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希文到家后,简单洗漱护肤,坐下来打开电脑,在备忘录工作体验实录一栏输入行政工作内容——商务餐叙:
光标闪烁几次,敲打声中多了行字:性质是服务员。
提前联系酒店,确认.......
记录完毕,菜单栏微信图表旁多了数字,同事给她发来卫城医院相关的详情,她简略浏览,转发给驰宇:
【看样子有心血管问题的老人更适合去市立医院】
等了等,对面暂时没有回复。郑希文关掉对话框,打开dock栏的写作软件,翻开昨天的内容,构思片刻,继续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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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
入夜,黑色波浪石外墙的立方体建筑矗立,聒噪的鼓点射灯透过罅隙。一行人扛着吉他键盘一类的大包小包,浩浩荡荡走出来。
“那个经济就是看人下菜,本来都说了第三个,临开场才跟我们说是第一个,开场才几点哪有观众?”乐队贝斯手忿忿不平,“咱是北哥邀请的啊,这会儿又不见他了......”
鼓手解释:“别这么说,人家不是说了不插手这个,顺序是基地经理人安排的。”
“这不正好,可以一起去吃饭了。”主唱姑娘一手牵一个女人,蹦蹦跳跳道:“感谢两位姐姐百忙之中支持杰克晴今年的第一次正式演出,TT说今晚他请客,敞开吃。”
被她牵着的郑希文和密友权影一起发笑。
TT:“你这人挺大方啊,替别人大方?”
主唱姑娘略略略。
随便选了家馆子,一行人落座,仍在为买单的事笑闹不休。郑希文提议剪刀石头布,谁赢谁买单。
结果一路赢到最后的,是她本人。权影说你这什么鬼运气,她笑。
饭菜陆续上桌,刚才演出那点不愉快很快被抛之脑后。中途杨兆北加入,为刚才的演出事故道歉,自罚三杯。乐队几个人想起自己刚说过的话,脸热起来,忙说没事哥,别放心上。
这乐队是女老板介绍到酒吧的,跟杨兆北没什么交情,但今天这事确实是他自己的不是,打算提前悄悄把账单结了。
他结账时摆弄手机,看见通讯录里某个头像,点进朋友圈。
看到最新的一条,直接把电话打了过去。
“宋老板,嘛呢?......我?我今晚演出基地有活动。跟你说,我办了件坏事儿。前面有乐队来求我调演出顺序,我一看那一个两个小姑娘都挺可怜,就给人换了,结果把另一波弟弟妹妹害了,正请人家吃饭呢......但是我没带卡啊。”
电话那头回之以沉默。
“开玩笑的。我看见你朋友圈了,在观景岛那钓鱼是不是,下船没,用不用我去接你?......得嘞,快到了叫我。”
杨兆北折回楼上包间,大约一刻钟后,收到消息,匆匆出门,碰见同样穿越走廊的郑希文,他意外,“这就走了?”
郑希文摇头,“不走,我去取个饮料外卖。”
“有个朋友正好在附近,叫他过来了,我去接一下。”
郑希文应着,走向前台。
她不喝酒,点了杯泰式冰椰,送达有一会儿了,她刚刚才看到消息。
从夹缝里找到冰椰,郑希文折返,碰见杨兆北带着朋友过来。
是宋律齐。
他穿了件深色防风外套,肩背撑起利落线条,逆着店外的路灯灯光走过来,模样有些陌生。
她才意识到有段时间没见过他了,虽然两个人同在赛实。
对方目光扫过来,郑希文笑着寒暄:“宋老板。”
宋律齐同杨兆北一道向这边走来,他勾了下唇角,没弯出弧度,神色恹恹,身好似后带着一阵春夜料峭的冷风,令氛围结冰的气质。
杨兆北打圆场,“怎么了这是,今晚收成不好?他去钓鱼了,海风吹多了吧,脾气这么大。”
后半句是安慰郑希文的。
郑希文笑了笑,“卫城的风确实厉害,吹多了头疼。”
在新环境生活一个月之后,宋律齐开始尝试找回自己原本的生活习惯,比如钓鱼。
只是没想到今天海面风大,吹得人头痛,牙龈跟着凑热闹,肿|胀着叫嚣存在感。
游钓艇几乎没在预定地点停留,就折了回来。
宋律齐暂时没心情开车,想找个地方坐,恰好杨兆北打来电话。
意识到自己刚才态度不佳,他压下烦躁,解释道:“没什么收成。刚到地儿就回来了。”
杨兆北敏锐察觉他的不对劲,“真又头疼了?”
