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枝听到声音冲过来时，李可正神志不清，胡言乱语地在地上爬。
“你欺负她了？！”
乔枝边跑过去将她扶起，边吼了拄着拐的梁汝一句。对方被她吓得一个激灵，连连摇头表示自己走都不利索，哪来欺负人的能耐？
“刚刚她说橱柜里见鬼了有人头，我去看了，那里什么都没有，好像就是个改建之后的通风管道。”
梁汝委屈巴巴地挪到李可刚刚大叫的地方，表示自己拿手机照明检查过好几遍。管道看起来挺旧的，估计是这房子建造时留下的传菜口。
“这房子的设计师估计是德国人，我来的时候就发现了，楼梯那些地方设计的挺精妙。房间什么的却改得乱七八糟，完全把别人的思路给改了。打个比方，楼上塞了那么多房间却没预留足额卫浴，好端端的别墅改成这样。”
“喏你看，这个位置估计是别墅交房时预留的传菜口，被直接封上了。”
梁汝点评得还算合理，乔枝倒对她产生了些好奇。
“你是学建筑……或者设计的？”
“哈哈”，梁汝笑了两声算是有所回应，只是开口的语气平淡，“水硕而已，碰巧当时有位教授是德国人。”
见对方似乎不太想继续讲这个话题，乔枝点点头，借她的手机又照了一遍旧传菜口的方向。
暂时可以确定的是，里头并没有鬼的气息。不过要是再深一些呢？要是传菜口的尽头还有个密室呢？
也许……宁方莹的魂魄就徘徊在那里呢？
乔枝咽了口唾沫，她大致能判断出来，洞口虽然封了大半，但容纳一个人通过还是不成问题的。
乔枝就这样与深渊对视许久，甚至好几次都有所动摇，可到了最后，她还是选择将手机还给梁汝。
换做是之前的话，乔枝也许会信奉着“克服恐惧最好的方法就是面对恐惧”这一真理，然后心一横，不管不顾地爬进去看看情况。
但现在的话，李可要是恢复正常肯定会骂人的，所以还是算了……
“你不去吗？”
有些邪乎的男人声音突然传来，吓得梁汝嗷一声叫了出来，乔枝转过身去，看到了范家宝那张阴郁的脸。
“不去。”乔枝回答得相当果断，范家宝听完也没什么反应，只是伸长了脖子，以一种相当诡异的姿态歪头看着她们。
“管子里有个女的，范惠偷了我东西，我想让女的帮我，女的不帮我……”
范家宝说话的口齿不清，走路时的动作也不协调，再配上那副五官各有想法的表情。
当他朝三人靠近时，梁汝没想太多直接就拿起了拐杖自卫，警告他再靠近一步就别怪自己不客气。
也许是十年前被梁汝教训了一顿的记忆终于苏醒，范家宝晃晃悠悠地看了她们一圈，最后还是转身走出了厨房，看样子应该是要去找金小敏。
乔枝看着他的背影，那种相当令人不舒服的感觉遍布了她全身。
并不是单指言行举止的某项，而是那种整体令人不适的感觉……就好像他身上什么东西是错位的一样。
而这点，在范惠身上同样有体现。
乔枝又想起了姜姗雪曾经的话，十年前这对姐弟并非如此，是来了滨南别墅后他们才发生了由内到外的巨变。
“梁小姐，关于这对姐弟和范家宝说的话，你有什么头绪吗？我听说十年前你收过范家宝当跟班。”
“哦……是有这件事”，梁汝回答得随意，对她来说这也不是件需要遮掩的事情，“我当时就是觉得他可怜而已，而且我也没想到，那么瘦弱的一个女孩子，打人居然真的会下死手每拳都往要害打。”
梁汝记得还算清楚，因为那天是中元节的前一天。
当天早上五点多钟，家里比自己大上个二三十岁，辈分却一般大的族人就给她打了个电话，说家里人已经不生她气了，要赶紧派人赶在中元节前把她接回去。
那阵子正值梁汝家事变动，她本来就被这些破事搞得焦头烂额。
这一通无异于强行逼她与自己母亲决裂，站队去另一方的电话更是气得她火冒三丈，她顾不上用词好赖就喷了对方一顿，然后蒙上头就睡到了下午两三点。
说来也是奇怪，那天别墅里空荡荡的，午后的别墅里居然见不到一个人影，她还是打了电话给姜姗雪才知道宁方莹组织了大家去打沙滩排球。
行，有活动不带我，真有种。梁汝憋着满肚子的气，早饭也没吃肚子又饿，就去了厨房找东西吃。
这边梁汝刚喝了瓶奶昔，垫肚子都还不够，正打算再找点好吃的东西。另一边，一墙之隔的0号房间突然叮叮当当一阵乱响，还传来了类似吃饭时间管家按铃的声音。
当时住在隔壁房间的是厨师好姨和管家虹姐，梁汝这边肚子饿得慌，就想着让她们帮忙弄点东西吃走了出去。
