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让我下地狱好了
吃剩的食物母亲是不会丢掉的,当她发现有坏掉的食物时会非常悲悯惋惜的看着它们,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边念经一边装进袋子,准备下一次出去时带到河里喂鱼。
但她不是能经常想起来带出去,所以冰箱里的过期食物越囤越多,而那些过了两三天还没有坏的,她就不会去管,只有馊掉的食物才配得到她的咒语。
我直接质问她为什么不倒掉,她含混不清地说那不是浪费粮食嘛,“有…罪,要…地狱”
有几个词没听清楚,说起这方面的事情她的语气都有种嘴里含了水一样听不清
神情也变得畏惧严肃。
弟弟则只是调笑,说她要毒死河里的鱼。
直到某天,她不在家。我看着堆积在冰箱里坏掉的食物,和好几天没人吃的剩饭剩菜,心里有一簇带着火苗的力量升腾起来,将所有垃圾清出冰箱,统统倒进了垃圾桶。
去他妈的,让我下地狱去吧。
最初回到家的两个月,母亲还与我保持客套的礼貌,一个离家几年的知识分子乍一回乡,没人知道她的突破口在哪里。
直到那天晚上,忙了一天的我们三个回到老屋子里,母亲和弟弟还在絮叨讨论着新房子的贷款问题。我去厨房热了剩菜和饭就独自坐着吃起来。
母亲忽然停止了和弟弟的争论,转而冲我埋怨:”你怎么这么自私!不知道给我们拿筷子拿碗吗?我发现你自从去了一趟国外回来就只在乎你自己!”
当时我没有说话,想解释,但不知该解释什么,筷子戳了几下泡水的烂饭,像以往那样咽了,直到半个小时之后,心里那不知何时种下的火苗越烧越旺。
我坐在沙发上,人生第一次冲母亲发脾气,我骂她是猪——只知道生仔的猪,骂她是奴隶——她老公和儿子的奴隶,尽一切可能的挖掘难听的话来辱骂她。
眼泪糊了我的眼睛,只看得到她就坐在那儿的影子,即使我的哭腔显得很狼狈,我也没有停止攻击,像是灵魂出窍一般,浮在半空的我看到另一个人的身影和我重合了,她们都在嘶吼,怒号,是如此的不计后果。
那个人是梁热热。
后来无数次回忆她当时吼叫的样子,我都觉得很鄙夷——太难看了:
头发因为汗和眼泪而糊在脸上,嘴巴大张,恨不能吞掉一切,脖子和锁骨间的筋膜在张力下收紧、绷直,如提线的木偶。
她穿着睡衣吊带,瘦弱的臂膀没遮拦的朝外鼓胀,五指大张垂落如猩猩,抬起眼前所有能砸的都砸了,不能砸的用力挥开,搞得满屋子狼藉,那疯了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她……
那时候夕阳残落,红光印透她的半张脸,一点都不像她。
她不是那样的……
她本该是怎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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