沉默两秒。
“牙疼。”宋律齐说,“头也疼。”
“哟,怎么好好的突然开始牙疼了,龋齿?”
“谁知道,突然发炎了。”
“特别疼?那就得去医院。”
宋律齐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压不住脾气,多说半句话都不耐烦。
杨兆北得不到回答,无奈地跟郑希文对视一眼,耸了耸肩,意思是看吧,这人就这德行。
郑希文背手,不甚在意地打圆场:“我也牙龈发炎过,特别难受,吞咽口水都牵着疼。”
杨兆北:“可能是牙周炎,没听说你有这毛病啊。还是要长智齿了?可你都快三十了,兄弟。”
回到包间,郑希文找杯子将椰汁拆开倒出来,剩下半包冰块,重新扎口,装回纸袋,看向不远处黑着脸的宋律齐。
他身前摆着杨兆北特意加的蒸蛋、海鲜粥一类的东西,连筷子都没动过,整个人处于低气压。
刚才进门时,包间里几个人甚至怯生生不敢打招呼。
郑希文起身过去,把冰袋递给他,“用这个敷一会儿,会好受点。”
宋律齐抬颌瞧着她,半晌,没说话,将东西接下了。郑希文回自己位置继续吃饭。
杨兆北这阵正在跟乐队的人玩骰子,忽然发现宋律齐手里多了个冰袋,贴在脸颊边,他好奇道:“哪来的?”
这东西不像医用冰袋,纸袋翻过来,内衬在外,袋口露出花花绿绿的图案,有些眼熟。
宋律齐瞥他一眼,意思是用你管。
杨兆北:“嘿,我这暴脾气,你要不是病残我真动手了。”
兜里的手机叮咚响一声,他点开通知,皱眉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推送啊......”
“等等。”杨兆北瞪眼,“这小子是那个谁吧,上个月来过。不是,他跟许也搞对象呢?!”
他忽然觉得这手机怎么这么晦气,作势丢开。
“前年你想约饭那位?”宋律齐接过手机,快速浏览热搜内容。
大意是,前段时间车祸的女演员许也被拍到坐轮椅出院时,跟驰宇手牵手。有网友扒出她两周前出车祸时,驰宇连夜从卫城飞回北都。再往前还有些零碎的线索。
他放下手机,环顾四周,没看到想见的人,略失望。
“群里这是什么?”乐队有人问。
众人低头看手机,皆是一惊,随后七嘴八舌开始讨论。
饭局是时候结束了,原本应该有下一场,杨兆北尚沉浸在悲痛中,改口改天再约。
“你不走啊?”送走其他所有人,他看向一旁不动如山的宋律齐。
宋律齐看了眼不远处椅背上挂着咖啡色托特包,“再坐会儿......这儿风景不错。”
“我车在基地那边,不开了,开你车回去。”杨兆北推窗,给自己点了支烟。
没多久,郑希文折回来,杨兆北意外。
她解释:“我去结账,前台说已经结过了,回来拿个包,他们都走了?”
杨兆北摆手,“都走了。账我结的,本来就该我请......你眼睛怎么了?”
“刚才进了只小飞虫。”郑希文拾起包,转身时发现宋律齐靠着椅背,单手举冰袋贴脸颊,视线慵然下垂,眼梢带着点笑意,玩世不恭,意味不明。
她眉头微皱,顿了顿,还是跟他打了声招呼,朝外走。
宋律齐唇角勾起的笑意更明显,牵扯到口腔肌肉,太阳穴跳痛,按着冰袋的手指头动了动,发凉麻木,他找回点良心。
杨兆北吐烟,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
-
郑希文没有立即离开餐厅,因为权影叫住她。
餐厅有段花园走廊,两人找地方坐下。
晚风冷冽,拂过身旁香石竹的叶,沙哗作响。
郑希文拢着外套,垂眸盯着桌面木纹。
“你哭了?”