可她还没走到厨房门口，就听见隔壁传来了开门声，紧接着范家姐弟走了出来。
什么嘛原来不是好姨和虹姐，那看来这对姐弟和她们关系还挺好？
见他们直奔大门像要去沙滩的样子，梁汝便以为他们是回来帮好姨她们拿东西，正准备又回去沙滩排球那边。这么想着，原本就打算吃完东西过去看看的梁汝跟了上去。
“回想起来，那应该是我第一次对范惠改观吧。”
在那之前，梁汝对范惠的印象一直是个唯唯诺诺、不爱说话，总喜欢跟在队伍最后的女孩子。
然而那天下午，走在前面的范家姐弟，似乎先是因为一件小事争吵了起来。
具体的内容梁汝本来就没听清所以不太记得，只能依稀想起来好像是范家宝在向范惠讨要什么东西。
紧接着，她便看见此前给人印象总是孱弱无力的范惠，突然猛地一挥手推开了范家宝，将她摔出去好几米远。
正在梁汝还在纳闷——她原本力气这么大吗？
范惠又突然像是开了窍一般抡起了拳头，扑到范家宝身上就开始玩命地打。
范家宝像是被她打蒙了似的，几次试图还手却毫无作用，没有丝毫先前耀武扬威的架势，完全被按在地上猛打。
梁汝从小在家人的要求下练习武术，哪怕并非习得十分精进，她也认得出来范惠打的位置拳拳是死穴。
见范家宝的气息逐渐弱了下去，就连护住最柔弱的胸腹都快做不到，梁汝终于没忍住走了出来。其实她打从心底是厌恶范家宝的，但就算再讨厌，她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对方死。
梁汝走出来后，范惠也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她一句话都没说，惊慌失措地就跑了。
那之后视梁汝作救命恩人的范家宝嚎啕大哭，抓着她的手怎么说都不放，她也没办法，只好收下了他作自己“小弟”。
说起来也是奇怪，在那之后，范家宝身上那股讨人厌的戾气居然消失了。他跟在梁汝她们后面的时候，总是低着头不说话，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而范惠就像跟他交换了似的，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边界和分寸感也越来越弱，姜姗雪还因为她突然乱拿别人东西的事和她吵过好几次架。
“不过那可能也只是短暂的偶然性格交换吧，毕竟这么多年之后，范家宝又变回了以前那副样子。可能这就是俗话说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梁汝要说的就这么多，她透过厨房门看向外面正在和金小敏说话的范家宝，叹息地摇摇头。
“唔、唔……”
被乔枝扶了好一会的李可慢慢缓了过来，她先是全身一个激灵，紧接着便整个人突然抱住了乔枝不撒手。
“鬼！真的有鬼我见到了，和恐怖片一模一样，突然就跳吓出来了啊啊啊！”
“好好好……”乔枝不太熟练地摸着她的后脑勺，声音难得温柔，“是橱柜里吗？我检查过，那里没有鬼的气息哦……”
“但是我真的真的见到了，是个女生，头发特别特别长，就这样垂了下来，然后一瞬间就消失了！”
“我就说这房子里有鬼，谁叫你们不信我。”
厅里的人不知为何全往厨房走了过来，姜姗雪的表情看起来特别疲惫，失去目标之后，她看起来竟然有了丝风云看淡的成熟感。
姜姗雪像是自嘲般地冷呵一声，朝向梁汝开口：“现在钱是泡汤了，你不是想找什么真相吗？随你便吧，能把方莹的魂魄找出来问问清楚也挺好的。”
说完，姜姗雪就随意地往岛台上一靠，整个人的气质瞬间都慵懒下来。
进来厨房后，她像是有些随意，又像是有些刻意地往外看去，视线正好对上金小敏。
“坐坐吧”，姜姗雪扯出一个疲惫的微笑，“钱都没了，你还在执着什么呢？反正都是白跑一趟，不如开心点。”
这句话也许是触动、也许是刺激了金小敏，她带着范家宝在厅里站了许久。
但最后，她移开了视线，只给梁汝留了一句话就转身上楼了。
“你记住，你要帮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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