。
“嘿!你们不稀罕,自然有别人去稀罕呢!快看那儿,茱莉娅从刚才起就一直在和他说话!”
确实,那位先生被茱莉娅,他刚才跳集体舞时的舞伴堵在小圆桌边走不了。一位淑女主动找一位先生说话当然有她的考量,茱莉娅朝不远处说悄悄话的几个姑娘那里瞥去一眼,露出一抹哂笑。
哈!见识浅薄的乡下妞儿,不知道看男人除了看脸以外,也该看看他身上的行头。这个人虽然瞧着冷漠,可一身行头不论面料还是缝制手艺,绝不是普通低层绅士们穿得起的,兴许他还是位拥有土地的乡绅呢?那绝对有资本表现得冷漠!
茱莉娅挡在他跟前,一边含蓄地对他说着恭维话,一手执着蕾丝扇子,在胸前缓慢地移动着。同时含情脉脉地抬着眼,眼里流露出别有深意的鼓励意味。
可那先生就像是个瞎子!对她的一切示好都视而不见,她看得很真切,他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疑惑的神情!紧跟着,说了一句“请借过”,就要侧开身子从自己旁边溜走!
不行,决不能让他走,至少不能是现在!旁边那几个小妞一准看见自己挥扇子了,要是这个时候把他放走,她们该怎么笑话自己!说一位绅士避开茱莉娅像避开一只苍蝇吗?哈!
她心里一急,下意识就追上一步拉住了他,压低了声音恼怒道:“嘿,你真粗鲁!”
话音刚落,一道颇具威压的视线便自上而下睇向自己,茱莉娅这才觉得冷汗直冒,一时僵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收场。
正是这时候,旁边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费尔曼小姐,你在这儿。”是雪伦·格林微笑着走过来。
自己和她不算熟,但她在女孩儿的圈子里口碑很好,自己身边亦有不少人说她温柔美丽,从来不刻薄讥笑别人。此刻,这位格林小姐状似随意地说:“我刚才看见费尔曼夫人在角落那儿张望,似乎是在找你,你要过去看看吗?”对于两人之间小小的拉扯像是有些不解,停顿了一秒又问,“你是遇上了什么麻烦吗?”
茱莉娅悬起的心倏地落下了,她来得正是时候,这样才对,要走也该是自己先走!
她简直有些感谢格林小姐递来的台阶了,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目的,至少自己可以免于被嘲笑的命运,也可以逃离这个冷血又可怕的男人了!
茱莉娅迅速接下了话茬:“是的,那我必须得去看看。”紧跟着,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由她撤退的速度也可以看出,她一定把这位先生彻底拉进了“不愿再见”的名单里。
至此,又是雪伦和他两两相对的场面了。那先生对于她的出现似乎怔楞了一瞬,随即欠了欠身,有礼道:“很高兴再见到您,”他抿着唇沉吟了片刻,“感谢您的再次解围。”
雪伦很新奇似的看着他,半晌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了一句:“您看不懂扇语吗?”她绝没有责备或讽刺的意思,相反她眨着亮晶晶的眼角仰着脸,显然是好奇心居多。
那先生却微微拧起眉头,似乎会错了意,口吻生硬道:“很抱歉我太久无缘于社交场,对于舞会上的礼仪一概生疏了——”
“请别生气,我完全没有责怪您的意思,”雪伦轻轻地打断他,抿着微笑道,“只是费尔曼小姐刚才说您粗鲁,您不想知道是什么原因吗?恕我直言,您当时的做法可说不上绅士呀。”
那先生明白自己误会了,她并不是要为自己的小姐妹打抱不平,随即面露几分纠结,似乎对自己刚才冷硬的语气感到懊恼。他看着笑吟吟的雪伦,半晌闷闷地问:“扇语?”以表明自己想要聊下去的意愿。
雪伦俏皮地一笑,小声道:“对。费尔曼小姐在胸前慢慢地移动扇子,意思是她还没有心上人,她在隐晦地示好,可你却拔腿就要走,太不给淑女面子了。”
那位先生的眼里浮现一点笑意,反过来提问道:“那我应该怎么做?如果我确实无意的话。”
雪伦歪着头思忖:“至少不能太直接,你不知道扇语的奥义吗?要隐晦。”像是为了配合这句“隐晦”,她的声音还是轻轻的,“可以微笑但避开视线,可以故意谈些一本正经的内容,事实上,只要你岔开话题,姑娘们也就明白了。”
她那双剔透的笑眼里突然涌上怀念,“我哥哥对扇语也很头疼呢,我们总是在家练习,但他总也记不住。我就让他一定记住表示讨厌的几个动作,总不能人家想赶你走,你还杵在那里碍眼吧?”