“嗯?”
“我说你的眼睛——”
“哦。没有。刚才进虫子了。”
郑希文没有说谎,刚才真的进了只小飞虫,很巧合。
注意到权影担心的视线,她牵唇角笑了笑,“我没事,又不是小孩。”
“你说这个驰宇,谈恋爱这么久居然不说一声,白让你......”权影替她不平,又怕让她更难受,改口说:“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何况这驰宇长得又不帅,真的,我觉得你更适合帅哥。”
郑希文无奈地笑了笑,托腮思考片刻,拿出手机,点开视频弹幕软件,找到收藏夹。
里面有驰宇演出的视频。
画面浮动,聒噪嘈杂的鼓点贝斯声中,男人怒斥的歌声穿透出来。
驰宇确实算不上普世意义的帅哥,肤色倒是白白嫩嫩,五官不够立体,单眼皮小眼睛,脖子上总戴着块红绳穿的玉,整个人内敛含蓄。
也就是因为这个,使他在舞台上抱着贝斯唱摇滚时显得更有反差张力。
郑希文在认识他以前先喜欢上他的歌,后来因为一位多年好友,她跟他结识,第一反应是惊讶,甚至当着人家的面失态了。
因为歌和人完全不是同一个风格。
驰宇的性格则介于长相与才能之间,害羞、内敛,却又执拗、高傲,大概恃天赋才华的人都有资本滋长傲骨。
郑希文欣赏、喜欢这样的人,只是不知道是因为对方没有太大动力来卫城,还是因为她没有勇气去北都,这份感情在两年时间里进展缓慢。
她几乎已经习惯这份缓慢,忽然被告知对方可能早有女友。
郑希文一时不知道如何做反应,她从来没有设想过这种情况。
得知账单已结后的二十分钟里,她没有返回包厢,随便找了个角落,停下脚步,搜索了许也在各个平台的消息,混杂嫉妒羡慕不甘的情绪暗自滋生,然后她记录了这种情绪。
“但是我没有特别难过。”郑希文喃喃,“还有点烦躁,不知道为什么。”
权影欲言又止,“你只是,你只是缺男人了。”
这话糙得郑希文发笑,笑着笑着又皱眉头,眼底浮现失落的哀愁。
-
郑希文走后,宋律齐也不打算继续在包厢待着,站起身,杨兆北跟着动身,“走了?”
“洗手间。”他慢悠悠。
杨兆北掐烟跟上。
洗手池水声哗然,宋律齐抬眼看向镜子里,倚靠墙边的杨兆北,后者对上他镜中视线,目光带着点暧昧的探询。
对视数秒。
“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宋律齐抽两张纸巾擦手。杨兆北低头盯着放在洗手池旁的纸袋,软塌塌躺着,里面的冰全部融化了。
“上回在Toc,我看到她牵你的手了,你可没甩开......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
“她好像对驰宇有意思,结果那小子......”
“你也知道人家对别人有意思。”
“那你......?”
宋律齐将揉皱的纸团投进垃圾桶,“写诗的能有什么意思。”
“什么玩意,什么写诗的?”杨兆北反射弧转了一圈。他还真不了解郑希文的职业,满脸问号,“郑希文写诗?写什么诗?这年头还有人......卧......”
他猛地捂住心口,差点飙脏话。
从对面女厕所走出来的郑希文跟两人打招呼,“还没走啊。”
“就走就走。”杨兆北叠声,恨不得掘开地缝钻进去。
这他妈叫什么事。
“那我先走了。”郑希文略一点头,走了出去。
等脚步声渐行渐远,看不到那身影,杨兆北照自己嘴巴来了一巴掌。
对面的宋律齐仍望着出口方向,眼梢带笑,那点勾人的温柔似有若无。
杨兆北转动眼珠:“这姑娘我打交道不多,但人家挺文静的,又特别安稳。”
宋律齐正要丢那冰袋,对着垃圾桶随手一甩,噗通一声,心说你哪来的结论,笑问:“话里话外敲打我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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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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