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小艾用手指戳了戳一直站在身后的许年，向他问道：“魔女小姐已与我分离，而当初你向我陈述的永恒公司的员工已经出现离开了，你要和他们走吗？”客气冷静的声音响起，有些事情还是必须要问清楚才可以继续。
许年看着她有些生气别扭的样子，知道她对他已经产生了不信任和不理解的情绪，便直接明了地对着她说：“对不起小艾，之前见面是我骗了你，有些事情也不是我故意想要隐瞒。”
“只是不想你害怕，因为你当时看着我满脸戒备警惕的样子让我有些口不择言。我确信除了那一句，其他所有的回答都是真的。” 看着他着急的样子，昼小艾莫名有些心软了。
记忆飞转到那次暴雨，她脑子里骤然闪过了他当时说的那句：想见你。
怎么可能会有人对这样的话当真，之前的她只是笑了笑，但现在的她再次看向许年，总觉得那句话既让自己觉得他非常陌生，又有些愉悦酸涩的情感交织在一起。
昼小艾与人交往，习惯在每一个人的身上都会获得熟悉的几个标记点，但与许年的这次永恒森林相遇，她实在是觉得异常矛盾。
“世界上四个永恒森林的入口，联邦境内就只有一个。其他三个分别在南极地冰川缝，北冰洋海岸线，和已经关闭的月球空间站。许年，你能够不经过永恒公司的入口，也能让普通冒险者对你视而不见，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昼小艾脑袋里面关于他各种故事画面反复闪回，让她的性格标记点用尽了所有能够用来进行色彩描述的颜料。所有的猜测都宣布失败，只剩下一个自己打不开的彩蛋。
停顿了一下，他说：“我是一个存在投射的情感，是爱。”
“从爱你之时诞生，跨越五千多万光年的距离，来到这里与你相见。”
许年用极其认真的眼神盯着她，没有丝毫的游移躲闪与掩饰。
人类的心脏跳动一般会在每分钟六十到一百次，会在超过一百次后会被称之为心率过速。昼小艾在她过去的起起伏伏又平淡似水的一生中，她的心脏跳动从未超出过一百。而刚刚，她好像第一次体会到了心脏几乎要跳出来的感觉。
五千多万光年……在后发座星系团的范围内，所有永恒果实才会给自己两个选择吗？
“那你现在是什么，你还是……许年吗？”她的嗓子眼有些发紧，说出的话都没有以前那么顺畅。
“我一直都是，只不过因为你来到了永恒森林所以出现了两个我，可能因为这里并不属于地球，所以并行了。”
“他们看不见你，但林京能看见你，这是你的原因还是林京的原因？”昼小艾上次发现其他人仿佛永远注意不到她身边许年的存在，才瞬间反应过来许年有巨大的问题。
许年抓住昼小艾的手，将其放在了自己的胸口静静等待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自己现在并不属于人类范畴，因为我的心脏并不跳动。”
昼小艾明白了大半的东西，她像是在玩侦探游戏一样，她对面前的这个“许年”有着全新的认知。
为什么地球上的许年和永恒森林里的许年可以一模一样？她不太懂这种情感投射的原理到底是什么，但昼小艾总觉得还是应该不一样才对。
世界上既没有彻底相同的两片叶子，也不存在相同的两束光线。
……
看着还在沉睡着的昼致诚，陈芸蕴不禁埋怨了一下谢之尧：“你当时手用这么大的劲做什么，都三天了人还没醒。”
“看情况，这已经不单单是我的问题。”谢之尧双手抱臂沉思，做研究状，“我当时是用力比之前超过了些，虽然也存在药物成分致眠的原因，但这已经远远地超过用力过度的范畴。”谢之尧认真思索着推测到。
两人相顾无言，心里也都清楚实验出了岔子，但不敢笃定结果是什么。从那天晚上昏迷的时间算起，昼致诚的沉睡时间已经远远超过了可推测的沉睡时间。现下许教授又恢复成了一片迷茫的状态，杰森离开时留下的话也表示着他不会善罢甘休地。各种环境威胁着他们，得想出一个办法打破这样的僵局。
他们从昼致诚的身上获得了各个房间不同的钥匙，分别住了进去。如昼小艾所说的一样，夜晚外面虽然仍有一圈失落者围着屋子，在黑夜之中观察着里面的人，但他们并没有任何危险的举动。
昼小艾也与外边的好奇视线变得熟悉起来，果然那天晚上那股异常冰冷的危险视线已随着杰森的离开消失了。
林京离开了之后，昼小艾和许年就将房间分开了。这两天她没有见许年，她觉得自己对待一个不是人的东西心情和态度需要一些喘息、整理的时间。
心情颇为复杂的她渐渐走到了三楼东侧的房间之外，小门的缝隙微微敞开一边，她一眼就望到了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昼致诚。
闭上眼睛的他没有了四天前他们初见时那样的冰冷，面色更加祥和与平静，与小时候的记忆更贴近。
如果仔细纠结昼致诚之前的那些所作所为，那么她去拔下他的氧气管也不为过。但对她自己来说，这一切都变得没有那么必要了。从她的母亲去世起，她就将自己的伪装修炼得更上一层楼，有时候表现出的真情假意连她自己都分不清。
推门进去，昼小艾坐在他的床边静静呆了一会儿。早晨透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她全身的寒意被驱散了一些。昼小艾拿起他的手，将其掌心摊开，伸出手指尝试着比划大小，回想起以前模糊不清的时光不由得有些感慨。
外面穿透的金色的光布满了整个房间，但恰好错过了昼致诚躺着的地方。他的全身平躺在阴影里，肢体发冷。
这一刻，她才明白，她还是更想要看着他醒过来，跟自己讲一讲光年以外的故事。
昼小艾离开房间后在楼梯转角处遇到了秦舜，正想向他说借一步路，只见他反而上前一步路堵住了她，并且没有要闪避的意思。第一次见面时他特别傲气的神色和探究的眼神让昼小艾在这个人身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叉号，这么不好相处的人怎么反而找上了自己这个并没有什么利益的人呢？
双方僵持不下时，他率先出声了：“有兴趣和我做一个交易吗？”
昼小艾听见他提出的这个交易既没有直接否定也没有干脆接受，对她来说，秦舜就像故事里诱惑主角犯错兜售神奇魔药的魔鬼，主角如果将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只有被吃干抹净的份儿。
想了一会儿，昼小艾却直接说出：“你和谢之尧也做了相同的交易吗？”听见这话，对方眉头一挑，并没有否认，反而夸赞起了昼小艾聪明过人。“具体是什么交易？”虽然并不想拥有这份交易关系，但她还是很好奇。
秦舜将她拉到一个边角，附耳说道。
这时，许年正四处寻找着昼小艾，兴冲冲地准备向她讲述自己刚刚发现意识到的自我，刚上楼梯口，便在三楼发现了她和秦舜贴近悄悄密语着。等了一会儿，只见小艾点了点头，同意了什么便准备离开了。
许年轻轻唤了一声小艾，她转身后看到了自己，但没有理会，直直地从身边走下了楼。
这一瞬间，他突然觉得五千万光年的距离并不算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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