在她说话的时候,那先生就带着细微的笑容静静倾听着,似乎对她的话很感兴趣。直到——
“当当当——”乐手中的指挥再次敲响铃铛,“第二支舞!”
人群渐渐往中央聚集,雪伦怕自己挡了别人的路,刚要往外退开,那先生却轻扶了她一把,那意思似乎是并不想让她走。他手掌向上地伸到她面前,略带迟疑道:“......也许、也许我们能继续谈?”他抿着唇补充了一句,“和您说话令人愉快。”
雪伦一愣之后,微笑着搭上自己的手。
这是首欢快的乡村舞,始终是一对一的队形,有许多跳着转圈的动作。也许是跳跃让人兴奋的缘故,两个人脸上都带上了明显的笑意。
连那位不苟言笑的先生都主动地发问:“您教您的哥哥扇语,然后呢?”
雪伦瓷白的脸颊跳得红扑扑的,气息微乱地说:“面露不耐地一个劲儿扇扇子代表快离开;把扇子拿在手里翻来翻去代表你太讨厌;把扇子丢到桌上是我不喜欢你。”她喘了口气,又问,“您记住了吗?”
“是的。”石碑先生竟十分笃定。
他们边跳舞边说话,一首曲子竟过得前所未有的快,似乎才说了没几句,音乐就停下了。平时缺乏运动的雪伦呼吸凌乱,刚从场上退下,就听见三两个小姐围在一起略显刻薄的议论声——
“你们看见那个穿黑西装的高个子了吗?跳起舞来像块铁板,真是,一点儿也没有美感!”
“可怜的格林小姐,竟然能忍受那样的舞姿。”紧跟着是一阵窃窃的嘲笑声。
雪伦能够听见的声音,当然逃不过旁边先生的耳朵。连她都替石碑先生感到委屈了,说得好像单凭跳舞的好坏就能定义一个人的优劣似的,淑女们应当拥有保护自己的獠牙,但不该用在乱嚼舌根上。
雪伦不大赞同地拧着秀气的眉头,扭头安慰道:“不要听她们那些话,和您跳舞我很高兴。”
石碑先生的嘴角似乎往上牵动一下,锐亮的目光投向她道:“那么,我能有幸请您再跳一首吗?”再次将宽大的手掌递了过来。
与此同时,让我们将目光转向另一位对扇语欠缺解读的格林先生,她显然受到了来自吉尔小姐的“为难”。
事实上,她的扇语水平要比雪伦预想中好点儿,除了代表负面情绪的几个动作,她还多记了些别的。例如慢扇表示我已订婚,快扇表示我是单身;把张开的扇子贴在嘴唇上,或是遮住下半张脸都代表爱——这对她而言无疑也是需要注意的雷区。
但谁能告诉她,把扇子捏在手里不住地开开合合代表什么?或许是她太过敏感,吉尔小姐只是在把玩而已,并没有多余的意思?
艾伦的目光发直,紧抿着嘴唇活像是在思索一道难题,光是这个神态就足够把吉尔小姐气得仰倒。她忍不住地旁敲侧击道:“雪伦总和我说起你,说她的兄长慷慨体贴,却整日忙于工作,她很心疼你呢,说希望你可以早日获得自己的幸福。”
前半句听着还像样点儿,后半句就绝不是雪伦会说的话,要真是她,说的一定是“哥哥高兴我就高兴”。
何况雪伦似乎说过,“吉尔小姐的一句话里藏着几百种意思”,艾伦便提高了警惕心,避重就轻道:“让您见笑了,吉尔小姐。我不怀疑我在雪伦眼里是最好的,正如她在我眼里也是最好的一样。”
达莲娜偷偷翻了个白眼,暗骂艾伦迟钝,干脆明示道:“是的,格林先生。下一支舞就要开始了,您不想下场跳一曲吗?”
她抬着修长的脖子微笑着——这当然是她外貌的优势之一,像一只施与垂爱的优雅的白天鹅,就差明着说快请她跳舞了。
但艾伦“哦”了一声,微笑着欠身道:“这主意不错。我确实很想邀请德尔文夫人跳一场,恕我失陪。”故意没去看吉尔小姐压抑着怒火的表情,举止得体地走开了。
这当然也是雪伦教她的社交之道:如果非要跳舞的话,那就邀请口碑正派且年长的夫人们,或是瑟缩在角落里性格柔弱的女孩儿,并且不要多跳,跳一首就够了,这更像是一种显示绅士风度的解围,总不会出错。
嗨~我又来啦~!
一到舞会就有好多想写的,耍扇子必须写啊!
艾伦:不行,得学会扇子语!马什么梅...马冬什么...梅梅梅,艹!
妹夫:扇子语?作用似乎不大,不懂也没关系。
(伸手)再来跳舞吗?
雪伦:嘻嘻嘻好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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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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