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洞外暴雨未歇，水珠顺着石壁滴落，在火堆旁积成浅浅的水洼。慕容墨卿盯着那圈涟漪，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藏在袖中的毒粉纸包——苦杏味已经淡了，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粉末，粘在他的指腹上，像是某种挥之不去的罪证。
火堆噼啪作响，火光映在慕容昭苍白的脸上。他侧卧在干草铺就的简陋床榻上，眉心微蹙，呼吸轻而急促，显然仍在高热之中。慕容墨卿盯着他微微泛红的眼尾，喉结滚动了一下，随即又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他下的药，终究让皇兄病骨支离。
慕容昭素来清冷自持，哪怕在战场上中箭，也未曾显露半分虚弱。可如今，他蜷在火堆旁，单薄的中衣被冷汗浸透，贴在身上，勾勒出瘦削的脊背线条。他的唇色极淡，几乎与苍白的肌肤融为一体，唯有呼吸间微微张合的唇瓣还带着一点病态的嫣红。
慕容墨卿盯着那抹红，指尖无意识地收紧。
忽然，慕容昭轻轻颤了一下，喉间溢出一声低低的梦呓。
“……阿娘。”
——是南昭话。
慕容墨卿一怔。
南昭是慕容昭生母的故国，早已在二十年前的战乱中覆灭。慕容昭极少提起，甚至从未在人前说过南昭语。可此刻，他烧得糊涂了，竟无意识地呢喃出这个称呼，嗓音低哑，带着几分幼童般的依赖。
慕容墨卿的指尖微微发颤。
他本该冷笑，本该讥讽，本该借此再试探几句，可他却僵在原地，连呼吸都放轻了。
慕容昭又动了动，似乎因为冷，无意识地往热源处靠去——他的额头抵上了慕容墨卿的膝盖。
一瞬间，慕容墨卿浑身绷紧。
他应该推开他。
可他的手悬在半空，最终却只是缓缓落下，轻轻搭在了慕容昭的肩上。
——滚烫。
慕容昭的体温高得吓人，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那股灼热。慕容墨卿的指尖微微蜷缩，像是被烫到了，却又舍不得抽离。
“……冷。”
慕容昭又低喃了一声，这一次，他直接往慕容墨卿怀里靠去。
慕容墨卿呼吸一滞。
——他从未离慕容昭这样近过。
哪怕在苍梧岭激流中渡气，唇齿相贴的瞬间，他也只满心算计。可此刻，慕容昭毫无防备地靠在他怀里，发丝散乱，呼吸灼热，甚至无意识地攥住了他的衣襟。
——似溺水者攀住浮木般。
慕容墨卿的指尖轻轻抚上慕容昭的后颈，触到一片滚烫的肌肤。他本该趁此确认药效，确认慕容昭是否真的虚弱至此。
可他却僵着身子，任由慕容昭靠得更近。
“……皇兄。”他低声唤道，嗓音微哑。
慕容昭没有回应，只是又往他怀里缩了缩，本能地寻求温暖。
火堆的光映在两人身上，将影子投在岩壁上，交叠成模糊的形状。慕容墨卿垂眸，看着怀中人苍白的侧脸，忽然想起幼时初见慕容昭——
那时，慕容昭站在太极殿玉阶上，一身雪白锦袍，眉眼如画，清冷如谪仙。而他躲在廊柱后，满手是泥，像个见不得光的影子。
——而此刻，这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正蜷在他怀里，脆弱得不堪一击。
慕容墨卿的指尖轻轻拂过慕容昭的眉骨，触到一层薄汗。
他本该得意，本该冷笑，本该觉得痛快。
可他的心却像被什么攥紧了，疼得发颤。
“……慕容昭。”他低低念着这个名字，似诅咒，又似无法言说的执念。
岩洞外，暴雨倾盆。
而洞内，只有火堆的微光，照着两副滚烫身躯，和两颗隔岸相望的心。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